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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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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君然按照直玛给他指点的位置找到了“汀上”,草海对面的路边,一幢两层木结构房屋,青瓦做顶,飞檐翘角,门窗雕花,一楼竖着四个高大的原木立柱,支撑着二楼凸出来的阳台,以二楼的阳台做顶在一楼形成回廊,回廊下,悬挂着一排古香古色的红色荷花灯笼。一楼正对草海的方向,全都是大大的落地窗。门口夹道两边,一边一艘被架高的猪槽船做花器,里面的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开得当时,因为没有人刻意搭理,这些野花披头散发,野趣十足。猪槽船下,贴地栽种着一排绣球花,枝肥叶厚,开着或粉或蓝的花,因为花球的硕大,枝条承受不了花球的重量,一朵朵趴在地上。靠近正中两根立柱的前面,被刻意打造成了一架拱门,一边一株藤月在拱门上开出灿如霞光的黄色花朵,落地窗前,也不是单调的,一排红砖砌成的低矮花坛贴着一楼的台阶,里面也开着各色的野花。

    奕君然把车停在路边,越过绣球的夹道,走过黄色藤月的拱门,就看见大门正中的立柱上挂着一副黑底金字的行书楹联,上联写着“月明全见芦花白”,下联写着“风起遥闻杜若香”。匾额上面同样的字体,上写“汀上”,两边还是分别垂下两盏长形的红灯笼。

    看了楹联,奕君然心里更想马上认识一下“汀上”的主人。他走进敞开着的雕花大门,进门处是一个吧台,吧台正对着是宽敞的大厅,里面整齐划一摆着一些长条桌,桌布是蓝印花布,上面盖着和桌子同样大小的玻璃,每一桌上面都有一个小花瓶,瓶里插着野花,为简单的室内增添了一些绿意和生机。

    也许时间还早,吧台里没有人,整个大厅只有两三桌客人在惬意地闲聊。

    “老板,有人吗?”奕君然向里叫到。然后就听见噔噔噔地下楼声,脚步急促而细碎,一听就是小孩子的脚步声。

    “来了!”先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声音,然后娜珠出现在奕君然的脚边。

    “原来是你呀!小丫头!”奕君然用手拍她的头。

    娜珠可能以为奕君然是来找他赔项链的,表情稍显紧张。

    “小丫头,你家没有大人吗?我要住宿!”奕君然用话缓解她的紧张。

    小女孩明亮的眼睛这才闪着光,向里间喊:“科叔叔,有客人!”

    然后又是噔噔噔的下楼声,才下来一个摩梭打扮的小伙子。下来就给奕君然道歉:“不好意思,等久了,刚才有客人退房,我去换床单去了!”

    “不打紧!”

    小伙子登记的功夫,奕君然发现娜珠回来以后应该是洗过澡了,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百褶裙,转而穿了一条小碎花的连衣裙,头发也被打理成一边一个小啾啾,俏皮而可爱。

    登记好,娜珠抢着要带奕君然去他的房间,小伙子也不拦她,就由着她带着奕君然进了后院。

    屋中自有天地,走到内,奕君然才发现“汀上“并不是他想象的只有他看到的只有正对草海的这一排房子,而是四周合围的样式,穿过一个月洞门,里面别有洞天,自成天地。那里地势宽阔,有一个大大的庭院,院中同样栽种着各色时令花卉,几架藤月的拱门姹紫嫣红,最特别的是在一个只有散射光能照射的角落里,挖了一个大概三米见长,两米见宽的池子,池中密密丛丛绿叶相遮,正是花开时节,白色的海芋挺直而生,花开满池。

    “汀上”、“海芋”,奕君然的心中疑窦丛生,这些难道真的只是偶然?他急于知道一切的答案,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娜珠把奕君然带上了二楼的房间,还没有进门,庭院里有男人的声音叫:“娜珠!”

    “阿爸,我阿爸回来了!”小姑娘欢欢喜喜的抛下奕君然下了楼。

    奕君然站在楼上向庭院望去,看见小姑娘扑进一个男人怀里,隔得远,奕君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估摸着身高和他差不多。男人抱起娜珠,在庭院当中转了几圈,小姑娘的裙上的碎花就在落霞中洒满了庭院。

    “难怪直玛说他们宠娜珠!这么一看,就是个女儿奴嘛!”奕君然笑了。

    父女俩在庭院里欢快地闹着,奕君然进屋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才回到大厅里。这一次,他近距离看到了娜珠的阿爸,看起来年纪不过25、6,古铜色的皮肤,眼窝很深,鼻梁很挺,眼光深邃。

    奕君然赶上了饭点,大厅里,一改刚才他进来时候的样子,此时觥筹交错,笑声喧天。他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眼光越过窗外红砖花池里的野花飘向对面的草海。粉色霞光中的草海绿风漾波,几艘猪槽船随意散落在水面上,纹丝不动,让奕君然想到“野渡无人舟自横”。在不遮挡眼前风景的位置,有一座小巧的木亭,上面稀稀拉拉坐着吃完饭在那儿闲坐的游客。

    “吃饭吗?”刚才给奕君然登记的小伙子上来问。

    奕君然点了菜,继续把眼光飘香窗外。马路上,一辆汽车停下,从后座下来一个穿白t恤,牛仔裤的女人。女人下车后,汽车停也不停就开走了。正在外面玩耍的娜珠朝女人跑过去,女人蹲下身子,把娜珠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一口,小姑娘也重重在女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娜珠的阿爸迎上去,和女人站在夹道的绣球花旁边说笑着聊天,虽然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举止亲昵,夕阳的余晖照在三个人的身上,奕君然看在眼中,这画面和谐生动,无一不是充满了爱意。

