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千的由来
喻文书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床边趴着一名紫衣男子。他缓慢的坐起来,怕吵醒这位男子。
尽管他足够小心,还是让这名男子睁开眼睛。那男子看见他,顿时展开笑颜:“你醒了。”
文书:“嗯,不过,这位少侠。我们应该不认识才对,你为何会在我的房间?”他见这男子腰间别着剑,这男子看起来一身少年气,他便将其称之为少侠。
那位男子依旧带着笑意,看向他:“在下微生岑源,我们确实不认识。”
文书听见这个名字,头一阵疼痛,他便伸手揉几下。
微生有些慌乱,急忙问道:“怎么了?”
“你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他抱着头,朝微生笑了笑:“大概,是我记错了。”
微生:“说不定,这位公子没记错。”
喻文书:“嗯。我依稀记得,我认识过一个人,叫微生岑源。
“那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满口谎言,虚情假意,奸邪小人。”喻文书试图找一个词来概括记忆远处的那人,但想了半天,就是找不出合适的。
“听起来,是一个不值得深交的人呢。”微生一锤定音,一竿子将自己‘打死’。
喻文书头疼欲裂,便抱着头。在与他素不相识的人面前,他又不想失态,便放手忍着。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双手,放在微生岑源的眼睛下面,双手一抹。他的手上多了些白色烟粉。微生岑源露出眼角下的乌青,显然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喻文书:“少侠这几日是没有休息好吗?”他也不知道为何,会作出此举。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人的精神都是装出来的。
“嘎”,门被推开,文书终于看见他所担忧的两人。
“公子,你醒了。”小藏的眼里泛起的泪花,只有她知道。
“喻兄,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不醒来,我一天到晚饭都吃不好。你看,我都饿瘦了。”小景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肉。喻文书发现,他确实消瘦不少。
看见他们,甚至是眼前这个与自己不想干的人都在为自己担心,文书好似置身于腊月的火炉前,温暖幸福。
小景推开微生岑源:“老千,你让开。现在喻兄最想要看见的,肯定是我。你太不懂事了。”
微生让到一旁:“阿悄还是那么霸道。”他也没为小景的失礼感到生气。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相处的,从未出现矛盾。
喻文书从两人中看出端倪。尤其是小景,过于兴奋,让人不引起重视都难。
喻文书笑道:“莫非,这位微生少侠,就是你出寨要寻的那个人?”虽说在问,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景:“喻兄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哪里用得着我发现,是你表现得过于明显。
小藏:“公子,你好些了吗?”
喻文书:“我很好,我们先在此处修整一夜,明日再出发。”他看着强打起精神的几人,感动、愧疚、心疼的情绪混杂着。
对于这次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既是忘了,也不必勉强自己想起。那经过必然不美好,若是执意去想,只是自讨苦吃。
罢了,结果是好的,那他就已知足。
三人退出他的房间。
喻文书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床顶。
“扣扣扣”,门响了三声。
喻文书正打算去开,又想到那门方才他们出去的时候没有关好:“进来吧。”
微生端着一碗粥,朝他走来,他立刻坐好。
微生:“喻公子那么久没进食,想来是饿了,吃点东西吧。”他将粥递给喻文书。
喻文书接过粥,那粥里面加了很多东西,色泽不错,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粥是温热的,喻文书端着粥,迟迟没有动勺:“多谢微生少侠的好意。只是我想问一下,为何我与少侠几乎没有交情,少侠却对我这么好?”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关心他。这种关怀,让他不太适应。同时,他又无比适应。他隐约记得,在不久前,有一个人,就是这么关心自己的。
喻文书为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微生的帮助而感到愧疚。
微生:“没错,我与喻公子在这以前,从未谋面。只是,我一眼便看出,你会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于是便做出这些事,想‘讨好’你。”
他做这些事当然不是为了讨好喻文书,喻文书也听出他的玩笑意味。他看着微生,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有预谋的人。
