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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文书授课讨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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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文书发现他很喜欢与小藏说话,小藏不会对他爱搭不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倾听。两人的关系如同师生,相互尊敬,也相互需要。

    小藏也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她甚至希望他们能够放慢脚步。这样,就能够晚点到达不归山。

    她不否认,她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越是得到文书的关照,她就越是不想与他分别。

    连文书自己都没察觉到,自从小藏来后,他的心情格外好。

    两人行走在路上。道路两旁,稻穗金黄,弯着‘腰’,显示出一副丰收光景。文书抚摸着稻穗:“收获的季节到了。”阳光打在他的笑颜上,洋洋洒洒的,显得格外恬静。

    小藏:“公子家里也会种稻子吗?”她以为,喻文书家里应当不穷,是个较为富裕的家庭。

    喻文书:“会,我家每年都种稻子。现在,也该收获了。”他想回家帮忙收割稻子。以往的每一年,都是他与爹去收割。收割得累了,便靠在稻草堆上休息。

    不知道,今年,家里的这些事情会由谁来完成。

    遗憾的是,谁都有可能,除了他。

    小藏凭直觉抓住一根稻穗。她原本以为,公子会是一个不干农活的人,没想到,公子竟会收割稻子。这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却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究竟是漏掉了什么,让她不能对公子作出准确判断。

    她转念一想,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若是自己能够看穿身边人的个性,生活的乐趣,便会减少。

    两人进入一个小村落,找了一户农家。

    开门的是一个男子,看面相,二十来岁:“要落脚,去别的地方吧。”他不想别人住自己家,哪怕是一晚也不行。

    两人见这男子的拒绝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便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喻文书的心情变得低落。他不是责怪那男子不给他们落脚之地。他明白,那男子不让他们留宿,很大程度上是害怕他与小藏是心术不正的人。若是放他们两人进去,难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男子没有错,他只是保持着该有的防人之心。喻文书方才也瞧见了,那男子家里还有几个孩子。他的这种举动,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喻文书看了一眼小藏。那个沉默的姑娘感受到文书的目光,出声安慰道:“公子,我以前四海为家,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只要是与公子在一起,我睡哪里都可以。”

    她是真的无所谓。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睡过的地方太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就着一些干稻草就睡了。最惨的一次,被人撵到狗窝。

    不论什么地方,她都能睡。

    文书见小藏如此平和,他粲然一笑。他对睡的地方也不挑剔。如果不是小藏跟着他,他早就随便找个地躺下睡了。

    他望着小藏的侧颜,想着,这个姑娘,以前受过太多苦。若他能能够做一些事,让她别那么自卑也是好的。

    他继续敲下一家门,出来的是位老伯。那老伯面色和善:“两位年轻人是要留宿?”

    喻文书行了一礼:“是,不知这位老伯可否行个方便?”

    老伯将两人迎进屋内:“当然可以。”

    两个碗,两双筷子,三个小菜,便是老伯家桌上所有的东西了。

    老伯:“饿了吧,你们先吃着。”那老伯自顾自的去盛饭,那盖子掉在地上。文书见状,立即将其捡起,又盖上了;“老伯,我们也不饿。你这是在等什么人吗?”

    老伯:“我在等我的儿子。”

    喻文书:“那我们陪你一起等。”

    老伯看向身旁的喻文书,欣慰道:“你真懂事,你父母一定很喜欢你。”老伯越是仔细打量文书就越是觉得文书像自己的儿子。

    喻文书走到一旁坐下:“嗯。我父母一直对我很好。即使我一无是处,他们也不会苛责我。”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是喻为期,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他想必会去奚落他,更别提给他机会出门远游了。可父母对他很极度宽容,让他从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瑕疵。

    老伯招呼文书坐下,他自己站在门口,一直往远处张望。没过多久,喻文书见他用力挥了几下手,走出门。

    不远处,出现一抹身影:“爹,家里这是来客人了?”老伯摸着那男子的头:“嗯,他们来自远方,在这里借宿一晚。”

    两人走到门外。门外的男子向他们走近,拱着手。他看向喻文书:“这位公子”,又看向小藏:“这位姑娘”。他介绍自己:“在下陆白,两位长途跋涉,着实不易,还请两位先随我与我爹到里面进食。”

    两人也分别介绍了自己,便随他进屋。

    三人聊了许多。

    家里房间不够,文书就只能与陆白同睡。陆白:“喻公子,你是个书生?”

