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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护短的夏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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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没有听见夏老太说话,便试探着仰起头。

    “你们几个,知道得太多了。”一道诡异又充满杀气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这道声音,伴着凉风,带着凉意。

    “啊啊啊”,三人的心,在这一瞬间,跳出身体。他们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摔倒在地。

    夏老太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还充斥着红血丝,她半蹲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赤目蛇发现猎物,会从嘴里吐出红信子,眼里发着绿幽幽的光,尾巴往上翘,不蜷缩身子,打算狩猎。她与赤目蛇相差无几,这种成为别人狩猎对象的感觉,让人脊背发凉。

    不过很快,他们就恢复过来。

    夏老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人,不足为惧。

    喻文书:“但我知道,你不会对我们下手。况且,你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三人已经站直身子,“钲、钲”两声,景遥澈与白藏,就各自拔出自己的刀、剑,拿在手里,微微俯身,作防御姿态。

    喻文书:“不必动用武器,她不会动手。”

    又是钲钲两声,两人收回兵器。原本,他们也就没打算用刀剑,只是被夏老太那么悠悠的一句话,吓得慌了阵脚。

    “夏夫人,不打算说一下吗?”白藏走上前:“杀夫,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饶恕的事情。”

    夏清荷的腿,立刻软了下去。

    这个姑娘,比她想象中的聪明。她原本以为,这个姑娘,不过就是一个瞎子,能有什么智慧。现在看来,愚笨的人,是她自己。她扶着石头,勉强支撑着自己要倒的身子。

    她杀夫的计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她那个时候,没有一丝悔意,只感到快意涌上心头。她就是那样一个,不知道手下留情的杀人恶魔。事情败露,她其实早有预料。一个个梦魇折磨着她,她就意识到,会有那么一天,她将向别人亲口说出她的罪行。

    不可以,若是说了出去,自己的名声怎么办。在桂树岛,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本来就多。若是这件事也碑说出去了,那自己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私心,不肯向别人透露她邪恶的过往。

    景遥澈:“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线索助你抓到凶手。届时,你将在忏悔中,度过余生。”

    她心里筑起的高墙,正在逐渐坍塌。她依旧死守,守住那道防线。

    别说笑了,我要是说出去,你们就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那我今后,又该如何在尘世立足。

    “你放心,我们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方才听听完你说的那些话,我们明白。你的丈夫,即便是死在你的诡计之下,他也是从没有想过要报复你。他所想要的,不过是以他的死,挽回你的善心。”喻文书向她靠近,问道:“不是吗?”

    “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趁热打铁。

    她心里的高墙,已然坍倒一大片。她捂住耳朵。

    不是的,他没有想过挽回我。他说过的,我以后会在痛苦中死去,不得超生。他不会原谅我,到死也没有。他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原谅我这样一个魔头。

    景遥澈:“大户人家的男人,几乎都有三妻四妾。你有想过,他为什么,娶了你过后,就不再娶妻纳妾吗?”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她,想看着她的底线:“那是因为,他对你的感情,从未更改。”

    夏清荷往前走几步,想要撕破他的嘴。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往后躲闪。

    “别说了,你胡说些什么。他那个时候,都不会看我一眼,他看不上我,他鄙视我,他嫌弃我。”她为自己找到了很好的辩解词,说话也变得有底气。她挺直腰板,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几人看着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掉到地上。

    这种畅快的感觉,还真是叫人难忘。她想。

    白藏面色不改:“是因为你做了太多对不住他的事,让他不敢看你,还是因为他对你,从来就带着偏见,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她话里藏刀。对于夏清荷这样的人,她是没有好感的,甚至带着点厌恶:“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我。”

    夏清荷被这个女子由内而外散发的肃杀气势惊到了。她想,倘若这个姑娘睁着眼,眼里所流露的,一定是对她不加掩饰的厌弃。迫于白藏的威压,她只得看着她,缓缓问道:“什么话?”

