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反击
北营将士们回到迢城需重新整兵，迢城原本用以养兵还算有旧场地留出。城中剩下一些因各种各样原因没法或者不愿南下的平民百姓，怕将士们与百姓互相影响，戴巽命令不准与遗留百姓过多接触，战时更不准许取乐。
平常将士们虽然也有假期，奈何离故土山高路远，只能偶尔到迢城呆上几天。这群大老爷们放假时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西街深巷，青楼女子大多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几乎都还留在迢城。群狼在外御敌时刻警惕吃不上肉就算了，这次退守迢城，即便有戴巽警告，就像是饿狼看见肉，热血未凉，蠢蠢欲动之人不在少数。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守迢城仍然不是上策。北军时间仓促未有准备，戎军也是如此，趁双方交战后松懈之际尽快整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重新夺回陋关才是上策。因此戴巽很快陪同石先生拜访申屠府，与众人商议送郡主回京事宜。
石先生一介文人意外卷入战争，见到任别柳时差点落泪，一见面就扑通跪倒在郡主面前：“郡主啊，老臣该死，知道自己无法护住郡主，即便王爷要求我也不该不深思熟虑便接下照看您之事！要是您有个三张两短，老臣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呀……”
任别柳连忙制止他重重往地上磕头之举，本来就意识到自己是个累赘，见石先生如此心中也不好受，“先生莫要再磕头了，擅自北上是我的错，事已至此，您快先起身听戴将军安排，我们也好早些回京。”
众人都围坐在将军府客厅，清楚看见石先生脸色十分不好。
“先前碍于戴将军未提郡主之事，又于陋关护我周全，因此不敢说。”石先生又向戴巽一拜，“石某近年虽常在漠北走动，却从未亲身经历战争，不怕各位笑话，心中恐惧万分。不仅怕那些凶狠的戎人，更是害怕王爷怪罪，郡主若有差池……别说我自己，怕是连我京中妻儿老小也被牵连……”
石先生面上愧疚，说话间并不掩饰。
任别柳听完微微蹙眉，心道他父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草菅人命，看在石先生多年以来对自己和弟弟教导的份上并未发作。
“石先生直面战场，应该是那场景令他受惊了，大约七魂六魄吓得还未归位罢。”戴巽见气氛微妙下来，接下石先生的话解围。
几日下来，莺儿燕儿跟在郡主身边学了礼仪，此刻站在她身旁眉目低垂，令任别柳多了不少郡主架势。
一旁围观的裴言在郡主起身一刻若有所指的轻声与申屠策道：“有异。”
再怎么说也是郡主，石先生莫名其妙的话令她瞬间不快，起身牵起莺儿燕儿的手，给了戴巽面子并未发作，道：“石先生遭遇也有我的一份不对，先生担心，那便有劳戴将军尽快安排石先生与我离开迢城。”
她说完朝戴巽礼貌点头，目光看向申屠策时还是勉强露出了微笑。
其实石先生身上通敌嫌疑还未洗清，本不该这么快就放他离开的，但他口口声声郡主与家人安危，申屠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理由留下他，回给裴言一个无奈的眼神。
南下百姓要走的前两日就走了，现在南城门处几乎没有避难百姓出城，此时走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时机。
戴巽看上去有话要说，在石先生一再催促下几句话吩咐下去让人准备车马送他们离开，又好言说了几句暖场话送几位姑娘与石先生出去，戴巽这才火急火燎关上厅门，甩了衣摆往椅上一坐：
“终于走了。西营消息，西营有斥候于五百里之外发现敌情，西狄有不知人数的部队快稳定的向漠北行军而来，此刻我告知你们消息时敌军距西营大概只有百余里，看来他们自身也有威胁需要应对，无法增援迢城了。”
虽然戎狄联手的猜想他早就做过预测，敌军当真陈兵国门时，想到京州此刻依旧歌舞升平，申屠策拿刀的手收紧，压抑着怒火没有爆发。
郡主回程事关重大，所以戴巽必须亲自到将军府拜访一遭，看见申屠策的模样这下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领他们去已经安置好的临时军帐。