    “原来真是自己多想了,不管是民宿的名字,还是门口的楹联抑或是庭院中的海芋,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偶然!也是,要是有奇迹的话,早就发生了,还会等到今天!”奕君然笑话自己的胡思乱想。

    上菜的时间,奕君然收回视线,再抬头看时,三个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天色渐暗,“汀上”回廊上的荷花灯被全部点亮,咖啡色的流苏被夜风吹动,连带着闪亮的荷花也在风中旋转。隔着透明的玻璃,奕君然看见草海之上月亮升了起来,照在绿意流淌的芦苇上,眼中所见,除了绿色,还是绿色。他想起进门时在门口看到的楹联,想象着秋日芦花开放的情景。眼前光是这一片绿海已经叫他震撼了,更别提秋天苇花开放的时候,皎皎月光和雪白苇花上下连成一片的壮观景象。

    “好一个‘月明全见芦花白’,情景合一,完美点题!”他在心里暗声叫好,为“汀上”寓情于景的楹联,也为用这联诗当楹联的人。

    月色撩人,芦花白已有,但杜若香难寻。当年秦语弦读周邦彦的《解连环》一词,羡慕其中“汀州渐生杜若”的意境,所以化用词中的“汀”“若”二字为江汀若取名,却未曾想奕君然如今的局面倒真是应验了词中“怨怀无托”的种种曲折。奕君然竟不知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一语成谶,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真如周邦彦一般“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落泪”。

    夜晚,奕君然又做了那个梦,这一次,他在这三年里第一次拉住了江汀若来的手,感知了他脉搏的跳动,可是她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盈盈地落泪,到最后,她挣脱他的手,一步也不停留地消失在苍茫的汀州之上。奕君然惊醒,耳朵里听着窗外的虫鸣,细数着黑暗当中自己的心跳,一直磨蹭了很久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照例在平时的时间起床,天上下着小雨。下了楼,穿过月洞门,他来到大厅,除了几个和他一样早起在吃早饭的人,民宿里特别的安静。奕君然随便吃了点早饭,思考着自己今天是否要离开,想了想,总觉得“汀上”让他有一种不可说的感觉,于是决定再留两天。

    在他看着草海里的芦苇丛发呆的时候,昨天抱着娜珠的女子身后跟着娜珠的阿爸,两个人同时从楼上下来。女子出了“汀上”的大门,朝外张望了一眼,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大厅墙上的挂钟,用摩梭话交流着,奕君然反正也听不懂,还是把目光转回去看他的微雨草海。

    女子显得很焦急,一会儿,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她问娜珠的阿爸:“王老师说他临时要去接来支教的老师,现在来不了,可是我今天还有两节课,要不,你送我去吧!”

    男子对妻子的要求面露难色:“我等一下要去丽江接人,那怎么办?”

    刚才因为听不懂而不关心,现在他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想着反正在下雨,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送送她,正好也到学校去看看。几年前来采访,附近的一所希望小学他去过,如果不出意外,女人要去的学校就是他采访过的学校。当下,他便抬起头,在两人说话的空隙插了一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有车,可以送你去!”

    谁会想到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情,所以两人刚开始并不认为奕君然是在和他们说话,直到奕君然再说了一遍,他们才相信。女人望着男人,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毕竟对方是一个单身男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男人心中也在迟疑,奕君然知道两人心中在担忧什么,说:“不用担心,如果没有猜错,你是xx小学的老师吧?”

    “对的,你知道我们学校!”女子吃惊。

    “几年前我到你们学校采访过,那个时候你们李校长还接受了我们的采访。对了,他现在还在学校吗?”奕君然用真实例子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骗子。

    “还在,还在,原来你认识李校长!”女人彻底打消了顾虑。

    男人听奕君然的话说的真切,也不再怀疑,豪爽的说:“那太感谢了,我等一下给小科讲一下,你今天晚上的饭菜免费,当是我谢谢你!要是明天你还在我们客栈,我请你喝酒!”说完,走过来,朝奕君然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掌。

    “客气了,我当顺便故地重游一下!”奕君然站起身,把自己的手和男人的手握在一起。

    “那你等一下,我先上去拿包!”奕君然对女子说道。

    “好,太谢谢了,不用忙!”女子点头。

    奕君然全身的家当就是一个背包,里面除了换洗的衣服就是一个相机。他上了楼,背了背包两分钟不到就下来了。

    “走吧!”奕君然对女人说。

    女人望着自己的男人,叮嘱道:“我先走了,你去丽江开车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男人说。

    奕君然出了门,女人随后出来,奕君然打开车门让女人先上,然后自己上车,在男人注视的目光中把车开出了“汀上”。

    “等会儿可能要麻烦你给我指一下路!”奕君然对女人说。

    “好,是我麻烦你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然都不好打招呼!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奕,神采奕奕的奕!”

    “奕老师,你叫我娜姆就可以了!”

    “你是新老师吧?上次你们学校的老师我几乎都见过。”

    “也不算新,我都待了两年了!”

    “本来就是泸沽湖本地的人吗?上的师范学校?”

    “是的,我是尼塞村的,大学读得就是师范专业!”

    “那为什么要回来当老师?”

    “我们这里的教育太落后了,我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成绩还不错,结果一走出去,发现自己的眼光太短浅了,而且我觉得自豪的成绩在那里根本拿不出手。可能是一时之勇,我想改变这种局面,想要更多的摩梭孩子接受好的教育,想要证明我们摩梭孩子并不比别人笨!所以就回来了!”娜姆一番豪言壮语诚恳而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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