    喻文书:“嗯。念过很多年的书,但学问不高。”他也很惭愧,甚至想不通,为何自己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只能做一个秀才。除了手会在考场不自觉的颤抖,他身上也没有足以导致自己失败的因素。

    他心里也明白,其实,他从没想过要靠科考成就自己。他所追寻的,不过是一间茶楼,一个说书台。

    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能计较什么呢?!

    陆白:“你错了,你只是学术地位不高,可学识非我所能及。”陆白不傻,他可以看出文书很有见识。他相信,文书之所以没能成为一个有名气的人,与他的个性有关。

    陆白:“不知喻公子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喻文书不解,陆白不像会是需要自己帮忙的人:“请陆兄先说需要我帮什么忙。”他不敢随意答应下来。万一自己真的帮不上忙,难为情的就会是两个人。

    陆白‘哈哈’的乐两声:“我明日有事,不能去教书。可孩子们不可一日无师,所以,我想请喻公子能代替我去教孩子们念书写字。”正值农忙,最近几日又常下雨。家里只有爹去收割稻子,这样怎么行。他按捺不住自己想下地收割稻子的心,也不想爹每日那么忙碌。

    陆白知道,这位喻公子是一个可靠的人。若他能代替他去教书,他也会有时间了却一桩心事。

    喻文书犹豫不决:“可我从没教过书,若是我教得不好,怕是也会让你难堪。”不是说他对自己有多么的不自信。只是由于这件事牵扯到别人的利益,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陆白:“喻公子不必担心,那群孩子乖巧懂事,不会让你尴尬。你更不必为我担忧,大可放心去做。”他知道文书有能力教好那些孩子。他在村里也教了那么多年的书,遇到过不少调皮捣蛋的孩子,但此时所教的那群孩子,都不是那种类型的。

    喻文书应下来,陆白大喜,与文书大致说了一下明日该教些什么。

    旦日。

    陆白送文书与小藏来到教书之地。本来,文书没打算让小藏来。她与自己赶了那么久的路,怎么可能不累。他建议她留在老伯家休整,小藏却是始终不放心他,偏要跟上来。他也只能答应她跟着一起来。

    说是教书之地,其实不过是一间小木屋。

    文书:“小藏,你在外面等着,要是累了,就回陆公子家休息。”小藏在外面,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做,那是真的累。

    小藏点了一下头。文书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该怎么做,会怎么做,都取决于小藏自己。文书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他也不是一个爱管束别人的那种人。

    喻文书走进屋子,那些学子疑惑的看着他。文书笑了笑,向他们解释道:“陆夫子今日不来,我受陆夫子之托,作为今日的授课夫子。我只授今天一天的课。”好在,那群学子的接受能力强,并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他面色愉悦,给这群孩子授课。其实,他以前就在想,如果自己不去说书了,自己还能干什么。他想来想去,也只有教书这一条道路可走。本身,他会的东西就不多。

    他很享受和这群孩子在一起。但这其中也不乏顽劣的孩子。每当看见有孩子左顾右盼,文书便会从那孩子身旁经过,以示提醒。那孩子也很识趣,知道文书已经很退让了,便立刻坐稳身子。

    他也很欣慰,这群孩子比自己想象的好管教得多。他本来还担心,自己没有经验,会辜负陆兄的嘱托。可照如今这个情况来看,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执着书,穿行于孩子们的课桌之间。有空余时间,则会看向窗外。他看着小藏坐在地上,撑着手,大抵是无聊得紧。

    课后。

    文书走向小藏:“在干什么?”他见小藏手里拿着干树叶“七十四、七十五”。文书这才意识到打断了小藏,她也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小藏扔下树叶,叫了一声:“公子。”

    文书:“嗯,你这是在数树叶?”文书授课之时,就见小藏一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没有想到,竟是树叶。

    小藏:“是。我数了好几遍了,公子要不要猜一猜有多少张树叶?”小藏看着文书,虽说她只能闭着眼,文书却能察觉到,小藏的眼神里是充满期待的。

    文书看了一下树叶,思索了一小会儿,猜道:“一百张?“

    小藏却是欣喜异常:“公子好聪明,一猜就对。”她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凑整。无聊的时候,她时常数一些东西,有时是花瓣的数量,有时候,是一堆石子。

