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再泛红
他的声音干净清冽，声线偏低沉，让黎向晚忆起去年偷尝的一口白兰地。
当时是舌尖灼辣，而此刻是心尖发烫。
黎向晚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歉意远超关心，但她心里却是满满的丰盈，故用轻松的口吻道：“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陈颂接过她递过来的一片湿巾，擦拭着下颌处，道了一声：“谢谢。”
黎向晚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五指修长匀称，皮肤白净，手背上的青筋突戾明显，是那种带有力量感的好看。
要能给牵一下就好了。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门口迈步走进来一位年轻干练的女老师。
收起课外书，陈颂将英语课本拿到了中间。
黎向晚朝他挪了挪凳子，手遮挡在唇边压着嗓子道：“thank you！”
未等陈颂回应，她就自顾自地低头从书包里掏笔记本和圆珠笔，然后神情专注地看着课文。
由于英语课本摊在了中间，两个人都稍微侧着些身子。
陈颂抬起眼眸，目光正巧落在她精致漂亮的侧脸上，稍作停顿，而后垂眸看书。
几秒后，又用余光瞟了一眼她的手腕。
没再泛红。
讲台上，英语老师兴致高昂地和底下的同学进行互动，然后打开课本和教案，开始上课。
刚念完标题，英语老师就朝黎向晚投来了热情的目光：“听说咱班来了一位刚从英国转来的新同学，起来念第一段课文，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被点名的黎向晚一脸无语，她并不是很想顶着“英国来的转校生”的头衔，在全班目光注视下读英语课文。
就像是她妈妈是小提琴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很会拉小提琴。
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烦，黎向晚站起身来，不想读三个字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时，瞥见了那只为她托起课本的手。
心里的烦躁感瞬间被压了下去。
他就像是她的一颗药，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那句“要抱一下吗”总能让她不受控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接过课本，黎向晚朝陈颂比了一个ok的手势，开始认认真真地念起课文。
等她念完，英语老师投来赞许的目光：“不错！很标准！”
闫晶扭过头，朝黎向晚竖起大拇指。教室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掌声，黎向晚努力挤出一抹笑作为回应。
没意思，她宁愿这掌声是献给她新剪的发型的。
重新坐回位置上，黎向晚将课本放回到中间，稍抬眼睑，又和陈颂撞上了视线。
定格两秒。
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瞬，她托起下巴，望着他的侧脸抿嘴笑了起来。
外面的雨下得小了些，砸在石板砖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教室的窗户没有关紧，敞开一条细缝，有一阵风涌了进来，吹动发丝轻扫着她细白的脖颈，痒痒的。
……
放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陈颂拎起黑色双肩包，将凳子推到了桌子下面，转身就要走。
“陈颂！”黎向晚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待他转过头，才笑意盈盈地朝他挥手：“再见。”
陈颂点头，原本并不想接话，但或许是因为对捏疼她仍心怀歉意，亦或者她笑得太过明艳动人，让他终究是改变了想法，开口回了一句：“再见。”
快走到校门口时，陈颂接到了母亲江惠的电话。
按下接听键，他没喊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听她讲话：“阿颂，放学了吗？妈妈在学校门口等你呢。”
陈颂嗯了声，问道：“你自己吗？”
电话那端停顿几秒，再开口时变得有些难为情：“阿颂…”
“我知道了”陈颂语气平淡：“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走到校门口，陈颂望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迈巴赫，迈步走过去。
周遭的讨论声让他觉得无比厌倦，不用回头，他就感觉到身后有无数道视线紧盯着他走向那辆车。
拉开车门，他弯腰坐了进去，开口喊了一声妈。
坐在副驾驶上的亓元浩扭过头，满脸和善道：“阿颂啊，天下雨了，你妈妈怕你淋到，特地来接你的。今天正好也是媛媛生日，一起给她庆个生吧。”
亓元浩是陈颂的继父，但他连一声亓叔都喊不出口。
“我还有事儿，就不去了。”陈颂不等他再劝说，直接朝着司机道：“李叔，麻烦您把我送到北和景城。”
司机没有回话，直到亓元浩客套地说“那就等下次”时，他才回了一句：“不麻烦。”
车辆开动，陈颂侧头看向车窗外。
透过车窗，他一眼望见了从校门口走出来的黎向晚。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卡其色短裤，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在一众t恤和蓝色长裤的校服中显得尤为突出。
看上去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怎么一笑起来，总能给他一种夏季海风拂面的轻松感。
陈颂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这种轻松感的获得要以浮躁作为代价。
哪怕是嘈杂拥挤的公交车上，他都能旁若无人地读下去书。可今日在课间，黎向晚的声音总是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耳间。半心半意地读的那几页书，根本谈不上进行思考，就连基本的内容都没在脑海里留下痕迹，只能从头再读。
……
出了校门口，黎向晚刚要和闫晶道别，就听见有人在讨论陈颂。
“陈颂不光人长得帅，学习成绩好，没想到家里还这么有钱！”
“来接陈颂的那个男人，刚才下车抽烟，我正好瞧见，好像是俞州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但并不姓陈。”
“这么说，接他的人不是他爸了？”
“谁知道啊，好像陈颂之前并不是在俞州上的初中，开家长会也没见他家长来过。”
“……”
黎向晚蹙眉，心情有些不爽，一个个都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说相声？
闫晶叹了一口气：“咳！班长就是个话题中心，这大概是帅哥共同的烦恼吧。就像我们家骏骏一样，天天上热搜，搞得工作室天天辟谣。”
“哟！”周朝聚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直接将胳膊搭在了闫晶肩膀上：“又做起来春梦了？”
“你大爷的！”闫晶猛地甩开他的胳膊：“我再说一遍！我是妈粉！妈粉！不是老婆粉！”
周朝聚揶揄道：“还妈粉呢？怎么没人告你家暴啊？”
“向晚，我先走了啊！明天见！”闫晶打过招呼后，拎起书包追上前，往周朝聚后背猛甩了过去。
过了马路，黎向晚往学校对面的小区走去。
她原本还沉浸在陈颂的那声再见的喜悦之中，但此时心底渐渐泛起了酸涩。
她在想，当初他爸爸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人问过他要不要抱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