    白藏:“在他离开以后,这世间,你有没有遇见,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夏清荷往下一滑。“轰”,她听见一阵炸裂的声音。她知道,她心里筑起的墙,还是塌了。“啪”,她扇了自己一巴掌。她这个畜生,都做了什么。对她好的人,被她杀害。利用她的亲人,又离她远去。她所蔑视的人,也被她气走,不再回来。

    她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人,是怎么好意思活下去的。她在心里谴责自己、咒骂自己。

    眼前,多了一只手,她犹豫着,握了上去,又在感受到那份温暖的时候,将手往回缩,还没等到她缩回去,便被那手握住了。白藏的眼神不再如刀子:“所以,能和我们说一说,你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白藏将人扶起。夏清荷认命般的闭眼,随后睁开:“好。”

    她看向那座坟墓,腿已经站不直了,一个不小心,又坐在地上。她一步一步的,往那里爬去。景遥澈看不了这样的场面,便伸手去扶,手伸到一半,便被喻文书拦住。喻文书对着他摇头,他也不再执着。

    她往那里爬去,在触碰到碑的那一刹那,她扬起嘴角。“砰”,她趴在地上,又忍痛起身,跪在那里,用她那双粗糙的手,抚摸墓碑。她望着这墓碑,随之而来的,是那段本该尘封,却又在每个白天黑夜被她想起的记忆:

    夏清荷在屋子里绣花,宋到南和程惊鹊来到她的房间,将她手里的刺绣拿开,在房间里,焦急的踱步,时而看她,时而继续走,一副欲言又止、焦躁不安的样子。

    她将茶水递给两人,又看着身旁的几个下人:“还不滚下去?!”那几个下人,便一溜烟的跑了,步履慌张,左脚绊倒右脚,没敢摔倒。她对着他们的背影,骂道:“蠢货”。

    “好了,没有别人了,你们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她的儿子女儿,向来孝顺。以往,他们性子急,但从来不至于那么浮躁,看他们这样,想来是出了大事。

    “扑通”一声,程惊鹊跪在地上,并对她丈夫眨了一下眼睛,宋到南也跪在地上。

    她赶紧去扶两人,不论如何劝,他们就是不起。程惊鹊的眼里泛着泪光。她爱自己的儿媳,看见她那么难过,赶紧询问:“惊鹊,这是怎么了,跟娘说说,娘担心。”

    宋到南:“娘,我们不想说。”

    她一听,就更急了:“傻儿子,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佯怒,作势要去打两人。这两个孩子,把她当什么了。

    程惊鹊用帕子擦一下泪水,哭唧唧的道:“不是我们不想说,我们说了,会让这个家庭不和睦的。与其这些,还不如将有些事,都埋在心底为好。”宋到南在一旁附和。

    她不理解,能有什么事,让他们的家庭不和谐。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她又立刻说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说,娘怎么能够帮你们解决问题?”

    程惊鹊支支吾吾半天,嘴巴一张一合,就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哭得,也更加梨花带雨,让见者落泪。

    见她说不出话,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南儿,你说。”

    宋到南指一下自己,手指颤得伸不直。他抓一下自己的头发,抓出两根在手上,自己吓了一大跳,其余两人也吓住了。

    “南儿,都掉发了,还不说。再这样下去,你叫娘怎么办?”

    他一咬牙,索性也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娘,你知道爹,为何昨夜不回家,今日早又不知所踪了吗?”

    她微怔一下,随即笑道:“我当然知道,昨夜,他跟我说,他是去找他的一个生意上的伙伴聚一下。”在这个家里,她最为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今早一个下人说,他出岛做生意。今年,生意不好做,他去那么早,也是在为家里做打算。”

    “哼”,程惊鹊冷哼一声,待到夏清荷眼神看过去时,她掩嘴,尴尬的解释:“没事,我嗓子不舒服。”

    夏清荷不信,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对你爹,看起来很是不满啊。”

    她慌忙摆手:“没有不满。我怎么敢对爹有说不满,爹做什么都是有他的理由的,我哪敢怪他?”她说着,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她的泪水,像一颗珍珠,让人舍不得看见它落下。宋到南护妻心切,不忍心看她受委屈。

    她的衣袖,不经意间扬起,露出一点青紫。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便赶紧将袖子拉一下,挡住痕迹。夏清荷颦眉,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她躲来躲去:“娘,我手上没事。”