喻文书拿着勺,为一些琐事分了心。
“铛”,勺子掉落在地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于是便伸手去捡。没承想捡了个空。往地上一看,那里空空如也。
“喻公子,在我这里。”微生挥几下手里的勺子,喻文书的思绪才算彻底拉回。他深感歉意,对微生道歉:“微生少侠,抱歉,是我失礼了。”
微生:“不接受。”他并不打算放过喻文书。
喻文书神色错愕。他没想到都是,微生岑源能这么照顾自己,却不肯原谅自己的分神。
“哈哈哈哈哈……”,微生岑源被喻文书的反应逗笑,他其实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喻文书如此当真。
喻文书莫名其妙的跟着他笑。这件事,就这么一笑了之。
……
喻文书挥挥手,微生便转身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喻文书觉得很熟悉。就好像,他曾送过微生不少次。
四人一道在路上走。平淡的生活因为微生的到来添了不少乐趣。
景遥澈指着路边的花,向微生问道:“这是什么花?”这样的花,他从未在寨子里见过。微生奔波于江湖,想必见过不少这种花。
“嗯?”微生摸着嘴皮,思索一阵:“红花”。
景遥澈给他一拳:“倒二不三的。”他又不瞎,这花红得像血。但他问的,是这朵花的名字,又不是颜色。
喻文书:“哼哼。”他轻笑,惹得小藏问道:“公子在笑什么?”他将方才发生的事同小藏说了一遍,小藏也抬袖笑出声。
微生:“我怎么就倒二不三了,那本来就是一朵红花。”
……
景遥澈:“我不知道那是红花啊,我问的是那朵花叫什么。你这样回答,糊弄谁呢。”
“你啊。”他理所当然的回复。
这样回答,无疑会招来景遥澈的一顿暴打。而他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他回答后就往前跑,惹得景遥澈怒发冲冠。
当然这种生气,也不是真生气。
这一点,不仅微生感受得到,喻文书也明白。
正在此刻,微生突然转身,眼神与喻文书交汇上,喻文书眼神左右摇摆,最后连忙别开视线。
可怕的感知。
招惹到微生少侠,定不会有好下场。他想。
“啊。”
“嘿嘿。”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微生抱着头,埋怨景遥澈:“阿悄,你对我也忍心下手。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吗。若是我明日头上起包了,你得对我负责。”
景遥澈将他的手从头上拿下,又给他一拳,疼得他大叫一声。景遥澈看破他的小伎俩,拆穿道:“我就是不打你,你头上也有包。”
两人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似盛夏聒噪的蝉,在茂密的树枝上鸣叫,扰人清梦。好在其余两人都是极度宽容的人,不嫌他们喧哗。
微生躲到喻文书身后,景遥澈怎么也打不到他。喻文书笑了一下。
小景将手放下:“老千,看在喻兄对我笑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
“呵”,微生这才从喻文书身后走出来,翻了一个白眼。
小景又将手扬起,他赶紧做了个求饶的动作,让终小景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算你识相。”
喻文书:“小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景搭上他的肩,模样好不惬意:“喻兄,不用那么客气,你有话可以直接问我。”
喻文书:“你为何称呼微生少侠为老千?”
“哈哈……”,微生笑到将近癫狂,这笑声中含着一段往事。
小景恨不得暴打微生一顿。他将搭在喻文书身上的手拿下,环抱着双手,望着远处的几只飞鸟,便开始回忆:
“哎,前面怎么有个姑娘?”景遥澈伸出右手,置于额头上方,站在寨子里的二楼栏杆那里观望:“姑娘、姑娘、姑娘……”,他大叫几声,那姑娘还是俯着身子,低头嗅永恒花的芬芳。姑娘露出半边侧脸,始终不转身。
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景遥澈感觉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啊”,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从那里掉落下去。他立刻调整好状态,拖着受伤的腿,向寨子外走去。他不是一个会以貌取人的那种人,在他的认知中,他长得也不好看。
看了能吃下饭。这是他对自己长相的诠释。
偌大的景家寨,里面的姑娘少之又少,他不曾对谁动过念头。这偏僻的地方,那么多年来,他见过的行人不到十个,还都是男子。
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一个单独行动的女子来到这里。
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以她的侧颜来看,这位女子眉眼弯弯,头上也没有繁复的发饰。就是不知道她方才听见我的声音没有。千万别听到啊。不然,我方才摔下楼的动静她也知晓。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那份激动,出了寨门,在离那姑娘不到七步的地方站立:“我叫作景遥澈,别人都叫我阿悄,敢问姑娘从哪里来?”