    文书打量四周,一些孩子向他与小藏投来惊讶的目光。大多数孩子,在那里打闹。他们在院子里疯玩,就是不敢朝这里靠近。文书不免感叹,果然,这些孩子,是畏惧他的。学子惧怕夫子,在授课之地应当都适用。在风林书院的日子里,那些孩子会下意识的躲避夫子,做什么时都不想让夫子看见。即使,那个夫子从来不向他们的父母告状。

    文书收回目光,他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的数,没想到就猜中了。

    他站起身来,只见一个东西朝小藏那里摔去,看身形,是个人。文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个孩子。两人对视上,那孩子红着脸,立刻将目光移开,鞠躬道歉:“抱歉,夫子,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莽撞。”

    文书见这孩子如此瑟缩,便安抚道:“没事,你不必那么自责。站起身来,我不怪你。”他完全没有将这孩子的行为放在心上。他看一眼小藏,小藏也没有在意。

    那孩子犹豫着站起身,恭敬的站在原处,将头埋到地上,一副受训姿态。

    喻文书:“放心,你既已知错,我怎么会责怪你。”他又说了几句话安慰那孩子,那孩子才放心离去。

    喻文书;“小藏,我又要继续授课了,又得辛苦你在外面等了。”

    小藏:“我不辛苦的,公子进去吧。”她拿着树叶,又开始数起来。

    喻他便进去授课了。这一堂课,他明显感觉得到,课堂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孩子们也很积极的表现自己。他授着课,持着那根本派不上用场的戒尺,看着下面那些孩子,就如同看见当年在沐初斋里面的自己。

    下面一阵躁动,孩子们在收拾书,往包里放。文书:“下课了吗?”他讲得投入,没有听见窗外的钟声。

    一个男孩笑着回答道:“还没有。”文书受那孩子感染,轻笑道:“那你们收拾书是?”

    另外一个男孩抢着回复:“还有不到二十个数。”这里离家远,他迫切的想回去。

    文书:“那下课吧。”他是念过书的,自然明白有些孩子离家远,归心似箭。放他们走,不是因为他不负责任。而是因为他知道,若是将他们强留下来,他们也无心听课。

    “铛”,钟声在文书心里默数二十个数的时候响起。文书感叹道,真是一群会把握时间的孩子。

    这世上,最会把控时间的,是学生。

    “喻夫子,这个给你。”一个孩子的声音‘唤醒’文书,文书抬头,这里面,只剩自己与眼前的这个男孩了。他眼尖,一眼就看出这是方才那个差点摔倒的男孩。那男孩手里有一颗糖果,打算给文书。

    文书推辞道:“我不吃甜食,你自己留着,慢慢吃。”他见这个男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便知这孩子家境不好,是那种吃糖果都得攒好久的钱的人,他怎么能忍心收下。

    那孩子却不死心,他将糖果向文书那边移过去:“夫子,你收下吧,你可以给别人。方才夫子救了我,让我免受嘲笑,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给你糖果。”他家境贫寒,爹娘能给他的钱少得可怜。为了买这颗糖果,他存了十天。这糖果买来后又放了六天,他实在舍不得吃。再放下去,这糖果都坏了。

    文书见这孩子那么固执,便只能收下了。那孩子蹦跳着走出门外,又跑进来。那模样,是想对文书说悄悄话。文书低下身子,那孩子在他耳边道:“喻夫子,我很喜欢你”。

    说完,那孩子便一蹦一跳底离开了。

    文书却不知为何,那种名为惆怅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惆怅过后,是一阵狂喜。原来,自己那么讨喜吗?!他方才是感受到了的,那孩子说这话时,语气有多么真诚。

    他有些想哭,但强忍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天会想要哭泣,那一是在自己的某个亲人要离世的时候。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被一个孩子感动到不能自已。这太不合常理了。文书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找到小藏:“小藏,你把手伸出来。”

    小藏扔下树叶,拍几下手,随后将手伸出来,那手里多了什么东西。她用手指感受片刻:“公子,这是,糖果?”她不太确信,公子从未买过糖果,怎么好端端的,给自己糖果?

    文书:“嗯,一个孩子给的。”

    小藏:“那公子还是自己吃吧”她推脱着,想将糖果还给公子。既是那个孩子的心意,她怎么好意思收。

    文书却道:“那个孩子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小藏,你不必有所顾忌。这颗糖,就当是我给你的,你快吃吧。”

    小藏便将糖果收下了。

    两人一道回了陆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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