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做恋爱脑（5）
灵犀再一次见到刘洋是在一家商场，方芳挽着他的手，脸上带着幸福的娇羞。
如果前几天她没有接到方芳打来的电话，恐怕也会以为她因为光头男而对刘洋屈服了。
灵犀告诉她，能以女朋友的身份从刘洋手里得到多少钱全靠她的本事，不用担心后续，只要能拿到那块玉佩，自己会帮她解决后续的麻烦。
“怎么了？”
她转过头对上宋维豫平静的目光，略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会不会太耽误你的工作了。”
梁成大概是受了之前女儿闹绝食的刺激，也不管这两人现在对彼此没什么想法，直接通过父母层面想要撮合这两个人。
不过，梁悦的确是对宋维豫有感情的，所以她也并不排斥这样的安排。
等她解决了刘洋这个麻烦，完成原主的心愿，梁悦还愿不愿意和宋维豫在一起全看她自己。
“今天公司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虽然早就知道父母有和宋家联姻的打算，但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兴趣，特别是在知道梁悦为了男朋友而跟梁成闹绝食的时候，他只是皱了皱眉，理性地认为她不适合当自己的太太。
一言不合就绝食，小孩子赌气才会用的把戏，不过是仗着自己在对方的重要性才敢这么折腾。
他不希望自己在公司上班累死累活，家里那位却因为自己陪伴的时间太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宋维豫很清楚，自己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份精力维系一段感情充沛的婚姻。
如果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与其日后互相折磨，不如从最初就不必要开始。
本来上一次去梁家就是为了借着梁悦绝食的事和梁成谈谈，只是没想到梁悦忽然想通了，不喜欢刘洋了。
现成的借口用不了，正好这次梁成让他陪梁悦，或许他可以从梁悦这入手。
“所以，其实公司还是有重要的事，对吧？”灵犀喝了口咖啡，眼中透出几分了然，“我爸就是担心我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所以才想找人让我转移注意力。”
“叔叔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宋维豫有意将话题往刘洋身上引，别说梁成不相信，其实他也不太相信梁悦真的放下了刘洋。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很突然，现在想要分开了，也是突然下的决定。”他顿了顿，“这件事，你有告诉过他吗？”
“你是说跟他提分手吗？”灵犀眨了眨眼，似乎对他问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你知道他上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她顿了顿，但并没有想要他的回答，接着说:“他希望我学卓文君，逼我爸同意我嫁给他呢，呵。”
“明明那么普通，却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真以为我会嫁给他。”
宋维豫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没打算真的想要嫁给刘洋，那她闹的这些事，又算什么呢？
可对上她的眼睛，他忽然不是很想问这个问题，总感觉那个答案一定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察觉到他下意识的回避，灵犀忽然觉得这件事开始有趣起来，暗恋这种事，怎么只能让一个人困扰呢？
宋维豫没发现灵犀弯了弯嘴角，只是见她突然起身下意识问了一句:“打算回去了？”
“如果公司有事需要处理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她笑了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不会跟我爸告状的。”
宋维豫有些尴尬，只是忽然听她提起小时候的事，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小时候粘着自己的样子，成天哥哥哥哥地叫着，让梁唯都忍不住吃醋。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不是家里人有心撮合，做个异姓兄妹，他倒是并不介意，“你要是还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送你去。”
“你倒也不用这么诚实地把我爸的话放在心上，他现在可能只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还真有想去的地方。”
“榆荫公园。”
榆荫公园是江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比较火的休闲场所，千禧年初为了服务市民增加了一些游乐设施，不过现在已经处于基本停运的状态，游客更喜欢大型的游乐设施。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宋维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走吧。”
刚走了两步，方芳和刘洋从楼下的扶梯缓缓冒头，灵犀下意识拉住了宋维豫的手腕拐向楼梯间。
“还是坐电梯去车库比较方便。”说着放开他的手，按下了下行键。
宋维豫心中有些异样顺嘴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了？”
“最近有部电影不是在那儿拍的吗？”灵犀笑了笑说，“听说已经被列入改造范围了，年底就要动工。明明是江市本地人，以前却从来没去过，如果不去拍几张照片留念，总感觉有些可惜。”
听她这么一说，宋维豫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回事，所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商场到公园距离并不算远，只是遇上晚高峰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
沿着斑驳的石阶向上，台阶缝里杂草开出黄色的小花，穿着hellokitty印花吊带裙的小女孩蹲在路边观察着叶片下的黑色蚂蚁。
台阶最上方冒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凉鞋的男孩子，似乎比小姑娘大两岁，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叫小姑娘上去。
