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上少有
钟离欢大败了南晋公主，站在一边观看下一场对局，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自己倒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萧君沫左臂有伤，自己又刻意利用其左臂伤处制胜，觉得胜之不武。也可能……只是因为那一句“叛妃”而已……
接下来的比试进行的十分顺利。寒泉想当然的以绝对的“优势”败给了楚故儿。
只是让钟离欢没想到的是。这楚故儿的确不负整个南晋给的天才之名，跟自己相同的年岁竟然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段玉衡境！其实力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不少成年武者，战斗方式，战斗经验也都远远不是自己甚至是萧君沫能比的。看的那石阶之上的弥生长老频频点头。
终于回了房间。钟离欢才算是松一口气，手里捧着一碗热乎面条坐在桌子上。
这云渺仙宫的餐食让落魄的皇子很是满意，他原本以为这么个地方，恐怕要像那些六根清净之地一样成日吃素。说让他来云渺仙宫倒是可以接受，要自己成天吃素？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在云渺仙宫中的在世仙人们终归算得上有些七情六欲，饭菜中少不了荤腥，这一点着实让钟离欢倍感欣慰。
只是美中不足，这人间仙境人间的烟火气十足。那么多餐食，竟然还要收钱。落魄皇子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趟来了，怎么说也是几年的白吃白喝，却没成想，到底也要跟着掏钱。
自己一个眨眼间，还没等多做反应，就被逐出了后楚的宫院。虽说到底是个皇子，可这出来的急了身上却少些银两……刚跟那南晋的公主打了那么一场比试，钟离欢只觉得浑身无力，想着好好大吃一顿，最后摸了摸怀里却只摸出几个铜板出来。
据寒泉说，云渺仙宫乃是整个天下都最为看重的武道源头。所以后楚、南晋和北渊三大王朝似乎也都理所当然毫无怨言的每年向云渺仙宫提供大笔的资金。而这些资金则用于云渺仙宫以及其上的神霄仙宫作以一些建设。云渺仙宫也会按月对仙宫中门人发放例银。只是钟离欢初来乍到可没有什么例银能拿……
思索半天，也只好眼睁睁看着隔壁摊位上的烧鸡，买了这么一碗尚有几片牛肉可见的面条。最后还要高风亮节告诉身边寒泉一句“大鱼大肉吃着会腻……”。
此刻坐在桌子前，钟离欢对着那碗面条叹气。想着是不是要找机会联系皇长兄，给自己送些银两。手里握起筷子。
眼前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刚拿在手里的筷子被钟离欢一个激灵扔出去掉在了地上。
一身黑衣的上古武仙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钟离欢身前静静看着他。
片刻之后，平淡一句：“没想到实力不行，悟性倒算是不错。”
这家伙神出鬼没，钟离欢拿着没辙。这时候抬手轻抚胸膛，琢磨了好一会儿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夸自己。良久之后只好用傻笑回应。
又平静半晌，才试探性的微微朝李一凡的方向探了探脑袋，道：“今天帮我……谢谢啊。”
说着便又看了看眼前冒着热气的面条。有些不舍，有些迟疑重新看向李一凡：“吃面条吗？我……我请你？”
李一凡并未回应，这时候自顾自拿起桌上一只茶盏，倒了一杯茶。
见其沉默，钟离欢又看看面条：“那……那我吃了！”
说罢便不再犹豫，生怕有人抢饭似的赶紧从地上捡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一口面条下肚，落魄皇子乞丐一样的满足着。
脸上带着笑意抬起头，重新看向李一凡：“你们武仙……不对……”
说到一半钟离欢停住，自言自语叨咕着：“你是上古武仙，活了这么多年……”上下打量李一凡半晌，又思索片刻，钟离欢改口道：“应该是神仙吧？”
嗦了一口面条，钟离欢好像丝毫都不觉得自己面前坐了个神仙的事情有多离奇。嘴里面疯狂咀嚼着一片牛肉，模糊不清道：“你们神仙……不用吃饭吗？不会饿？”
对面而坐的李一凡面对眼前这个大口嗦面的所谓皇子，似乎完全没有理会的兴致。自顾自喝着茶。
钟离欢呢？倒也并不在乎这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情节。嗦面之中微微思索，继续模糊不清：“不会饿我倒是信，不会馋吗？这人世间那么多美食，总有一样你喜欢吧？烧鸡？烧鸡怎么样？我的最爱！你要是没钱我可以请你吃！”
