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书玉之谋
春日的午后,总是使人困倦。
苏静安刚起床不过三个时辰,此时又有了些睡意。
她将要书玉做的事情细细交待了,便迷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书玉轻轻掩上门,难掩心中窃喜。
这是苏静安第一次交代她除了日常事务之外的事,她有心展示一番,下定决心定要将这差事办得妥帖又漂亮。
内务府是去不得的,既然有人能将聂弥作为眼线,通过内务府安插到邀月阁,难保内务府没有别的暗桩。
她细细回忆了当初一同到邀月阁时的情形,聂弥一直孤僻且话少,唯一有用的信息便是一开始书琴为了彰显她领头的地位,问了每个人从何处而来。
书玉记得,聂弥说,他曾是司设局的。
司设局如今的掌事姓李,是个又胖又矮的中年人,他最喜银器。──这些是书玉从司设局的小宫女那套来的消息。
书玉返回邀月阁,取了一把她这几个月攒下来的银珠子,银珠子装在荷包里,分量沉甸甸的,书玉其实有些肉疼,但是又觉得与日后的前途比起来,也不这么重要了。
李掌事果然如传闻一般。
他阖着眼,靠在一把摇椅上,摇椅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奴婢邀月阁书玉,见过李掌事。”
李掌事微睁开眼,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应答:“你有何事?”
“奴婢此次奉苏才人之命,特来看看如今有些什么时兴的用具,想挑选几件摆在偏殿。”书玉垂着眼,恭敬地答道。
李掌事直起身来,他虽知如今苏才人是晋雍泽的新宠,但俩人往日又无交集,他不冷不热道:“既如此,咱家叫个小黄门带你去挑一挑。”
书玉上前一步,伸手将那个装满银珠子的荷包递到李掌事面前:“李掌事,邀月阁如今的内侍副总管是曾经司设局的聂弥,他也经常惦记您。”
李掌事将荷包拿到手中一掂,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又打开荷包看了一眼,态度就热络起来:“书玉姑娘何必如此客气!随咱家往这边来。”
李掌事亲自在前领路:“不知苏小主想挑些什么样式?”说着拿手一挥:“这一片都是黄花梨木的,看起来明快鲜亮些。”
书玉点了点头:“小主说,就要明快的。”
李掌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诶!咱家看书玉姑娘这般明媚,就知苏小主也是明艳动人的,这黄花梨木正衬小主。”
书玉露出个单纯的笑容:“怪不得聂弥总是说李掌事为人和善,又有本事,如今一见,才知道聂弥说得不过冰山一角。”
李掌事对聂弥印象已有些模糊了,闻言谦虚应道:“哪里哪里,邀月阁才真是人才济济,聂弥如此,书玉姑娘更是冰雪聪明。”
书玉闻言“噗嗤”一笑,随即脸上又露出一丝忧愁。李掌事何等人精,立马问道:“书玉姑娘可有吩咐?”
“岂敢劳动李掌事。”书玉面上一红,停顿了一下,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李掌事可知聂弥有些什么喜好?”
李掌事上下扫她一眼,见她面色绯红,眼色躲闪,哪有不明了的。宫中日子孤寂,宫女和内侍对食的事情也常见。
李掌事“嘿嘿”一笑:“聂弥这小子倒是有福气。”
书玉心知李掌事上了套,更加不遗余力地演着戏:“李掌事莫笑话奴婢!”
李掌事为人虽贪财了些,好歹心思倒不坏:“聂弥只在司设局待过半年,咱家对他也不熟悉,书玉姑娘若是想了解,不如去麟趾宫问问,咱家记得,聂弥之前是在那儿当差的。”
麟趾宫?
若没记错,沈充媛也曾是麟趾宫的宫婢。
书玉套出想要的话,又与李掌事寒暄几句,李掌事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未留她。
麟趾宫在宫中东北处,如今晋雍泽无子,早已空置多时,里面的宫人留了些日常撒扫的,余下的都分到了各处去。
书玉到的时候天已擦黑,两个老嬷嬷正靠在廊下绣花。
她们见到书玉,有些奇怪,其中微胖的那个问道:“你是何人?来做什么?”
书玉分别行了礼,又递上两个荷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收了荷包,两个老嬷嬷和颜悦色了许多。
书玉开口道:“奴婢是邀月阁书玉,现与聂弥一处当差。”
“聂弥?”听闻这个名字,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惊讶。
书玉从她们惊讶的神色中窥见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于是她更殷勤地为两人端茶倒水,捏脸捶背,两人被哄得喜笑颜开。
眼见时机成熟,才道:“嬷嬷们也知道,宫中日子难熬,奴婢与聂弥一处当差,朝夕相处,难免…”
说着叹了口气:“可惜聂弥他为人冷清,不怎么搭理奴婢。听闻小主有提拔聂弥做邀月阁管事,若是这般,奴婢更自惭形秽了。所以想问一下聂弥可有什么喜好,请嬷嬷指点一二。”
微胖嬷嬷眯着眼看了书玉半晌,才道:“对食之事寻常,但聂弥此人还是罢了。”
“为何?”书玉瞪大眼睛,不解道:“可是奴婢太差了?”
“非也。”干瘦的那个嬷嬷摇了摇头,接话道:“他可是眼高于顶的,当初在麟趾宫,他与暮云那个丫头,哦,现在是沈充媛了…”
“慎言!”微胖嬷嬷低声打断了她,喝道:“过去的事情,提它做什么!”说罢又转头看着书玉,正色道:“小丫头,老身奉劝你一句,早早绝了这个念头,是为了你好。”
书玉心中如波涛翻滚,面上却露出哀戚:“多谢嬷嬷指点,奴婢省得。”
离了麟趾宫,书玉疾步回了邀月阁。
苏静安见她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好笑道:“可有人在背后撵你?”
书玉没有玩笑的心思,示意苏静安屏退众人,才将今日探得的消息一一给苏静安回禀了。
“竟是这样!”
苏静安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她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聂弥竟对沈氏有那样的心思!
怪不得聂弥甘当沈氏的眼线,甚至甘愿为沈氏去死!
“你今日辛苦了。”
苏静安知道书玉探听这样多的消息,必然是自己贴补了许多,于是又赏了她一个赤金镯子,才打发她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