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文书远观欺诈师戏孩
自己出神这么久,这算命的都不恼,甚至连不悦的神情都不曾有,想来心胸豁达。喻文书不禁多看这算命的两眼,那算命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淡定的笑着,任由他打量。
“这位公子姓喻,且并非本地人,对吗?”那算命的人问着,喻文书眼睛睁大,那算命的是如何得知自己姓喻?
明明是在问他,那神情,却是十分坚定,像是笃定自己没有说错一般。
喻文书:“不知大师如何得知?”
算命的:“一算便知。公子,想来你应当是要远游,我帮你算一算你最近的行运与吉凶,如何?”随后算命的撇嘴,对着他扬眉,一副我无所不知的样子。
他瞧这算命的还挺可靠,却并没有要算命的想法。毕竟,谁又会愿意在同一件事上栽两次跟头。
算命的:“公子,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个算命‘穷鬼’如此谦和的人,鄙人何德何能,能让公子温和以待。鄙人愿意为公子算命,不受取任何钱财,不知公子可否答应?”那算命的说这话时语气柔和,甚至有些卑微。
穷鬼?确实如此。他看这算命的人衣服破了一个洞,还有几块补丁。罢了,若不是江湖骗子,便是自己走运。再说,这算命的都这样退让了,自己若是还不答应,怕是要让他失望。
他应下,那算命的眼睛一亮,那大拇指的指尖便与其他四指的之间交替手指灵活地动来动去。自己的行运似乎是有些难算,只见那算命的掐着手指,来来回回停下好几次,时而皱眉,时而钦佩的看着自己,如此多次。
他在一旁等着,心神不宁。街上的人逐渐变少,喻他看那算命的越算越起劲,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陷入纠结之中。
要不要催一下那算命的?可若是催他,会不会打断他的思绪?假使自己不去催他,这天色也暗了,加之自己这几天都是睡地上,真的很想去找间客栈歇息。
半刻钟后。
他看着那算命的还在掐手指,脸上冒着虚汗。看样子,那算命的今天是算不出自己的行运了。他下定决心:“大师,我看天色已晚,要不别”
“公子这几日厄运连连,且这种厄运将会持续下去,若不早作打算,必将有血光之灾。”算命的的眉头紧锁,说完这句话,又抬头看见他嘴巴微张,便有些愧疚地问道:“鄙人打断才子的话了吗?”
喻文书:“并没有。”
那算命的都为了自己的行运苦算这么久,算出自己厄运连连之时也并未幸灾乐祸,自己又怎么忍心说“是”呢。因此,方才算命的说自己将有血光之灾,他忆起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便担忧起来。莫非,这算命的真是什么大师?
喻文书:“那大师可有什么法子可助我平安渡过这血光之灾,我不求逢凶化吉,只愿顺利渡过此劫。”
算命的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顺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他:“公子,你在危急关头可打开这个锦囊,到时你便会知晓该如何做。”
他接过锦囊,不料这锦囊里面飞出一个小石子,直冲自己的额头。好在自己反应快,稍微侧过身子,便躲过了那不明物体。
“哈哈哈……”,那算命的笑出声。
这人怎么暗算我?喻文书皱着眉头。
算命的笑了好久过后,止住笑。喻文书虽不爱与人计较,却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软柿子”,便问道:“大师是为何要戏弄在下?”这语气明显带着责备意味。
“公子别气。”算命的走过来拍他的肩膀,他下意识避开,那算命的拍了个空,神色如常的把手放下:“鄙人并没有戏弄公子之意,方才我之所以笑,是在为你感到高兴啊。”
那石子都快砸到自己,这有何喜?这人是想自己出事才对。说什么助自己逢凶化吉,不过是一派胡言。
喻文书压抑住自己的不满:“为我高兴,不知大师何意?”
