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澄澄啊，你要结婚了，奶奶准备给你个红包，你对人家姑娘好点。”章玲娣极不自然地在路尽秋的“监视”下说着自己的安排。在两人对面路宏志一家整整齐齐地坐着。
路澄澄嬉皮笑脸地看着奶奶，“奶奶，你客气啦，到时候买新房子，奶奶你要来看，再来吃我喜酒。”
“诶，好好好！”章玲娣笑得合不拢嘴。章玲娣拿出一张存折，存折是老式的，甚至都不是磁卡，还是一本折子。“澄澄，拿好，奶奶等着抱重孙。”这存折，是方才路尽秋从一顿折子里的翻出来的，奶奶一个月退休金才两千块，包个五万的红包足够了。
路澄澄满心欢喜地接过存折，看了看里面的数字，肥腻的脸上明显不悦，他先是瞪了不明来由的路尽秋一眼，再又重新笑嘻嘻地对着章玲娣。“奶奶！”那撒娇的口吻，让路尽秋泛着恶心。路尽秋不会对长辈来这套，所以不招人喜欢。“奶奶，你太客气了，我结婚，你给什么红包，不用！”
“就是，就是，澄澄结婚，妈你给什么红包。”章玲娣难以置信地偷偷看了路尽秋一眼。
“妈，我和你说，澄澄这次谈朋友是认真的，那女孩子眼界高，看中一套婚房，我们过来也是想商量这个事情。”路宏志开了腔，和弟弟路建国比起来，路宏志生得人高马大，五官也俊俏不少，但偏偏好吃，人过中年胖成一个松散皮球，都是胖，还不如自己儿子胖得紧致。
“路澄澄婚房的事情，关奶奶什么事？”路尽秋抢在章玲娣之前开了口。
“啊呀尽秋，我看中楼下一件裙子，你电视台眼光好，和我一起去看看行不行。”一边的伯母拉着路尽秋就想下楼，这个顾爱琴天生长者一对怪异的大小眼，消瘦得可怕，黝黑的皮肤撑足了包裹在骨骼上，猴模猴样倒是也透出一股精明气，尽秋一把甩开伯母过来拉自己的手说：“别打岔，先说房子的事，爷爷刚走，奶奶人还在，你们什么打算今天台面上说清楚！”路尽秋一步都不让，甚至还关了房门与一家人对峙。
“不是，路尽秋，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路澄澄怒目圆睁地看着路尽秋，路尽秋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要结婚买房子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你要打奶奶的养老钱主意，这就关我的事。”
“奶奶说话了吗，你就在旁边话这么多？”
“奶奶就是从来都不说话，才被人欺！”
“你爸都他妈死这么多年了，你也就姓路，掺和我们家事干什么？”
“路澄澄，你他妈说话要不要脸，我爸是没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人还在！”
“啊呀，尽秋你姑娘家少说几句话。”一边的顾爱琴又开始和稀泥。“我凭什么不能说话，女孩少说话，那是不是我和我妈永远都开不了口！”
“你他妈路尽秋，我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路澄澄一米八的个子，二百多斤的体重，站起来在路尽秋面前宛若山一样。他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就要往路尽秋身上砸。
“干什么，打人犯法！”关上的房门被打开了，先于张晓琳进来的，居然是李学军，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也是当过兵的人，嗓门大不说，力气还大。他往后拉了要动手的路澄澄一把，路澄澄中看不中用就摔在了椅子上。路尽秋精神未定，看了看眼前这个不认识的人，又看了看吓掉了魂的张晓琳，心中明白了大概。
李学军冲进来是本能要护着尽秋，但眼下倒也尴尬，别人家的事，还是张晓琳婆家的事，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先出去。”李学军在张晓琳耳边说了一句，张晓琳把怕字写在了脸上，含着眼泪看着李学军。“我就在门外，有事，我马上进来。”路尽秋顺着门缝往外看，一点香烟的火星亮了起来。她心中有一丝不悦，自己爸爸是不抽烟不喝酒的。
