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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郡主与马奴(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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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皇帝允许他的第四个儿子入主东宫时,洛都的冬日也终于来了。

    满城寥落的枯叶,平添了森寒的肃杀。

    易主的东宫重新又热闹起来,臣子们也松了一口气。御座的皇帝是否是真正的圣人,没有人敢去评说,但他们都知道,他确实是个十分善于弄权持政的上位者,永安侯府的大火与朱雀大街上的头颅足以证明。

    但这一年就这样匆匆结束,来者不可追,宣朝的人很习惯于往前看。他们开始称呼四皇子为太子,开始准备新年,准备给狄人的岁币,又换得一年勉强的太平。

    朝笙在芳汀馆的高处,可以看到朱雀大街上渐渐挂起的灯笼,通明渠水系交错,灯火逐水而逝。

    她与池暮阔别几近一年。

    他的信转山转水而来。

    霖州风土,草原无垠。

    他和她说连绵纵横的祁连山,说他如何教授那些比他年长的士兵,也说他在日暮下巡守,驱走前来滋事的狄人。

    他脱离了马奴的身份,在边境如鱼得水。

    不过也有凶险的时候,狄人向来以嗜杀好战而闻名。这挥斥长/枪的年轻郎君也受过伤,回到营地里,他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展开信纸时,笔尖流淌出的字依然隽秀清正,末尾,仍是端正写下的“问郡主安”。

    祁连山下,玄衣的郎君信马由缰,在州牧的默许下,他所教授的骑兵,或者说他所能指挥的人数量已到了千人。

    狄人的头颅将他推到了千户的位置。

    对于偌大的霖州来说,一个小小的千户微不足道,但对于一个既无出身也无背景的年轻人而言,他在这个位置上,已能向上希图更多东西。

    不过,历史的洪流向来轰轰烈烈淌过,大多数人都是洪流里的沙砾。

    建昭二十年春,宣朝十四州辞旧迎新,庆贺新岁。

    祁连山下,蛰伏了一年的狄人骤然起兵。

    彼时,正是洛都最热闹的时候。上元灯节,辉煌的灯火映得满城如玉宫。朱雀大街上,游玩的人们摩肩接踵,纷纷的脚步下,早已看不到冬日前的血迹。

    昭阳殿中,四皇子坐在太子之位上,率领群臣,姿态谦恭的向皇帝皇后行礼。

    腰如春柳的舞姬在靡靡的乐声中起舞,水袖翻转,荡漾出一个繁华的景象。

    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俯视着他眼前的妃子、儿子、臣子。

    他将他的第四个儿子定为了未来的继承人——但只是暂时的,他抿下一口酒,掩盖住思索的神色。他仍要让他的儿子们斗,唯有他们各自结党,互相攻讦,他的皇权才会更加稳固……

    忽有紊乱而仓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青衣的太监跑了过来,他散乱的呼吸都让乐声变得凌乱起来。

    “霖州……狄人打到霖州里头了!”

    他高呼,伏跪在地。

    皇帝猛然站起,再想不起那些弄权的心术。

    …

    曹垠早知道有这样一日。

    清冷的白日从祁连山上升起,一年过去了,被供养得越发强大的狄人终于再次亮出了爪牙,边境上的摩擦只是小打小闹。游荡的狄人只是一群蛮横愚蠢的野兽,但当他们集结成军队时,就拥有让宣朝的士人胆寒的力量。

    他们从草原上如蝗虫般席卷而来,打入了霖州。

    霖州的兵不足以守住这座州城,没有骁勇善战的宿将,也无人领导这些士兵去抵抗狄人。

    霖州的士兵日夜不休,阻止着爬上城墙的源源不断的狄人,抵挡住了第一波进攻,第二波,面对令人胆寒的狄人,他们终于撑不住了。

    当狄人如潮水般涌入城内时,等待着霖州人的,又是十几年前相同酷烈的噩梦。

    “洛都,可有援军?”

    曹垠站在军帐之前,凝神看着来往不绝的伤兵。这些都是霖州人,生于斯长于斯,也终要死于斯。但为何只有霖州人要这样死?

    他身后的军官沉默,最后道:“已传了消息去。”

    正月的时候,北地还冷得很。霖州里点燃无数的火,向天穹冲去,十几年前,为霖州督军的昌乐王弃城而去,死去的人化作枯骨,宿家的王侯仍是王侯;十几年后,霖州的烈火汹涌,又一次席卷了离不开这儿的人。

    “不出一月,霖州可破。”曹垠垂下眼来。他是个平庸的长官,比起治军,他其实更善农耕,霖州昔年也算北地沃土,他从一个县令当起,治下的郡县年年丰收,算是他最亮眼的政绩。

    他也有做出一些努力,比如努力募集足够的士兵,比如,试图找到新的将领——

    “霖州不会破。”

    一道清寒的声音响起,玄衣的郎君站在乌骓之前,望向了曹垠。

    曹垠回头,看到了那个极善枪/术的青年。

    他知道池暮年岁并不大,还未及冠。再次见他,曹垠发觉这年轻的郎君似乎身形又高大了不少。

    他也在守军之中,因日夜不休,那双不笑也含情的桃花眼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池千户。”曹垠唤了声,却发现自己已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他知道这年轻的郎君骁勇善战,若早生十年,未尝不能成为永安侯那样的名将。但名将的下场大家有目共睹,纵然生逢其时,如今只怕也是皇权下的枯骨。