算命的看着锦囊,解释道:“瞧公子的神情,必然是把那‘卜筮石’当作我用来攻击你的东西了。”算命的绕到他身后,捡起那块‘卜筮石’,握在手里,又摊开手,让他得以细看。
卜筮石?他细瞧,发现这块石头上有图案,却是用来测吉凶的石子。惭愧,竟是一场误会。
他这些举动没有影响到这算命的。算命的依旧眉目带笑,自从他同自己交谈开始,这算命的就没敛过笑。他继续道:“方才我见公子灵活避过‘卜筮石,这便预示公子定然会躲过灾祸,所以我才说是在为公子高兴。”
卜筮石,又叫作“天命石”,相传这种石头早在几千年前便出现了。这样的石头,世间少之又少,且具有一定的灵性。能躲过卜筮石攻击的人,必将万事顺意。喻文书感到有些惭愧。
他低头,如此草率,着实不该。他从钱袋里取出银两,递给这算命的:“是我愚昧,望大师别往心里去。”
算命的摆手,没有接过银两。“银两公子自己留着,为你算命,出自我本愿,又哪能收取你的银两。况且,我们不是约好不收钱财了吗?”
话虽这么说,他看见算命的着一身破衣,还是忍不住反悔。“那不作数,‘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大师为我算命,我总该回报些什么。”
那算命的便接过银两,状似苦恼,扭捏地开口。“那才子可曾听说‘收取人多少钱财,便得为别人办多少事’。”说完,算命的便顿住了。
想必自己是给太多,这人过意不去。由是,喻文书回着:“多的权当是冒犯大师的补偿,大师也别为难,收下便是。”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算命的总该没有不收的缘故。他与算命的对视,谁知这算命的神色更加怪异。虽是春季,可今日太阳本灼热,这算命的也一把年纪了,还晒了这么久,想必是身体抱恙:“大师真的不必嫌多,就当”
算命的与他的声音一道想起,盖过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公子,其实我想说,你给的银两,只够与算命相抵。”
什么?只能够抵算命,原来是自己给太少,这算命的才那么别扭。也对,启州城如此繁华,物价自然比云隐村高。他便又从钱袋里取出一些银两,递给这算命的。
算命的摆手,“公子,要不我把这些银两还你,你也别再给我钱财了。本就是你情我愿,我不想收取你的钱财。”这算命的把方才喻文书给他的银两递给喻文书,又把自己的眼神别到一边,偷偷瞥着这些银两。
喻文书笑出声,这算命的也真是口是心非,明明都那么想要收下银两,在道义面前,也只能装作不在意。他将手里的银子放到算命的手上,算命的转头,盯着他。
喻文书:“还望大师收下,换我心安。”
算命的这次没再推辞,将银子放进自己的钱袋,他也辞别了这算命的,转身向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公子留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实在有些疲乏。
这算命的事好多,真的不是有意为之吗?
虽是如此埋怨,他还是转过身,向那算命的行一礼,保持自己的风度和仪态:“不知大师还有何事?”
算命的向他走去,在距他两步的地方停下:“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再次和你说一声,锦囊只能在你性命堪忧之时打开。”
喻文书:“嗯”。算命的早就说过,自己也早已记下。罢了,也许是这算命的记性不好。随后,他看这算命的好似没有什么想说的,便同这算命的辞别,随后匆匆离去,越走越快。
算命的看着他凌乱的步伐,轻笑出声。道:“嗬,先小人后君子。”
随后,算命的又拿着自己“算命预测”的招牌又开始晃悠,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哟,小朋友,看你在吃糖果。大师我只是看你面相,便知你这又是被你爹打了,你娘不想让你难过才买给你吃的。大师我这里有个锦囊,可以保你不被自己的爹打,你要不要买一个?”算命的人的一根手指上挂着一个锦囊,笑容越发和善。
小朋友:“大师,你好奇怪。我爹爹人可温柔了,从不打我,城里的人都说他是‘神仙脾气’。这糖果也是爹爹买给我的,你真的会算命吗?”