钟离欢越说越开心，又突然停顿。低头想了想自己刚才买这面条时的窘况，朝着李一凡尬尴笑笑：“不过这几天不行，这几天我手上也没银子……不过你放心，我可以……”
“若今日我是你，便杀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听不下去钟离欢满嘴废话，李一凡突然打断道。
钟离欢原本正一边废话，一边疯狂嗦面。这时候被李一凡突然一句打打杀杀喊停。嘴外面留了半截面条尚未入口，一阵发呆中咬断了面条，问道：“杀……杀谁啊？”
“辱你母亲。难道不该杀吗？”李一凡问道。
“你说萧君沫啊……”钟离欢听了这句话，才微微点头。想起那南晋的公主，只是咽下了面条笑了笑，道：“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话，再怎样也罪不至死，什么杀不杀的……”
“你母亲可真是叛妃？”李一凡没去看他一眼，只冷冰冰问道。
钟离欢听后把头埋进了碗里。又塞进嘴里不少的面条，才说道：“大家都说她是……”停顿中，落魄到只能买一碗面条的七皇子，有意无意转头看向一边。又道：“只是我不信……”
“既然不信，那便不是。”
李一凡声音果断，又道：“既然不是，便是有辱生母。该杀。”金色的眸子随之看向钟离欢，一字一句：“有一个，便算一个。”
话音冰凉，可钟离欢听了却还是嗦面苦笑。微微摇头：“说她叛逆的人多了，难道我要一一杀光？”
李一凡则极度轻蔑的瞥了瞥窗外：“有何不可？你怕杀不了？不想报仇吗？”
“斯人已逝……”
面条被钟离欢嗦了个干净，这时候不忘喝了一大口的牛肉汤，终于跟着望向窗外的方向。
喃喃自语：“活着的人……难免有些执念。可死者却未必开心。”
钟离欢静静望着已经逐渐按下去的天色，看着远方的星星。“我不过十岁的年纪，母妃便是死了，也从未想过要我怎样。好好活着……不浪费了时光就好吧？”
这些话，总让人觉得不像个十岁孩子能说的出。那神仙竟然不禁征神，重新看向对面的落魄皇子，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一些笑意。
四百年前。这位上古武仙只是武者，何尝便没有痛苦？怎么就没有执念呢？
那个时候……因为一个姑娘的死，李一凡曾经倾尽所有，苦求复生之法。为了这些，自己不惜屠戮无辜，弑杀恩师，断送亲朋，使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最终也只是那水中月的泡影尽碎……
对于这事儿，李一凡虽说从不后悔，却也到底知道罪孽深重。不找借口，只怪自己看不穿罢了……至少……没这十岁孩子看的穿。
此刻静静看着钟离欢，金色的眸子中尽是笑意。
钟离欢还望着窗外。听着身旁的神仙突然安静了，下意识转头去看。见其竟然满眼笑意，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
这家伙，自打三天之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那双金色带着暗紫色纹路的瞳孔便从来都满是杀意。好像随时有可能直接弄死自己似的。若不是其已经试过三次都没能杀了自己，钟离欢也不至于对这家伙如此放得开。加上多看了几眼，这满眼的杀意也算是终于习惯。
可今日这家伙突然满眼笑意看着自己，反倒让钟离欢有种“鸡”的感觉。黄鼠狼给鸡拜年里面的“鸡”……
身子不禁朝后退了退。钟离欢看了看对面的神仙，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随即是极度强大的求生欲迫使其从椅子上弹起，赶紧摆出了个投降的姿态。
双手抱头便直接蹲在了地上，嘴里面求饶道：“大哥！不至于我告诉你不想报仇，你就又要杀我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李一凡并未动弹，依旧坐在那，饮尽了杯中茶。低眸看着马上就要趴在地上的钟离欢。
脸上笑意不浓，却真切。缓缓说道：“世上少有……世上少有。”
钟离欢被这神仙突然的满眼笑意吓得够呛，哪有时间思考这话中含义。“啊？”了一声，刚要细想，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叫嚷。
“钟离欢哥哥！”
那声音铜铃般清脆，三日时间，钟离欢已经对这声音极为熟悉。因为这三天里，这声音几乎每天都会在自己耳边回响。只是此刻情况特殊，钟离欢听到这声音忍不住一阵头疼。还没等反应，寒泉已然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