    夏清荷厉声质问:“既然没事,你遮遮掩掩做什么?把手拿过来,让我看看。我倒是要知道,是哪个下贱的玩意,敢来挑衅我。”她没有说挑衅她儿媳,是因为,她在心里默认,冒犯她儿媳,与得罪她并无区别。她这个儿媳,为她端茶倒水,给她夹菜,她很是看好。现如今,儿媳受了苦,她哪里忍心。于是,她也不管会不会将儿媳弄疼,直接强硬的抓住她的手。程惊鹊手上的痕迹,也一览无余。

    夏清荷:“是谁干的?说出来,娘为你们做主。”她态度坚决,语气里展现的是不能拒绝。程惊鹊看到她大动肝火,被吓得不轻。她忍着惶恐,去轻抚娘的背,给娘顺一下。夏清荷见儿媳这个时候,还在为她考虑,将她放在第一位,是又心疼又愧疚。

    程惊鹊换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表情看向一旁的宋到南:“都怪你,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以后还得长命百岁,你这样一闹,给我们娘气出病来怎么办?”

    宋到南:“娘子,你别生气。”他看着她,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自责:“早知道,娘会那么较真,我也不敢来呀。”

    程惊鹊放下手,双手给娘奉上一杯茶水:“娘,喝杯茶,消消火气。”夏清荷接过茶水,茶水不烫不凉,她最喜欢喝这样的茶。这个儿媳,哪怕再怎么不安,也会记得她的喜好,叫她怎么能够不喜欢?!

    她喝了一半,就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样的心情,让她没有心思品茶。她拉过程惊鹊的手,语气恢复平和:“阿鹊,你跟娘说,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娘一定给你做主。”她这个人,一向是睚眦必报,要是让她知晓是谁敢对她儿媳动手动脚,她一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宋到南:“那个人,是”。程惊鹊甩给他一个白眼,立刻打断:“娘,外面的花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看看。”

    夏清荷却是不吃这一套,人越是在慌乱之时,就越是东拉西扯,表现得也更心虚。她所了解的阿鹊,一直都是稳重又能干的。无故插嘴,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她见阿鹊是不可能与她倾述,便将攻略对象,变为自己的儿子:“南儿,你说,到底是谁?”

    宋到南眼神瞟了一下程惊鹊,正好‘收获’她的怒视。他知晓,若是说出去了,他的妻子,是不会放过他的。他犹豫着,赶紧收回目光,低着头。

    “南儿,你怎么也这样。你们这样,是想气死我吗?”她捂着胸口,甩开阿鹊,缓缓坐到椅子上:“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就是在嫌娘没用。”

    她捶打着自己的腿:“我明白,我老了,就是一个废物。我这个老不中用的东西,早就该入土了。”

    程惊鹊走过来:“娘这是说什么呢,我家阿娘,可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以你的修养,就该和彭祖一样,活到八百多岁。”她似乎是觉得这句话不妥,便补充道:“不,就是彭祖,也比不上娘。娘至少,得在这尘世,活他个几万岁。”

    “咯咯”,这一番话,取悦到夏清荷。她笑了‘半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用手掩着鼻子,咳嗽几下:“傻孩子,说什么呢。”

    她没有被夸得忘乎所以,正色问道:“那个人是谁,说出来,让娘帮你报仇。”

    程惊鹊依旧不松口,她不想让阿娘知道,宋到南也不敢轻举妄动。

    夏清荷取下头上的簪子。看来软的来不了,只能来硬的了。她将簪子抵在脖子上:“你们不说,我就死给你们看。”她其实,没有那么想死,只是想以这种方式,逼迫他们说出凶手。所以,她的脖子上,没有一丝血。她想,自己还有大把光阴,怎么能够葬送在这件事上。

    两人却是惶恐不安,尤其是程惊鹊,她立刻松口:“娘,有话好说,你先把簪子放下,我再跟你说。”

    夏清荷:“你先说,说了我再放手。”反正,她也死不了。她的生死,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程惊鹊咬着牙,那个名字,从她牙缝里挤出来。

    “砰”,房间里的桌子,被夏清荷掀翻在地:“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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