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二十岁的时候，尽秋的生活里有了一个学长。
学长对尽秋说，我们毕业就结婚吧。
尽秋信了，去了他的宿舍。
毕业的时候，学长要去北京。尽秋想了三天三夜，留在了家乡，她给他的回答是我在家里等你。
但是，几个月后，承诺要娶尽秋的学长离开了。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路尽秋都没有谈过恋爱，离开了校园，“爱”似乎就成了奢侈，而毫无来由的“孤独”成了常态。
每个周末醒来的早晨，尽秋都要在被窝里看许久的手机，有的时候，七点就醒了，却要生生耗到九十点。
尽秋与张晓琳的家是没有隔间的，两人共住在一间屋子里，没有隐私，没有隔离。这样的环境让独身的路尽秋感到压抑，两个女人，没有男人。目光之中只有彼此，生活之中，也只有彼此。
她与张晓琳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周末两天，两人会在一起一天，会分开一天。在那段独身的时光里，她总是需要带着电脑去咖啡馆或是快餐店里对付一天的时间。尽秋也曾思考过“母女隔离”的目的，她说不上来，是一种“宣誓主权”或是一种“逃避”。
于是两年之前，陈斌出现了，这个相亲认识的男孩。和陈斌在一起的时候，路尽秋总是想着那个没有给她未来的学长。她与学长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把聊天记录拉得很长很长，两人曾经聊到过天亮，曾经什么也没做，就是牵着手在学校里绕了十多圈。但这些事情，她和陈斌都没做过，也不想做。
“送你的。”一个coach的袋子，尽秋惊讶地拆开袋子，是一只手袋。
“什么日子，你买的？”有意识地，路尽秋将自己的惊喜放大了，去填补两人之间的距离。
“同事出国，我让他带的，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尽秋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人，微胖的身材，中等的身材，戴着黑框眼镜。“爱你，谢谢。”尽秋踮起脚，在陈斌的嘴上嘬了一下。
“我定了日料店，看完去吃。”尽秋在心里算了一遍日子，不是生日也不是纪念日。“好”路尽秋挽起陈斌的手，排队走进电影院。陈斌是一个什么样的男生？一个将尽秋的周末填满的男生，因为陈斌的存在，那些需要字幕才能看的外国电影，尽秋不再需要一个人去看。
路尽秋是本性里带着锋芒的女子，父亲离开的时候，她含着眼泪复习，握着自尊做题。这份本性，张晓琳见过，体会最深，那个学长见过，再者就是那些生命中不重要的过路人，大学的辅导员，实习单位的领导。而今，路尽秋与陈斌是极少吵架和拌嘴的一对，初恋的跌宕和后来长期的独身，训练了尽秋。她总能恰如其分地照顾陈斌的自尊与自己的优越。
陈斌从不知道，路尽秋是不喜欢好莱坞大片的，大学的时候，她从不看那些，甚至不屑于为了融入女孩们的话题去“降低”自己的品味，那个学长，是路尽秋遇见的，能一起看“闷片”的人。昏暗的光影里，路尽秋将视线偷偷移向身边人，陈斌吃着爆米花，被电影里段子逗笑，他笑的时候注意到了路尽秋的眼神，路尽秋即刻回应了一个笑容。他伸手到尽秋的后背，将尽秋捕捉在怀里，趁着黑屏，尽秋偷亲了陈斌一下。
“你总是不爱笑，板着脸不知道以为你很凶。”这是大学里学长对她说的话，她那时不懂退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为啥要卖笑，没情绪就不随意表达。”但那个时候学长的回应是笑。
尽秋与陈斌大部分的约会都在聊吃喝玩乐，这是他们最大的共同语言，哪家店好吃，下次要一起去，哪个地方好玩，要一起去看看，陈斌木纳，而尽秋健谈，她很少让气氛冷场。在上完最后一道日料后，陈斌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他不善言辞，红着脸说：“尽秋，我想和你结婚。”
路尽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摆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陈斌兴奋地涨红了脸，将戒指戴着路尽秋的手上，那是一颗钻戒。
那一瞬间，尽秋的脑海莫名划过自己与临川几日之前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还觉得未来是如此遥远，自己的人生还有无限未被穷尽的可能，而现在未来似乎在自己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消失了。
“你哭了，这么感动吗？”陈斌问她，她才意识到滚烫的泪珠已经滑落，她勉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无措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她又想到了兮妍，那个在结婚后就日益模糊的姐姐。
那日，章玲娣与路尽秋看照片时候，路尽秋问章玲娣：“你喜欢爷爷什么”
“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喜欢不喜欢。”章玲娣逃避了这个问题，但目光仍温柔地落在黑白照片中年轻的脸庞上。
“哎，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老头子说，他两百个人里面选中的我一个。”路尽秋愣了几秒钟，“你说什么？爷爷当年这么有魅力？”
“不是，不是，他那个时候是我们车间主任的同乡，那天他到我们厂里来，车间主任在办公室对他说，让他下面选一个，那个时候，我就在下面。”章玲娣是解放前的香烟厂工人，老路是汽车厂的工人。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是那个时代的绝配。
“我的妈，古代选妃也不过如此！”
“胡说八道，你爷爷要是皇帝，那你是什么？”
“我是格格呀，这还用说。”两个人在屋里笑作一团。
“那你们怎么就结婚了？”
“谈了谈家里情况就结婚了呗。”
“这么随意？”
“你爷爷家里苦，那个时候父母都没了，我觉得挺好就嫁了。”
“挺…挺好？”
“你不懂，我们那个时候，家里多个父母就多个负担，多个弟弟妹妹就多个要钱的。我家里人口这么多，你爷爷这么轻松，我找到他，这不是好分担吗？”
“啊…”这个老太太，路尽秋噘了噘嘴，不想再和这老太太说话。
“不过尽秋啊，你们这代人不一样，你可千万要找一个父母都在的，你爸已经不在了，带孩子买房子你已经缺个助力了，最好男孩子家里能多照顾你点，这样晓琳也可以轻松点。”
“我为什么需要照顾，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