回到帐中时已经有几位熟悉的将领在此多时，帐中沙盘已然演练过几回，黄沙翻动，唯有红蓝两方旗帜任然伫立在原处。
“东营战力略显单薄，消息闭塞无法快速配合北营反击。西狄还来了，祸不单行，原本设想与西营汇军速战速决一举拿下陋关戎军，现在只有见机行事了。”北营中另一位郭副将此刻正举起代表我方的蓝旗迟迟无法放下，因当是进退两难，他看见几人回营继便将蓝旗放置到一边，继续说完：“北骁军对防守反击还算擅长，前提是需戎军进攻。”
史杰站在沙盘一侧观察局势，他是守城将领，对迢城兵力部署更为熟悉，发言道：“城中有那么多将士在，守城我有信心，单凭戎军绝无可能突破城门。”
“去你的！现在要想是如何破此僵局，拿回陋关。北骁军主要战力都在，守城谁守不住？要是他们不主动挑衅呢，总不能一直耗在城里，等着戎人自己走吧。”戴巽听见他这话详怒骂他，见他转头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要是迢城都守不住，北骁军干脆原地解散得了。”
史杰本就是守将，但先前支援北军主动出击过一回，听见戴将军笑话他十分不服气：“戴将军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迢城建立至今第一次被敌军如此靠近威胁，您若是准备即刻出击，我现下就要第一个请缨。”
“北骁军驻守漠北以来从未有敌军入侵到如此境地，他们以为有内鬼从中作梗南下一路就没有了阻碍。”裴言抱刀，伤势在身不用去想如何领兵，没有在意他们的吵闹少见主动参与分析：“幕后之人对北军兵力的具体配置或许并不清楚。”
奇怪，既然戎狄联手入蜀那双方应该早就通过气，怎么还有先来后到要等戎军打过一仗才姗姗来迟？戎人这模样也不像是有远略，这会儿说不定还有人迷失在陋山里。
申屠策思考几许补充道：“戎狄已经几十年没有大规模举兵侵犯我国境，不知现在北军实力如何是一方面，关于通敌的幕后之人我倒还有一个猜想。”
戴巽与众人只是默契的把目光给到申屠策，听他继续道：“原先我还猜想是否前朝余孽死灰复燃欲通敌以覆国，但他们手段却给我以优柔寡断之感，或许此人并没有将北军境内实况全盘托出，才有戎狄前线混乱。”
唯有史杰一头雾水，径直问道：“少主？难不成此人勾结戎狄还有比叛国更要紧的事儿？”
戴巽经他分析后一瞬就明白所指是何，就是这史杰直愣愣地抢问，惹得他无奈，心道都是后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北地修陋关之所以耗时如此之久是因为修缮关卡全是迢城出钱出力，没有受过京州补助。”戴巽替申屠策回他，“毁坏陋关对于那些惧怕北军军权威信之人反而是好事。”
“哎！”史杰总算是明白了，转过弯来叹了好大一口气，连他都知道京中对漠北不满已久，只不过害怕外敌没敢明着来，暗地里削减军队开支已经裁了许多士兵，要不是京里连年压制北军，现在这种局面根本不会出现。
“他们是用诡计将北军逼退至迢城，背后说不准还有更大的野心。北营将士们心中也有不甘，或许休整过后改由我们主动出击。”戴巽心下有了盘算。
“戎人占陋关高地，戴将军，您有何计？”有将领问。
一下又一下摸着自己的胡子，戴巽阴险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漠北是我们的主场，还怕什么高低地势。”
“关卡用来阻击而非驻军，半毁陋关多两千人守。戎人擅骑射，这两千人一定多是弓手，以高打低，低者先动必亏，因此不遣先锋。”说罢戴巽看了史杰一眼，史杰不明白他的意思，整理盔甲不说话，“他们自作聪明炸毁半座关卡自以为能作为前线堡垒，然而陋关以山岩建成，陋山小道也因火药不足留有通道。孙子云十围五攻，但此地势，一千人渡陋山，两千人埋伏于城外近关水源，两千人借道半毁小道靠近……”
戴巽说到此停下，双手击掌看向申屠策，申屠策果然已经知道戴巽计谋，开口为众人解惑：
“火攻，五千兵甲就可围而夺之。”
“陋关山岩土矿建成，原本修建木制重屋已经炸毁半数恰好留作火引，人怕火攻而山岩不怕，就看这两千留在陋关的戎人是往关外退还是往关内溪流运水救火。”裴言恍然总结：“两者都需要暂离关卡，北军主场熟悉地势构造，三方将士即刻就能夺回陋关。”
“哈哈，这群戎人刚刚占关还算骄兵，一定不会轻易从陋关退去，可一旦出关引水，那可就真成了水里的王八。”戴巽大笑两声，随后目光指向申屠策问：“策儿，我听闻你杀敌受伤，怎么样，缓过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