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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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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大梁皇宫。

    夜,灯火通明。

    “祖母,您就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只听见一个小孩儿拖长了声音撒娇。

    “可是,已经到你休息的时辰了。”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迈沧桑却又十分温和的嗓音。

    小孩儿立马道:“就听最后一个,听完我就睡觉。好祖母,您就答应我吧。”

    小孩儿声音本就软糯,此刻又可怜巴巴地央求,任谁听了也不忍拒绝。

    果然,那老妇人沉默了片刻,伸手轻轻点了点小孩儿的鼻子,无奈宠溺道:“哎,你呀你呀。那就听最后一个,下不为例啊。”

    “谢谢祖母,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小孩儿激动地回答,此刻这声音里满是欣喜,哪还有方才半点的委屈。

    “那你想听哪个?”

    “嗯,祖母给我讲小石头的故事吧。”

    “咦?怎么还听小石头的故事,昨日不也是听的这个吗?”

    “可我就想就听这个啊,我最喜欢小石头了。好不好嘛,祖母?”

    “好好好,那就讲这个,听完就睡,不许再赖皮了啊。”

    “好,我保证。”

    小孩儿竖起三根手指,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乖乖做保证。老人家被他逗得直乐,虽然心底知道说不准哪天自己疼爱的小孙子就又要耍赖了,但她还是依约温柔地讲起了睡前故事:“相传在遥远的西南……”

    “相传在遥远的西南有一座奇特的山,说它奇特,是因为它是座火山。

    据说这座火山多年前曾经爆发过,那时山中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统统葬身于冲天的火海中,除了漫天烟尘什么也没留下,好不惨烈。

    虽然现如今谁也说不清楚火山喷发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但那山至今乱石嶙峋却不是作伪,山里除了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草木,便再也没有别的活物了。

    然而,这座举目皆是石头的怪山,却不叫石头山,反倒叫做老鬼山。

    原来啊,传闻山上每逢阴雨天气,便恶鬼横行,那些鬼怪最喜欢的就是抓些白白胖胖的小孩来,一口一个就给生吞了。于是周围的村民轻易不敢到山上去,是以山中更是人烟稀少了。

    但说来也奇,就是这样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中,却有间不知哪朝哪代修建的寺庙,据说庙里还住了一个法力高深的大和尚。

    时间久了,总有一二不怕死的人,或是想去见一见山上的鬼,或是想去试一试这庙里供奉的菩萨灵验不灵验,他们不嫌命短、硬着头皮往山中去,等回来却又总是笑而不语,什么也问不出来。

    只说有一年,有一怀了孕的小妇人也到了那山中,但她一不是因为好奇作死,二不是为了求神拜佛,而是因为逃难。

    原来这妇人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妻子,家里不幸被歹人所害,她不得不挺着大肚子连夜逃亡,一不小心就逃到了老鬼山上。

    此时那妇人快要生产了,好巧不巧就逃到了那庙门前,她实在坚持不住就躲进了庙里,心里只求佛祖慈悲为怀,不要计较自己的血污弄脏了佛门圣地。

    不久之后,一个小孩儿呱呱坠地。然而等不及妇人为小生命喜悦完,就先发生了变故。只见忽然间,天光灰暗、阴风怒号,果然如传说的那样有厉鬼前来索命。

    但佛祖到底还是慈悲的,不仅没有计较妇人在庙中生产,还给了母子俩一条生路。因为就在妇人以为自己和孩子都难逃一死之时,庙中一块白玉石突然发出闪闪金光,照得厉鬼魂飞魄散,救了母子俩。

    原来,这石头原本是佛像下一块基石,从前庙里也真的有个大和尚,它日日听着和尚诵经,竟然也有些悟性成了精,而那日它为救那对母子急得第一次化了形。

    佛祖念它善心,许诺它若能到凡尘历过一劫就可以得道成仙。”

    “可是,后来呀……”

    祖母一看,身边早没了动静:“诶,这孩子,怎么又睡着了。”

    老妇的故事尚未讲完,那小孩已经呼呼大睡了,看起来十分安心。

    荆宵从小就爱听着故事入睡,直到七八岁了还经常缠着皇祖母给他讲,是以没少被兄长笑话他长不大。

    而听得最多的,自然是关于他的救命恩人——“小石头”的故事,反反复复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也完全不觉得腻。

    可皇祖母的故事也是从柳皇后那里听来的,她每次还都添油加醋的讲,每次都讲的不太一样。

    但故事的核心呢,一定是英勇无比的“小石头”从天而降,救了身陷囹圄的母子俩。

    不过,因为不知道“小石头”的后续,所以皇祖母的故事每次都讲得没有尾巴,导致幼年时的荆宵一度十分好奇“石头小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这一好奇便是好多年。

    但是荆宵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故事里从天而降的小英雄——那个传说中的“石头小人儿”,会坐在自己面前,还一边抖腿一边给自己从前事情!

