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临时近卫
“你在北营,与郡主相处不久当然不知道许多细节。”两人一同离开牢狱,裴言用残忍手段折磨石林许久他都不开口,哪里能想到申屠策短短几句问话就能诈出实情,甚至还有意外收获。
裴言实在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审问手段,申屠策看出他好奇,只能解释:“话虽如此,运气也算是重要。”
“无论何种手段,能够得知真相就好。”没再继续问,裴言提起刚才石林泄露的信息:“矜王用亡妻立深情骗了天下百姓这么多年,不知道韩夫人得知此事会作何反应。”
“比起这个,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申屠策提醒。
“正是,不管二十年前矜王与韩夫人是否真心,但今日必有间隙。这两夫妻的间隙必将关联到日后矜王即位。策儿,我记得矜王府有两位世子吧。”见申屠策点头,裴言严肃起来又问:“那你的想法是……”
“京州几方势力各自心怀鬼胎,祖父又回了京城,我们远在漠北帮不上他的忙,那就送他一枚棋子。”这主意绝妙,石林双面间谍的身份还未曝光,他一个人就能窥探到各方布局又不会打草惊蛇,是漠北反过来安插眼线的最佳人选,不过眼下这主意唯一的不定之数就在亲身经历石林背叛的任别柳身上。
关于任别柳,申屠策犯了愁,不只是这位郡主,她身边还跟着莺儿燕儿也目击了事情的发生。他也考虑过将石林背叛矜王的理由告诉她,或许任别柳能够原谅石林,申屠策却不敢赌她会为了漠北与自己的父王反目成仇。
“必须尽快想出办法让郡主暂不追究,漠北去京州历经半月有余,迢城快马送信至少七日,我们还有时间。”
“……郡主北上,为的是什么?”裴言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为了那门还没有结论的联姻。
她北上不就是为了见申屠空。最好的办法就是二叔答应联姻娶郡主过门,矜王的女儿成了二叔的妻子,任别柳就变成漠北的人。
于理这是最好的办法,于情却犯了难。申屠策先前确实有让衿王儿女相争看好戏的意思,真到了这时候也不愿意为了这事儿强行将两位捆绑在一起。
“郡主心悦二叔,他的话比我们的可信,当务之急最好先解决边关困境与二叔联系上,最终由他出面托词此事另有蹊跷叫她不要声张,既没骗郡主,二不用‘牺牲’二叔,先稳住形式再另作打算。”
裴言赞同,告知已经与西营联系上,北戎目前为止并没有真正进攻破北营防线,因此西狄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是驻足在大蜀国境以内观望。
北境的局面还算能够控制,夺回陋关也已成定数,迢城粮草还能够支撑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北军只需要严防死守,就等圣旨从京城里送出,等上面那位做出决定,才能知道北境是否要与戎狄全面开战。
裴言再去安排将士联系西营的申屠空,申屠策独自回去向戴巽述命。
“石林承认是二王挟持的郡主,炸关一事却没有证据。”戴巽对着被衿王私生活震惊到忘记目的的申屠策摇头:“我们只能得知二王与衿王作对企图嫁祸北军,北军不等同于大蜀,通敌叛国之人还需再审问那个叛徒。”
还真是……
“不过你这招反间计不错,”戴巽摸着胡子:“自从战场回来,有些事你已经无师自通了。”
说的是他开始关心起朝堂布局,不再局限于漠北一方天地。戴巽曾经说过漠北男儿没上过战场就是稚子,而现在有些话,他终于可以好好说与申屠策听。
“史书流传千古明君,皆殷忧道著竭诚待下,现圣上居安而不思危,京州靡靡之风兴起,忌惮忠臣,克扣军饷,功成德衰,天下岂有单凭庙堂之策拒敌!”戴巽明显动气,他盯住申屠策的眼睛:“拜相封侯绝不能成为你我所求终极,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北军戍边驻守,只能为漠北百姓与大蜀安宁。”
护国护主并非等于护住皇帝。
这信条几乎是申屠策与生俱来,他听得认真眼神坚定,重重点头。
万幸北军有这样的主人,万幸申屠家有这样的后辈,万幸他有这样的学生。
戴巽对他相当满意,既然文武兼备,左右战场斩杀十一人无伤而归,戴巽大手一挥,给了他一个能够领兵的职位。
“匆匆未识,原先北军众将只是知道你。如今战功加身,无人会不服你。”戴巽讲到此又想起裴言,自从陋关失守受伤之后他一直愁眉不展,“孤鹰自飞,而北军即狼群,智慧、耐性、组织、纪律,你比裴言更适合做统领。”
虽然不是说小叔坏话,申屠策却还是不愿意听:“怎么,老师难道要我加入苍狼骑?”