    而且他只有一千兵力。

    曹垠摇头,觉得自己做的还是太少。

    “纵然你善战,终究不是万人之敌。”他看着池暮,眼神慈蔼,带着劝诫之意。

    他当然希望这少年能成为守护霖州的良将,所以他才给予他资源。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火光映照着凛冽的寒枪,在跃动的烈焰中,池暮的声音分外冷静,“州牧,我会守住这里。”

    他来此,并不是想做一颗沙砾。

    洛都的士人们总想着以“岁币”来换取太平,事实上,也确实维系了这么多年,至于狄人频繁的扰边,摧毁一两个小镇,在整体的安稳面前就微不足道了。但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宣朝的士人们以为他们会遵守约定,在纳了岁币后退守草原,但草原已为他们纵横驰骋,自然会希图更多。

    洛都欢庆元夕时,霖州早没了过年的气氛,有一队骑兵,在夜色中离开了沉闷绝望的霖州,头也不回的往草原而去。

    砚白从未这样恣意的疾驰过,氤氲的雾气中,他们熟练地绕开狄人前驻的营地,渡过草原山蜿蜒的河流,日夜的巡守并非只是为了赶走游荡侵扰的狄人,这片草原最终也为池暮所熟悉。

    李树等人与池暮奔袭百余里,并不知道他们的将领要做什么,越深入越靠近狄人的后方,但潜移默化下来的信服使他们下意识的追随了他。人人都说霖州要破,可总有人还守在这儿。

    很多年后,李树最终也从一个握刀都手抖的菜鸟新兵成了镇守一方的宿将,军中都知他枪/法凌厉,能破万敌。但其实对于李树而言,他所能见识的最高的武力,来自很多年前,同他一样年轻的燕昭烈帝。

    狄人们想象不到,自玄枪营之后,一味防守的宣朝人于夜中奇袭了他们的后方,那里水草丰茂,存储着他们行军的粮草。

    ……

    洛都,昭阳殿。

    “为何会入霖州!”皇帝怒不可遏,“岁币不是已经给了吗?!”

    他再也维持不住运筹帷幄的模样。

    那是狄人,是十几年前就曾破霖州的狄人,是让他们宿家的皇帝缩头缩脑的狄人。

    乐声早已停止。

    青衣的太监抖着声音,战战兢兢面对皇帝的怒火,比之狄人,他更怕这位君王。

    “因说,岁币……比往年少了。”

    荒唐。

    座中,户部尚书的神情都扭曲起来,岁币一年比一年纳得多,怎么可能会少?

    皇帝也知道。

    他神情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然而情绪却冷静了下来,看向颤抖的青衣太监。

    来势汹汹,归根结底,还是要钱帛。

    要钱就好办了。绪州、青州极度富庶,每年缴纳到朝廷的金银数不胜数。

    若说霖州给了洛都太平,那绪青二州就供养出一个富庶的洛都。

    到底蛮夷,居无定所,不通教化,所求不过钱物。

    皇帝甚至松了一口气。

    青衣的太监觑他神情,知道圣人的怒火已消,复又开口:“他们还有一个要求——”

    “狄人的王庭,要迎娶一位宣朝的嫡公主。”

    金杯滚地,发出的声音在寂静压抑的昭阳殿中格外清晰。

    宿云秋神情阴沉,死死地看向伏地的青衣太监。

    宣朝嫡出的公主,只城阳公主一人而已。

    皇帝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宣朝从未有过和亲的先例。

    表面上,是想迎娶公主,实际上,当婚姻相通,血脉相融,就不能再把狄人视之为不同教化的蛮夷,法理之上,他们与宣朝的人开始共通。

    且和亲公主的丰厚的嫁妆,将随着岁币,归属于他们的王庭。

    在皇帝看来,武将的兵权好不容易归属于他手中,与狄人接壤的边境则是填不完的窟窿,现在,他们提出了新的要求,答应——也未尝不可。

    当皇帝点下头,决意求和,放弃援兵于霖州时,冲天的火光燃烧于莽莽苍原,玄甲长/枪的少年立于马上,振臂一呼:“随我来!”

    那早已锤炼出的千骑骑兵,提枪踏马奔去。

    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计划,要有精熟的骑兵,要熟悉草原的地形,要有背水一战的决心和万夫莫当的勇气。当后人从历史上回望这一晚,只会赞叹还很年少的燕昭烈帝或许就是受天命所眷顾,但离开即将陷落的霖州,涉过沉静的长河,来到无边夜色下的草原,池暮确实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但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那个冬夜,他怀着刻骨的恨意,发誓要和金銮殿中的圣人玉石俱焚。

    但偏生有一个人救了他,她高高在上,俯下身来看他,却什么都不问。

    从此,除却仇恨之外,他有了新的夙念,玄衣黑马,一个马奴来到千里外的霖州,要替她守住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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