她抬起头有些懵懵的，但目光一接触到小男孩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丢下正在采集的蚂蚁，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去。
灵犀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白t小男孩在她跑走后，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抿了抿唇，把手机揣进短裤的口袋里，弯腰摘下那朵黄色的小花，跟了上去。
“我记得小时候我哥说你们约好了要在这里玩，那时候我也想去，可我哥嫌我会捣乱，说什么也不带我去，后来我还跟我爸告状，说哥哥欺负我。”
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好像小孩子的脾气就像一阵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虽然那个时候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过，可现在想起来，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次也没来过。可能，我哥也忘了曾经发生过这么件事了吧。”
宋维豫面无表情地看着无人光顾的碰碰车，车身上喷漆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没有更新过，他扯了扯嘴角:“小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游乐设施，所以觉得稀奇也在所难免。我记得，你高中好像和同学去过水上游乐园？”
“去过，不过那天因为太热了，下午只玩了一半就去她家看电影了。”灵犀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虽然以前听很多人说《大话西游》很经典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看完之后的确是这样呢。”
“不过，后来我喜欢《youngandbeautiful》这首歌，听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也是一部经典的电影，就去看了一遍。”
“可惜最后盖茨比有多了不起倒是没看出来，不过，愚蠢倒是真的。”她顿了顿，“你看过那部电影吗？”
“莱昂纳多主演的，有所耳闻。”他说。
灵犀沿着小路顺着斜坡往上走，山顶上的摩天轮的彩灯有规律地变换着颜色，她自顾自地说:“盖茨比眼中的黛西到最后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象征，即使她早就不是五年前的黛西，但就像河岸对面那束绿光一样，在他心里一直代表着希望。”
“黛茜开车碾死了汤姆的情妇，汤姆嫁祸于盖茨比，盖茨比被情妇的老公报复，黛西和汤姆复合，而盖茨比的葬礼最后只有尼克一个人参加。”灵犀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天空的火烧云，似乎是意有所指，“五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对吧？”
宋维豫以为她感慨的是她和刘洋的爱情，出声劝道:“或许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毕竟，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灵犀一怔，听出他以为自己在感慨刘洋的事，忽然笑了。
宋维豫之于梁悦何尝不是盖茨比心中的黛西？
无法横跨的五年，黛西嫁给了汤姆，梁悦看着他交往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
即使梁悦没有和刘洋纠缠，在原本的命运里，在两家父母的撮合下嫁给了宋维豫，可对于梁悦来说，宋维豫是她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是床头那一束白月光，而宋维豫却把她当成没有喜欢的结婚对象而是将就的伴侣。
宋维豫根本无法满足梁悦的情感需求。
“你去看过山顶的摩天轮吗？”
宋维豫抬起头远远地望了一眼，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过去太久了，可能以前去过吧。”
灵犀哦了一声，一路向上，刚才那三个孩子也在顺着山坡向前走，走到山顶他们和另外三个男孩汇合。
摩天轮旁边的蓝色收费亭门敞开着，里面坐了个白头发的老大爷，灵犀看着挂牌上的收费标准，二十一次，运行时间二十分钟。
“大爷，可以扫码吗？”
大爷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宋维豫，从桌子上拿过一块收费的牌子放在窗口。
“扫吧，两个人四十。”
灵犀扭过头问他:“你要上去重温一下童年吗？”
宋维豫抬头看了一眼摩天轮，并不感兴趣:“我在下面等你。”
她应了声好，拿出手机扫码支付了。
大爷下意识撇了撇嘴，一趟只赚一个人的钱，多不划算。
“诶，有人想上去诶，我也想上去！”吊带裙女孩指着灵犀说。
“我要跟他们去射娃娃，你要去的话就自己去吧，到时候过来找我们。”黑凉鞋男孩回头看了眼同伴说。
“可是……”小女孩看了看摩天轮又看了看男孩，有些犹豫，担心自己一个人从摩天轮下来以后，找不到大部队了怎么办？
“不就是个摩天轮吗？想去就去啊。”白t男孩忽然说，“你该不会是怕高要人陪吧？”说完自己又接了一句，“那我跟你上去吧，反正我也不怕高。”
“那你们两个去吧，反正你带了手机，完事给我们打电话就行，免得到处去找人。”黑凉鞋男孩一锤定音，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和另外三个男生顺着另一边的山坡下去了。
灵犀看着男孩掏出手机付了两个人的钱，不过小女孩看上去却有些闷闷不乐的。
心中忽然多了几分了然。
大爷看着时间，从收费亭里出来，将摩天轮的乘客一个个送下来。
灵犀正要上去，忽然听见从背后传来一声有点耳熟“等等”，她回头一看，叶随身旁跟着一位穿着细高跟凉鞋打扮时尚的女人。
“大爷，这还有！”
“我不想上去。”女人撇了撇嘴，拽住了他的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叶随却说:“刚才不是你说想来打卡的吗？怎么又不乐意了？你不会恐高吧？不是，来都来了，不上去也太可惜了吧？”
女人差点没气得翻白眼:“你要上去，那你就一个人上去吧！”
叶随就像听不懂潜台词一样，竟然还真直接扫码过去了，身后的女人忍不住骂了一句“艹”。
“哎呀，你怎么也在这？”他自来熟地插了两个孩子的队，“一个人坐多没意思，要不一起吧？”