帐门掀起,进来的人刚好听到申屠策说这句话,踌躇中手好久没有放下,吹进帐里的冷气掀起申屠策的衣角。两人齐看向他,这将士身上穿着北军发放的制服洗得泛白,竟就呆站在那一动不动。
“少将军…您要入苍狼骑?”
淮显生神情落寞,与他同帐有位在戴将军帐中轮值的前辈,分明问他是否愿意当少主近卫。少主骁勇,活着另外六人都觉得自己去是丢人,只有他鼓足了勇气毛遂自荐。可要是少主去了苍狼骑,那是北骁军的精锐,这门槛他连一只脚都踏不进去。
“淮显生?”申屠策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未来边关至少半月战役,苍狼骑服裴言又不服你,许你军衔,你听为师的安排,好好带兵就行。”身旁戴巽招呼淮显生坐下,搭上他肩膀对申屠策说:“自从上次叛徒偷袭,京中已经有人盯上你。郭汇老早提过这孩子踏实上进,多个人在你身边也好多份照应。显生此战英勇杀敌数人,原本也是该给奖励,正好做你近卫。”
他平时习惯独来独往,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当然不会适应,可淮显生正期待着看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不由自主想到小叔,不知哪儿来的有点心虚。
“嗯……北军缺将领,你这样的战士在我身边做护卫实在埋没。”申屠策又看戴巽:“戴将军是我的老师,学识渊博,这几日你先跟着我,与戴将军这样的人物多学些东西。”
这可是曾经的太子少傅!淮显生被惊喜冲昏头脑,来回看着两位将军,话也说不利索:“属下…属下定不辜负众位期许!”。
给了他一颗枣,本着负责,申屠策还得轻轻再给他一棒:“戴将军看重你,郭将军有心提拔你,莫辜负他们心意。”
淮显生起身行军礼,再次谢过两人后自觉告辞退回账外等候。
“这小子看着憨厚做事却还有些机灵。策儿,你当真不要人保护你?”
提起“保护”,申屠策垂下目光,除了裴言,还有谁会那样周全的护住自己。
申屠策突然想见他。
庞景戎说小叔腰伤需要静养,早晨整兵驾马颠簸,潮湿阴冷的地牢监狱审问石林许久,现在又不知道奔波在哪里。
想起白日遇到庞景戎,眼下还没有他的事,他决定去东街一走,寻一寻胡商聚集处。
出帐看见挺直腰杆的淮显生,一丝不苟守在帐外发抖。他身上的制服宽大漏风,不是很合适。
“淮显生,你好歹添件衣服再来守着。”
他不好意思笑笑:“不知能跟少将军多久,一分一秒都是值得。”
申屠策知道他今日才失去亲人,大抵穿的是弟弟的衣服,昏暗火光下笑脸落寞。申屠策不能一直留淮显生在身边,安慰的话没有说:“去穿件衣服,随我去一趟东街。”
城外纷乱东街也不似平日,申屠策携淮显生往深处走去,灯火阑珊有胡琴小曲传出,两盏入乡随俗的北地石灯座落在小道入口处。申屠策未穿军装,淮显生在他的要求下穿着也是常服,异域而来的香料气味首先萦绕周围,刚踏入灯盏所隔界限便觉豁然开朗,抬头间雕梁画栋并非花鸟鱼虫,反而雕画舞姬曼妙身躯展现风情,拱顶石柱上架七色琉璃,火光映射下令人恍若置身梦境。
淮显生远赴边关就入了北营,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跟着申屠策走过拱门进入一处喧哗之地。看守护卫也是胡人,拦住了前面一位误入此处的迢城居民,没有胡商的信物不能进去,前面那人垫脚朝里张望几眼,只能遗憾悻悻离开。
淮显生以为他们也要被拦住,没想到那守卫只是打量少主几眼什么话都没说就放了行,盯紧自己直到院门关闭。
胡琴小曲更悠扬,香气也更浓,风里还吹来许多脂粉气息。淮显生忍不住偷偷往里瞧,就看见一截截雪白曼妙的腰肢上,泛着金光的装饰在主人的扭动下叮啷作响,他红了脸,想像不到为何这样香艳的场景下,那群高鼻深目的大胡子还能镇定自若的推杯交盏,镇定自若。
然而申屠策脑中却没有一丝旖旎,这样开放自由的异族风情,他克制不住的有些思念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