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顾爱琴想要约路尽秋吃饭，约不上，就是约在电视台楼下也吃不上，这倒不是路尽秋故意为之，工作调动之后，她手里的活翻了好几倍不止，每天新的报告，新的数据，她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加点。

    好不容易有了一顿饭的空档，她和陈斌约在了附近的饭店。陈斌下班后过来，来得晚，路尽秋坐着难受，在周围闲逛。路过一家房地产中介，她在门口的橱窗看了良久。

    三百多万的房子，三成首付是一百多万，她看了看自己银行的存款，寻思按照陈斌的收入，两人这些年又都不租房，凑一凑或许能有四五十万。电视台附近，这是姑塘的核心地段，听说城西新城有新的规划，那边应该能再便宜点。

    她想买房子，想有自己的婚房，从开始考虑结婚的第一天起，她就有了这个念头，陈斌家的小高层再好，那不是自己的天地，他父母再好，那也终究是陈斌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与亲妈共处一室尚且每天都是争吵，与婆婆同住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矛盾。路尽秋是从小就有住新房的梦想的，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房间，没有过自己的空间与天地，小的时候尽秋羡慕兮妍，她从小就希望有个地方属于自己，不要求多大，也不要求多好，她希望这个地方是独立而美好的。

    之前，她觉得这话说出来像是一个要求，但是眼下，自己升职加薪，每年有十几万的收入，与陈斌的差距缩小了，省吃俭用，吃住在家，或许就能攒出首付钱。

    陈斌来了，看到她在房地产中介门口，他似是刻意忽略了这个地点，拉着路尽秋进饭店。尽秋也放下了买房的念头，过去这段时间，她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和陈斌分享。她一直在想，如果说失去分享欲这因为这段关系里自己的事业一直在原地踏步，如果自己可以和陈斌一样，从事一个生机勃勃的新兴行业，是不是在两个人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沉默？或许两人就可以有新的共同语言？

    所以路尽秋尽力展现自己过去这段时间吸收到的东西，陈斌不感兴趣，虽然都说是互联网，但互联网不过是一个大而宽泛的概念，陈斌做的事情是前端开发，路尽秋说的事情，是内容制作，八竿子打不着。路尽秋对陈斌的工作感兴趣，但是陈斌对路尽秋的工作毫无好奇心。

    “你怎么今天这么喜欢聊工作？”陈斌问道。尽秋愣住了，确实，哪怕是陈斌的事业在自己看来顺风顺水，他也不会像自己这样乐于表达。那应该是陈斌本就不喜表达，不论对谁，但是路尽秋不同，她希望生活中有个倾听者，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关系中对方的倾听者，希望两人的交流不仅仅止于那些不着边际的明星八卦、好莱坞电影与琐碎的生活。

    她的思绪不受控地想到了前男友陆鸣，那个可以和她从世界聊到人生的男孩。可能，人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她清楚，这么去想，对眼前人不公平，但是她抑制不住，此次此刻，如果是自己与陆鸣，传媒大学的学生，关于电视的互联网改革两人能说能聊地该有多少？她很清楚，记忆里，她说话的时候，他明亮黑色的眼睛会带着光看向自己，她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最真切爱意，那是自己的独特。那种爱不是流程化的吃饭看电影上床，是爱，非你…也不是非你不可，沉浸幻想中尽秋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如果真的有非你不可的爱情，那为什么两人会分手，又为什么分手之后，他在北京，她在姑塘，两人都过得很好。

    那些东西，是青春的滤镜，看什么都什么美得，更何况是去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帅哥。

    “过去这段事情很忙啊，我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分享。”是自己做错了吗？把工作中的压力带给了陈斌，让陈斌觉得无趣。可是路尽秋想告诉她，这对她而言不仅是工作，是变数，是激情，是自己价值的实现。他可以理解吗？还是说他觉得这种表达是比工作本身更无聊的东西。

    “你奶奶是不是好了，出院了。”陈斌接过了话茬。奶奶的事还可以分享什么呢？尽秋低头思考，她的思绪飘向了家里那些不上台面破事。可能不怪陈斌吧，他找了话题，是自己家庭一言难尽。“是的，她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她。”末了，路尽秋回了这么一句。沉默，长久的沉默，路尽秋没话讲了，她也吃饱了，漫无目的地搅弄着手中的浓汤。

    “我妈说，找个时间，应该和你妈妈一起吃个饭，你觉得呢？”陈斌说道。

    “好啊，阿姨和叔叔什么时候有空呢？”尽秋回复。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机，表面上一切都是那么的按部就班，而事实上，两人之间的隔阂没有因为相处时间的拉长而被弥补。但眼前，婚期将至，似乎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为一家人。

    “你考虑过买房吗？”路尽秋忽然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们…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就在父母家里结婚吗？”陈斌紧锁眉头，不自然地挠头，眼神回避尽秋地注视，他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

    “我们那天说的是，不麻烦你父母买房，我们…我们如果要结婚，可以自己买房啊？”尽秋说得很小声，她小心翼翼地把要说的字一个接着一个念出来。

    “可是…可是我们买不起啊，我们没钱啊…”陈斌吃了一口菜，又往四周看了看，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我加薪了，一年能有将近二十万，我毕竟是体制内，公积金也不算低，刚才也说了，这个部门前景比较好，可能之后还有…还有空间…吧？”路尽秋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底气。陈斌顿了顿说：“你不觉得，还是买不起吗？”路尽秋的心已经凉了半截，陈斌说得没错，就是还是买不起。

    “可是，你看我们身边大部分人结婚都是买房的，你想，房产也是一种资产保值啊”

    “你今天很奇怪，又是不停地聊工作，又是聊要买房子，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陈斌想要岔开话题。两人很少吵架，因为每次交流到了点子上的时候，陈斌都会习惯性回避，小到去哪里旅行，大到结婚买房。他确有一种逃避争端的天赋。

    “那我们聊什么呢？两个人准备结婚，不聊这些未来的发展和需要预备的房子，我们聊什么？风花雪月吗？”风花雪月同你讲最是没劲，这句话路尽秋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察觉到了路尽秋的态度，陈斌无话再说，“就这样吧，可能我上班也累了，没必要累得要死的时候讲这么复杂的事情…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回。”说完路尽秋拿起外套和皮包就走出了饭店的门。不欢而散，路尽秋说之前就知道两人之间一定是这样，没有荷尔蒙的作用，互相没有吸引力，为了完成人生大事走到一起，现在更好，连人生大事都聊不到一起。

    下一秒路尽秋又觉得自己无用，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不能趁着机会，把该说的话说透说明白，如此以来，陈斌只会不停地逃避不触及这个话题，如果躲不过去，话就应该早点说明白。

    害怕，害怕失去，害怕说多了陈斌失去了耐心，他就是想找一个工作稳定，不要婚房的女生结婚，如果自己不是那个人，那么以陈斌的年纪和条件，他可以要下一个。而自己却不是那个占据主动权的人，自己的综合条件不如陈斌，还是女生，陈斌可以等到三十之后，而自己如果在三十之前仍然没有着落好婚姻大事就会在市场中贬值。所以，路尽秋应该活成陈斌喜欢的路尽秋，尽可能去维持这段关系，安安稳稳地走入婚姻，满足陈斌，甚至是陈斌家庭对陈斌伴侣的期待。

    路尽秋觉得自己想法不可理喻，所以人生不论走出多么远的距离，终究还是活在世人的目光之中。所以事实是，哪怕自己对婚姻毫无渴望，哪怕眼前的人毫无吸引力，但路尽秋，还是要选择一个合理的人生拍档，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入一场无趣无味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