“啊呀，都到齐了，倒是能说清楚了，你看晓琳，小孩子不懂事，我们都是大人，我们心平气和地谈，本来就是要叫上你一起的，也不是欺负你们孤儿寡母。”路宏志在一边对着张晓琳虚情假意。
章玲娣忽然站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走向摊在椅子上的路澄澄，章玲娣太矮了，一米六不到的老太太，路澄澄坐着，章玲娣站着，两个的视线还不高不低地交叉在了一起。“败家子！”啪一个耳光，路尽秋看呆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太太。路澄澄的所受惊吓有增无减，“奶奶，你打我？”
“尽秋是路家人，尽秋是我孙女！”黄昏日落，没开灯的屋子渐渐没了光，章玲娣的身子挡住了老路的遗像，白墙上摇摇曳曳着老路遗像的火烛，烛影晃到了路尽秋的眼。她起身，拿了三根香，从快要湮灭的烛火里借了火，对着爷爷的遗像三鞠躬，再抬头，她在哭。
路澄澄被拍了一下背脊，“你也去呀！”顾爱琴在一边明示，路澄澄是极不愿意跟着路尽秋身后做事的，但是这下他不得不依葫芦画瓢。
“红包我给过了…”章玲娣在那一巴掌之后，依稀有了点底气，她忽然意识到，路尽秋没有骗她，她银行里的存款和这套房子就是拴住这些不肖子孙的砝码。“你们都回去吧！”只是章玲娣从小到老从未挺起胸膛说话，她拿出主人气势赶人，却还是弱了一截。
路尽秋拿起随身的皮包往外就走，她摔门之前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李学军，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性，把门安静合上。李学军刚抽完一支烟，门口的空气里还有路尽秋不喜的烟味。“尽秋，等等…”李学军的尴尬有增无减，他想说等你妈出来，叔叔一起送你们回家之类的话，但是他不确定尽秋对自己的看法。“谢谢叔叔。”好在尽秋体谅，她没有拔腿就走。“没事，你妈不好，这事不应该让你小孩子一个人过来，还是一个女孩子。”
路澄澄一家在张晓琳之前出了门，张晓琳伺候章玲娣吃了个简单的晚饭后也出了门。“晓琳，我送你们吧。”
“嗯”张晓琳点头同意，老式公房的小区没有地下车库，李学军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车从一排后停着的车里倒出来。暮色昏暗，路尽秋看不清张晓琳的脸。李学军下车为母女二人开门，李学军先开了副驾驶，可张晓琳却和路尽秋站在一起。张晓琳犹豫了几秒，路尽秋自己开了后排的门，她对张晓琳笑了一下，张晓琳犹豫地坐在了副驾驶。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张晓琳一直忍不住回头看身后的女儿，而李学军则在看张晓琳。
车开到弄堂口，张晓琳先下了车，路尽秋深吸一口气，摆出笑脸对李学军道谢：“今天谢谢叔叔，我妈没什么朋友，你以后要多叫她玩。”路尽秋差点没有说完这番话，眼眶越来越红，路尽秋觉得哭出来丢脸，就没等张晓琳先往家的方向去了。张晓琳对着李学军说不出话来。“那下次再见？”李学军先开了口，张晓琳回头看了一眼女儿的背影。“嗯”还没说完，步子已经朝着女儿的方向迈了出去。
张晓琳走过一个转弯的地方，路尽秋一下子抱住了自己。张晓琳被吓了一跳，她很快发现，路尽秋在哭，哭的稀里哗啦的。晚上的弄堂格外安静，隔音不好的楼房里时不时传来家中锅碗瓢盆的响声。
李学军点了一支烟，看着张晓琳家的方向。
“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出去吃晚饭啊？”
“不要！”路尽秋带着哭腔，“我要回家吃你烧的。”
“好好好，那回家回家。”
张晓琳家的灯在几分钟后亮了，李学军这才坐进车里发动，张晓琳在阳台上看着那辆轿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