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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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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村,村长家。

    荆宵刚一进门,他家的粘人精妹妹就粘了上来。

    “哥哥,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荆宵笑盈盈答。

    荆珊也不听他说,绕着圈把人看了一遍,确认对方没有撒谎这才放下心来。

    老李头和他儿子一听见响动,也立马从屋里出来了。

    李乐搓着手问:“那个,侠士,我爹跟我说了你们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可真吓人,我娘都躲在房子里不敢出来了……”

    这小子没说谎,尽管孟寒采取了措施,他们一家子还是吓得不轻,相比之下,平日里胆子只有鸡大的小豆子都算镇定的了。

    李乐看他二人如今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才敢迈出他那间龟壳般大小的小屋子:“你,你们找到杀死铁柱哥的凶手了嘛?”

    孟寒道:“找到了。”

    李乐闻言终于长舒一口气,努力伸长了脖子:“那,凶手呢?被你们绑门外了?”

    “放了。”

    “放,放了?”李乐声音拔高了八个度,“怎么给放了呢?”

    老李头看不下去,又踹了自己儿子一脚,然后才问孟寒:“侠士,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孟寒喝了杯茶,淡淡开口:“这事儿要说起来,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李乐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依旧难以置信:“放了……”

    荆宵看着被孟寒一句话打击得不轻的李乐,觉得很好笑。

    但现下确实不是玩笑的好时机,他便安抚道:“李伯,您别听他胡说。真凶是白浮游,已经被孟寒击杀了,我们放走了的是白露。”

    老李头闻言都惊呆了:“白浮游?又关那姑娘什么事儿了?你们不是怀疑白露的吗?”

    荆宵好脾气道:“白浮游,就是当年咬伤李铁柱的豹子精。”

    村长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对于人情世故的洞察自然是要比他那个冒冒失失的儿子强一些。

    荆宵话一出口,他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它,这是寻仇来了?”

    “嗯。”荆宵微微点头,随后把前因后果简单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当然,隐去了白露包庇白浮游那一折。

    一众人都听愣了,许久没人说话,就连一向话多的荆珊和碎嘴的李乐,都临时扮演起了哑巴。

    荆宵知道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没催促,只等他们慢慢消化。

    好半天,才听村长喃喃自语:“这,怎么会这样呢?还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是这样的,有果必有因。”荆宵想了想又诚恳道歉,“抱歉李伯,我们私下里放走了白露,但她毕竟与李铁柱的死无关……”

    除了她掩护白浮游,最终也选择了白浮游。

    村长摆摆手:“快别这么说,你们找出了杀害铁柱的凶手、又杀了豹子精,这就是救了整个李家村啊,老汉我谢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介意这个呢?”

    孟寒听着老村长口口声声说着感谢之情,又想到现在白露和白浮游可能已经躲到哪座不知名的深山里去了,不由得有点惭愧:“您别这么说,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

    荆宵也道:“李伯,您也照顾了我‘弟弟’们,我们也该谢谢您。”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们才是李家村的大恩人。”村长说着说着又想起了白氏姐妹,叹息道,“哎,只是万万没想到白浮游居然是个豹子精……”

    李乐接他的话头:“是啊,平日里村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白嫂子没少给大家开方抓药,就连白浮,豹子精,也跟着她姐姐一起帮了不少忙。”

    村长道:“罢了,既然白露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走了就走了吧,她一个女子、‘妹妹’还杀了自己丈夫,就算留在村子里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走了也挺好的……”

    孟寒道:“村长高义。”

    “哎,什么高义不高义的,这世道,女子想活下去本就不易,我只是没那么苛刻罢了。”

    哪怕只是是这样,也很难得了。

    荆宵想起白露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又道:“李伯,李铁柱的身后事该如何处理?”