    他听得都入了迷,孟寒稍一停顿,就立马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然后,他的“小英雄”轻轻招了招手,荆宵充满期待地附耳过去,再然后,就听见那人神秘兮兮地说:“后来,后来呀,我就得道成仙,跑到天庭跟玉帝那老头整天喝茶论道去啦!”

    孟寒说着说着,还拿起白瓷小盏往桌上重重一拍,学着街市上说书先生的样子,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刻意摇头晃脑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荆宵:“……”

    他看了看那个可怜的、差点被拍得四分五裂的杯子,又看了看桌子上洒出来的碧绿碧绿的茶水,无奈的摇摇头,心中颇为无奈:这人说故事怎么比皇祖母还会添油加醋?自己怎么就信了他嘴里能正经超过三句话呢?

    孟寒一副得意的样子,荆宵没打扰他“说书”的兴致,只拿过帕子,拂去了桌面上的水渍,又整整齐齐地放回桌边,然后蜷起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罪魁祸首的脑袋。

    “好好说话,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孟寒觉得刚刚被荆宵碰到地方隐隐有点发痒,酥酥麻麻的。

    于是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抬手自己敲了敲,似乎又不痒了,真是怪哉。

    此人满脸疑惑,边敲边答:“哦,好吧,后来你父王就找来了,接走了你和你母后。”

    这“后事”无比简短,都没有分解的必要了,听得人心中戚戚然:“只是如此吗?”

    荆宵呆了呆,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遗憾的感觉来:他原以为自己和孟寒从前的交集还能再深一点,原来只有那么短短一段时日吗?

    可看孟寒神情,不似作伪,他想了想,又追问:“那父皇母后怎么没把你带回宫?母后她肯定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山里吧。”

    毕竟那时候孟寒看外形只有三岁,心智甚至还不如三岁小儿!他就像一张白纸,人世间的一切,统统都不知道。

    孟寒答:“你母后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去皇宫,可好像是师傅说我不该离你们太近什么的,还说我留在庙里更好一些,所以我就留下了。”

    荆宵还是第一次听孟寒说起他师傅,疑惑道:“你师傅?”

    “对,我师父。他好像是这么说来着。”

    可随后孟寒回忆了一下,又不太确定了,便道:“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荆宵皱眉:“他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那我不知道,他老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是真记不清楚了,荆宵便不再纠结:“母后好像确实说过,当年庙里除了你还有一位大师傅,你说的是他吗?”

    “对啊,是他!”

    孟寒嘟嘟囔囔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荒郊野岭的,到底哪来那么座庙,庙里还有他这么个老秃驴,也不怕被狼叼了去。”

    荆宵:“?!”

    哪有人这么叫自己师傅的?

    荆宵默然地想,觉得自己都快习惯眼前这人各种诡异的称呼了。

    于是他略过这个问题,又问:“母后回宫之后,便是那位师傅一直在照顾你吗?”

    “嗯,是。我那时刚刚化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而且长得还没桌子高,容易被人欺负,所以他就养了我四五年几年。”

    孟寒回忆:“不过,师傅是我学着别人叫的,他其实不愿意给我当师傅,每次一问原因,他就说教不了我什么,怕我将来丢他的人。”

    荆宵:“……”

    怪不得孟寒管他叫秃驴,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孟寒接着回忆:“我当初连名字也没有,求了师傅好几天,他也不愿意给我取,说什么我是天生地养的灵物,不是他的附属品,他没资格给我取名。”

    “依我看啊,全是鬼扯,就是懒得想罢了!孟寒这个名字还是我后来自己取的呢,怎么样?好听吧?”

    “呃……”荆宵对这对奇葩师徒彻底无语了,“好听。”

    孟寒想起他师傅,全是他以前干的不靠谱的事儿,努力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件不知道靠不靠谱的,便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不过,我如果能顺利渡过天劫就可以飞升成仙这事儿,倒是他告诉我的。但是等了二十年也没遇到天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我太闲了,故意逗我玩呢?”

    ……

    荆宵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便宜师傅,大为震撼,一时间都没顾得上孟寒说的渡劫啊、成仙啊的话,脑子里光冒出三个硕大无朋的字:不,靠,谱!

    但这位“不靠谱”师傅,到底也曾照顾过自己的母后,荆宵心中更多的还是感激之情:“那师傅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吗?”

    孟寒摇摇头,诚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嗯?怎么会不知道呢?”