那姑娘依旧揽着花,放到鼻边轻嗅,未曾偏头:“我从别的地方来。”
她说了一句废话。
这声音如同百灵鸟的鸣叫,悦耳动听。更像是一泓泉水从山间滑下,清越澄澈。这种声音,京城中最擅长唱戏的姑娘也不一定有。
“哈哈”,他被这个回复惹笑。
那姑娘眉头微皱:“怎么,我回答的不对吗?我确实不是寨子上的人。”
即使在生气,这声音也依旧平缓。他赶紧拱手:“抱歉,姑娘回答的没有问题。”
那姑娘吐一口气,吹动花瓣。
景遥澈:“姑娘是唱戏的吗?”
那姑娘点头,又摇头:“何以见得?”
“原来不是,那可惜了,姑娘声音那么悦耳,不能被更多的人听见。”他向前走,想一睹那位姑娘的芳容。
“我有些口渴。”就在他要看见那姑娘面容的前一刹那,那姑娘如是说道,暗示得也足够明显。
“你等着,我去给你端一杯。”他赶紧回头,向寨子里面跑去,给她端一杯茶水。
“姑娘,给。”他将茶水递给那姑娘,那位姑娘缓慢转过身子。
总算要揭开了,这位姑娘的神秘面纱。
“谢谢这位公子。”
“咚”,他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里面的茶水融进土中。他虚掩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这这,你你,你是位男子?”
他指着那位姑娘,意识到这不是一位姑娘,是一位男子。
“嗯。”那人回复。这声音,已然变成一道男声,与方才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
“哈哈哈哈……”那人肆意张狂的笑着。
景遥澈难以接受,他蹲在地上,抱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老千。”
听到这个称呼,那人也不恼,赞叹道:“阿悄还说得挺妙的嘛。”
老千,起源于赌场之中。这个称呼,是对赌场中喜欢耍小心机之人的别称。
相传,第一个被叫作老千的人,是一个赌徒。这个赌徒可不是一般的赌徒。一般的赌徒愿赌服输,将是否能赢都赌在运气上。而这个赌徒,决定他能否获胜的因素,是他的弄虚作假手段有多高明。
但弄虚作假本身就是一种违背道义且会被识破的手段,最终,那位赌徒,诡计被识破,而后被赶出赌场。他所练就的‘出千’之术,也派不上用场。
那男子道:“阿悄公子,方才你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是否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哦,对不住,确实是我冒犯了。不过,我方才叫你姑娘,你怎么不反驳?”他有些郁闷。如果这男子早些告诉自己,他不是女子。或者,这男子早些转过身,那他不就不会发生这种尴尬事了吗。
男子扬了一下眉:“不,我就要你给我道歉。”
景遥澈:“倒二不三的。”
……
微生岑源:“姑娘是唱戏的吗?”他低声在景遥澈耳边说。这声音,用的是景遥澈的,而且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激动。景遥澈一拳向他砸去,他早已躲开。
喻文书和小藏被惹笑,弄得她更加羞愧,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丢尽了。每次一遇到老千,在他身上,就会发生一些难堪的事。
喻文书看一眼微生。从侧脸看,发现微生岑源确实像一个女子,但也是一眼能看出这是一个男子。
小景,这是有多粗心。他不禁在心里暗笑。他细想,小景性子活泼,也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也是合理的。
随后,景遥澈向他们讲述了他小时候的趣事,这些,喻文书都不太记得清了。可对于小景为何会叫阿悄,他倒是记得挺劳。
原来,景遥澈之所以会被叫作阿悄,与他幼年时常偷偷摸摸的去厨房拿东西吃有关。据微生岑源所说,小景每次去厨房找吃的,那房里都会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活像一头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