    村长像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就是在金玉堆里长大年轻人,居然会关心着一个山村里猎户死后的事情,情感真挚、全然不似作伪。

    他感动地看了荆宵一眼:“您还记着哪……哎,铁柱他五服内早已没有亲属了,他的丧事自然是由村子里的人操办了。”

    “如此,就有劳了。”

    “哪儿的话,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

    其实,世上哪有什么事儿是“本该做的”,愿意去做也无非是比旁人多了一点“心”罢了。

    枫山上这个依山而建、顺水而造的小村落,虽叫李家村,但也并非家家户户都姓李,并不全有血缘关系。

    只是你如果愿意捧出一颗真心待人,旁人自然也会拿一颗真心待你,在一起住的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成了一家人。

    幸好李铁柱话不多,却正是这种愿意捧出一颗真心的人,因而尽管在这世上已无亲无故,村子里人却还是风风光光送了他最后一程。

    孟寒在四周一片“叮叮当当”的家伙什的敲打声音中发呆,这是村民们按照当地习俗凑钱从邻村请来了道士正在做法。

    这声音已经响了三天。

    因为担心荆宵身体吃不消,加上推脱不过村长的盛情邀请,他们一行人就留下来休养几天。

    然后,这三天都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渡过的……

    孟半仙在天庭也没见过这般架势,不由得忧愁的想,都说静养静养,也不知道不静能不能养身体?

    “想什么呢?”荆宵问。

    这人这几天有些耳背:“什么?”

    荆宵又问一遍:“我说,你在想什么?”

    “什么?”

    荆宵:“……”

    罢了罢了,伟大的孟半仙,大约是被假道士念经的声音吵聋了耳朵了。

    孟寒却慢半拍看懂了荆宵的唇语,于是大声道:“我在想,人死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回换荆宵没听清:“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

    孟寒抬手设下一道结界,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人死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哪样?”

    孟寒指了指不远处正念念有词的道士们:就是那样,他们不觉得吵闹么?那个道士念的超度词都是错的,这能有用吗?”

    荆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上的道士以及下面虔诚的李家村村民们,道:“大约是没用的吧……”

    “那他们知道吗?”孟寒震惊,“还花那么多钱……”

    “大约是知道的吧。”

    孟寒惊讶不已:“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拿这些钱给李铁柱买口好些的棺材,或者好好酬谢一下来帮忙的人不好吗?”

    荆宵看着孟寒写满不解的脸,认真地给他解释:“很多事情,不能简单的以‘有用’或者‘没用’来衡量。”

    “这些村民或许也知道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没有用,死去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但,这是他们寄托情感的一种方式。”

    孟寒似懂非懂:“寄托什么情感?”

    荆宵没回答这个问题,接着说:“又或者,是借这种方式传达一些话吧。”

    “什么话?”

    “一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荆宵看了看高台下神色各异的人,“比如一句不敢说出口的爱,一句没来得及说的道歉,‘曾经伤害你的,你都已经原谅我了吧’,类似这样的。”

    孟寒顺着他的话去思考,所以,那些村民想对死去的李铁柱说点什么呢?

    荆宵想了想又说:“其实,谁都会死,这也许只是他们直面死亡的一种方式。”

    “或许,是通过幻想人死后还能用这种方式和活着的人产生某种联系,所以当自己也要面对死亡的时候,能更加坦然一些,又或许……”

    荆宵突然沉默下来。

    孟寒歪着脑袋等他说下去,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第二个“或许”,于是主动询寻问他:“或许什么?”

    荆宵不知想到了哪里,眼中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再开口时已经不像是在说李家村的村民了:“又或许,是明白了生与死的关系,所以能更勇敢的面对死亡,更积极地去生活。”

    孟寒愣了愣,问:“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荆宵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直困扰他的事情,“对,就是向死而生!”

    “不是结束不完美的生命,另起篇章,而是接受过去的自己,原谅命运给予的一切。然后,努力过好余生的每一天。”

    孟寒心中闪过一刹那的诧异:“结束生命,另起篇章”?是有谁曾经这样想过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还没来得及深思,下一刻就听见荆宵继续说:“你方才不是问我他们要寄托什么情感吗?我想,或许是爱,或许是思念,又或许是愧疚……”

    荆宵用了好多个“或许”来描述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然后好不容易机灵一次的孟寒,瞬间又被带跑了。

    “爱?你们老说这个字,那到底什么是爱?”

    到底什么是爱,孟寒好像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荆宵好像也没有认认真真回答过他,但看着周围的生离死别,他突然有些感触。

    沉思片刻后,荆宵决定用最通俗直白的语言给孟寒解释:“爱,就是你最有力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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