灵犀错眼瞄了宋维豫一眼，他只是疑惑地蹙眉，什么也没说，她又转过头对叶随笑了笑:“我都可以。”
女人见他真和另一个女人上了摩天轮，有些傻眼了，忍不住冲旁边的宋维豫撒火:“不是，我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你女朋友都跟别的男的坐摩天轮了，你还在这傻站着呢？”
“我不是她男朋友。”宋维豫解释道，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当摩天轮缓缓转动，他掏出手机打开工作群开始检查工作。
女人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暗骂道:活该你丫没女朋友，随后踩着高跟鞋就下了山。
摩天轮上，叶随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相亲对象？”
叶随没有否认，反而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调侃:“早就听说你们两家有意，没想到进展这么快，这回我算是信了你之前说的话了。”
“他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拒绝我爸的。”她弯了弯嘴角，“可不是什么约会。”
叶随坐在她对面，左手搭在小腹上，右手托着下巴，身体自然地向后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怎么看你这架势，怎么像是也要放弃了？”
灵犀没有回答，只是这么盯着他，叶随摊手，友好地笑了笑:“你喜欢宋维豫的事，恐怕就他和梁唯不知道吧？”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灵犀忽然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随着摩天轮的座舱越来越高，窗外的视野也越发地开阔。
“在他心里，我对他的感情，恐怕只会是他沉重的负担。”
叶随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着，叶随看着她，灵犀看着窗外，却意外地不显尴尬。
座舱随着摩天轮的旋转渐渐移动到最高点，透过窗户，山下的车水马龙一览无余。
灵犀忽然转过头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叶随稍微惊讶地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我记得我上小学那会好像很流行一种说法: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叶随抽了抽嘴角，双手在胸前比出一个x，身体往后缩了缩:“我怎么才出了虎窝又进了狼窝？”
灵犀忍不住怼他:“你这么自信你妈知道吗？”
叶随忽然笑了笑，把手放了下来，似乎刚才只是为了逗她笑，但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让他重温摩天轮的旧梦？”
灵犀并没有否认，只是又将视线转到窗外，语气平静:“不过他似乎已经忘了，他和初恋在一起的那天就是在这里。梁唯还被叫过去布置场地，他们凑钱包了一晚上这个摩天轮。”
“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吧。”她笑了笑，只是笑不及眼底，“等我真正明白的时候，那天我看了一部电影——《大话西游》，紫霞仙子说，她希望意中人能脚踏七彩祥云来娶她时候，我就想起那一次，他帮我揍了三个比我大三个年级的男生，就像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所以，我缠着我爸，让他帮我补数学，却亲耳听到他和女朋友打电话。”
“再后来……”她顿了顿，摩天轮上的彩灯变换着颜色，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明明暗暗，像极了一部青春电影到了该来的悲伤气氛，“刘洋想要靠着接近我进入圈子，而我也并不喜欢他，只是偶尔戏演得太多，难免入戏太深就当了真。”
“与其说，我放弃了刘洋，倒不如说，是我放弃了宋维豫。”
“如果不是这次，我也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我爸和我哥才是真心关心我的。”
她的语气平静得出奇，甚至都不带一丝埋怨:“哪怕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就算只是一句客套。而他却一心想着怎么借着这件事，劝我爸同意我和刘洋的婚事，让他不要再和他父母一起乱点鸳鸯谱。”
叶随沉默地听着，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之前那副随意的模样，琥珀色的瞳孔盛着她那滴彩虹色的眼泪。
他比谁都明白，像宋维豫那样的人根本受不起这样纯净而炽烈的感情。
与其勉强被双方父母凑在一起，婚后成为怨偶，倒不如早一点看清对方。
走下摩天轮，不知道叶随和宋维豫说了什么，宋维豫提前走了，叶随带着她从另一边下去。
路上又遇见那两个小孩，女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男孩在后面一直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跟着。
走到射击的摊位前，吊顶的灯光让灵犀注意到小女孩盘着头发左边插着一朵黄色的小花。
虽然花已经焉了，但灵犀仍是露出会心一笑。
“想玩吗？”叶随看着那两个孩子的背影忽然开口。
“这里到年底就会拆迁改造了，还是让这群小孩子多留一些童年回忆吧。”灵犀笑了笑说，“走吧，成年人。”
叶随朝她挑了挑眉:“行，那我送你回去吧。”
后视镜里，女人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去，他适当放缓车速，车厢里没有交谈声却并不显尴尬，反而带着几分令人不自觉放松的气氛。
马路旁的商业街，霓虹灯璀璨，人群熙熙攘攘，烧烤摊与奶茶冰淇淋交错，虽然看得见摸不着却又似乎能闻见食物的香气。
若说有一天能重回月宫，有什么不舍的，大概就是这人间独有的烟火气吧。
叶随抬眼看见她忽然弯了弯嘴角，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起来。
以至于不知为何在她下车前忽然开了句玩笑:“你知道宋维豫和她为什么分手吗？”
灵犀推开车门的手一顿，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叶随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少见的恶劣。
“因为，他们没有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