    “确实不知道。因为我在庙里待没几年灵力就恢复了,就不怎么跟在他屁股后面了。后来有一天师傅他突然消失了,我找了他好久也没找到,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寒解释:“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出入南天门,天兵天将也不拦我,然后又认识了季竹知,就留在那里了了。不过我后来回过破庙两次,师傅都不在,就连那座庙都快塌了。”

    说到这儿,孟寒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酸酸胀胀的:“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个老秃驴现在在哪儿,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荆宵道:“别担心,他一定会好好的。”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低沉,荆宵觉得孟寒大概是也有些“想念”他师傅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正寻思要怎么安慰他呢,就听见那人道:“不过我师傅他心宽体胖,又法力高强,还精通医术!肯定还好好活着呢,指不定比我这块石头都长寿。”

    荆宵暗暗想:啊,您老人家也就是不胖,心倒是更宽,我这一肚子安慰的话算是白想了。

    正想着呢,一向天马行空的孟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提议:“诶,荆宵,要不我们去找我师傅吧,说不定他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

    荆宵一时无言,心想:这人的思路也太过跳脱了吧!不是在说他师傅的事吗,怎么又扯到自己的病上来了?

    其实此刻还真不是孟寒跳脱,而是他不自觉地时刻把荆宵的病放在了心上,眼下一想到可能有办法让对方痊愈,他瞬间就激动起来了。

    “对啊!我先前一定是急糊涂了,怎么没想起我师傅来呢?”孟寒越想越懊悔!

    荆宵其实不忍心泼他冷水,但还是不得不说出事实:“可是,你找得到你师傅吗?”

    孟寒闻言果然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但毕竟是心宽体不胖的孟半仙,荆宵偷喝他一口茶的功夫他就打起精神来了,俨然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们回老鬼山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说不定真的能彻底治好你的病呢!”

    ……

    荆宵此刻想问,你是认真的吗?怎么想起一出是以一出的?

    但他实在不忍心再给孟寒泼一次冷水,所以忍住了没问。

    “去吧,去吧,荆宵!”孟寒隐隐激动起来,“你不想完全恢复吗?你不是答应过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外面看看!”

    孟寒一想到他们能离开这个令人憋屈的皇宫,兴奋全写在了脸上,融化在言语中。

    “等你好了,我们先去大理国好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里的风花雪夜,我们先去看仓山的雪好呢?还是洱海的月好?”

    孟寒还在幻想着,荆宵却已经完全愣住了。

    听着孟寒越来越激动的描述那些遥不可及的未来,他渐渐被感染了,心里居然也忍不住地想:我?完全恢复吗?这大千世界,我真的可以和他一起去看吗?

    少年的眉头紧蹙,眼中却亮起了一丝星光。

    孟寒自顾自说了半天,才发现那人完全没有回应,他停下来了想问一问,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于是,所有的话就全都打了个结说不出来,反倒是自己心正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那颗心在告诉他:啊!就是这样,我又在荆宵的眼里看见星星了!

    孟寒努力忍住自己想用唇碰一碰那双眼睛的冲突,好半天才又开口提问。

    “你不喜欢西南吗?听说会潮湿了一些,蚊虫也多,好像是不太适合你。”

    “那,去塞北怎么样?我们一起学骑马?要带上荆珊吗?可以给她找一匹小马驹。”

    荆宵还是没说话,孟寒突然觉得有点难受,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上一次邀请荆宵,对方却淡淡地回答“以后”,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情景,却都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他突然有点怕荆宵这回连“以后”也不愿意说了,立马就改口。

    “啊,西北好像太干燥了,而且可能我也不喜欢骑马,肯定会流很多汗,会变脏的。要不我们去,去……”

    孟寒一时还没想好,去哪里好呢?哪里既不潮湿,也不干燥呢?哪里不会有大太阳晒着荆宵呢?哪里不会流汗呢?

    “要不我们去,去……”

    “去大理国吧。”

    这回说话的人,是荆宵。

    “啊?啊,那就去大理国!”

    孟寒自然而然的接话,片刻后才痴痴问:“去什么?什么大理国?”

    荆宵看着他激动不已的样子,不自觉笑了起来:“先去大理国吧。”

    “真的吗?”孟寒又问一遍。

    “不是还要去找你师傅给我看病吗?”荆宵没正面回答,“母后好像说过老鬼山也在西南,是我记错了吗?”

    话说到这里,孟寒终于反应过来了,跳起来一把抱住荆宵:“没,没错,老鬼山也在西南!”

    “啊,荆宵!我简直太喜欢你了!”

    荆宵被紧紧箍在怀里,紧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许久许久后,他终于伸出手也坚定地抱了一下孟寒。

    而在孟寒看不见的地方,一片红霞早已经悄悄怕上了某人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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