说完,这小朋友丢了一颗糖果在嘴里,嬉笑蹦跳着走了,好不活泼。
算命的人勾起一抹诡谲莫测的笑。
次日早晨。
他上街四处游荡,越走越偏,来到一片较为偏僻的草地。草地上有四五棵大树,几个小孩在放一只纸鸢。
“嘿嘿嘿嘿……,好好玩。”一个放线的男孩说。后面跟着跑的几个孩子也笑着:“再高点,再高点,别让纸鸢落到地上。”
他不曾忘记,小时候的自己太孤僻,家里又没有人陪自己玩,便总是去找无间哥哥玩。等到再大一些后,自己去了书院,无间哥哥也变得忙碌起来,便很少去他家玩了。那时的自己不善言辞,加上喜欢说书,志不在交友,在书院里便总是一个人。
如今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无趣。
……
曾几何时。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们把纸鸢取下来吗?”一道声音传入喻文书耳中,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绕着线轴放纸鸢的小男孩拽着一名男子的衣摆,用有些颤抖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声音问。
“好啊,当然可以。”那名男子缓缓地说。
这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
“这人是…”喻文书等大眼睛,把目光定在被那小男孩抓住衣摆的那紫衣男子身上。那名男子缓缓地转过身来,回眸的刹那,不知惊艳了谁的芳华。
果不其然,是擅长欺诈的微生岑源。
很难想象,这位绝代风华的男子竟然是名“欺诈师”。
他想到几日前这位欺诈师给自己指错路,还骗自己有客栈,自己便有些郁闷。按理来说,那种郁闷应当针对微生岑源,可不知为何,对于他,自己狠不下心去怪罪。自己想不明白,为何会对这个与自己见过一面的人产生这种想法。
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去想。
他瞥见树杈上卡着一只纸鸢,便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就在远处注视着微生岑源,不敢靠近。
这人虽然乐于欺诈,可总不至于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想。
远处,微生岑源微微一笑,左手一伸就把卡在树枝上的纸鸢取下,他将纸鸢递到那个小男孩面前。小男孩蹦跳起来,很有活力,道了一句:“谢谢大哥哥。”便伸手去拿纸鸢。
这时,喻文书看见微生岑源笑得更加谦和,方才微生岑源右手挡着太阳,神色慵懒。此刻,他把右手拿下,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小男孩的手已碰到纸鸢,微生岑源趁男孩没握紧,又迅速地将纸鸢从小男孩手里抽出,往自己身前移动。
“小朋友,你如何让我相信这只纸鸢是你的?”微生岑源一边说着,一边又纸鸢放回树杈。
小男孩眼睁睁地看着微生岑源把纸鸢放回树杈,急忙道:“这纸鸢就是我的,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们一起放的。”说着,还把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群伙伴。
“就是这样,林子没有说谎。这纸鸢还是林子的娘为他做的。”一个性急女孩回复着,期间目光一直看着林子。她看起来好像和林子关系不错。
“哦。”微生岑源挑了一下眉,似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便取下来还你们。”微生岑源又伸出手,把卡在树上的纸鸢拿下。
那个叫林子的小男孩似乎是等不及了,微生岑源一取下纸鸢,便立马伸手去“抢”。微生岑源转一圈,这才躲过林子的抢夺。微生岑源转过身时,在那群小孩看不见的地方,喻文书看得见的地方,粲然一笑。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林子小朋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莫不是想快点把纸鸢拿走,不然等到纸鸢主人来的时候,你便得不到了。”微生岑源一手撑着下巴,如此说道。
林子脸微红。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面对别人的质疑,自己会不安、会惶恐,尤其是在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哪怕自己心里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辩护,那份不安,也不会消弭。
这人到底想干嘛总不可能是单纯的以算计别人为乐。喻文书站在远处,观望着这难以解释的一幕。
微生岑源掩嘴,看向这群小孩的眼睛陡然睁大:“嗬,我不会是真的猜对了吧?原来你们这一群小朋友合起伙来骗人,这怎么行。”
这次不只是林子,那群小孩都闭着嘴,眼里尽是怒火,看着微生岑源。
微生岑源却像是嫌这群孩子反应不够强烈,便盘算着,那我便来添上一把‘火’:“小朋友们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着骗人,该罚。”
再一次,他将纸鸢挂回树上。眼中尽是失望,还摇了摇头,哀叹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