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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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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然听完苏静安的转述,也有些唏嘘,为了些虚无缥缈的感情,竟是愿意丢了性命。

    苏静安半卧在榻上,把玩着一只玉镯,轻声道:“他如此执着,倒是可以利用一二,他定知道沈氏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陶然蹙着眉道:“这是不假,可是看他的嘴硬的模样,想让他自己吐露,怕是不易。”

    “攻心为上。”苏静安狡黠一笑,拉着被子盖过头顶,声音闷闷传来:“等着瞧吧。”

    是夜,月明星稀,邀月阁四处寂静,只有黑色的天幕之下,时不时传来两声乌鸦的叫声。

    聂弥正蜷在下房的角落中,瞪着眼睛,透过窗户纸,感受着朦胧的月色。

    这般情形,倒是像极了他与沈暮云初遇的场景。

    聂弥很快地打断了思绪,苦笑了一下,如今她是尊贵的充媛娘娘,而他只是个残缺不全的阶下囚罢了。

    苏静安未说要如何处置他,只将他关在这里,不闻不问,每日只有一点清粥,提醒着他还未被人忘却。

    他愿意为了沈充媛去死。

    可如今他被关在此处,连个消息都递不出去。

    他不由担心沈充媛是否知晓他已被发现,又是否会落入苏氏的圈套。

    多重煎熬之下,短短几日,他竟瘦得不成人形。

    今夜格外安静,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忽然觉得门口传来窸窣之声,他紧张地抬头盯着门缝,幻想是沈充媛派人来救他了。

    门口铜锁轻轻“咔嗒”一声,聂弥应激似地站起来,一个身着黑衣黑裤的蒙面男子推开门,闪身进入房内,又极快地掩上了门。

    黑衣男子看见聂弥立在墙角,未曾睡觉,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脸上又露出不屑的神色,一步一步向着聂弥走去。

    聂弥分不清心中是何想法,他的声音压抑又古怪,透露着隐隐的激动:“可是来救我 ?”

    来人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鼻腔中发出嘲讽的轻哼,却并不正面回答:“娘娘说了,你为她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她很感谢你。”

    聂弥眼神灼灼,嗓子发紧,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娘娘可还好?”

    “好与不好,岂是你能过问的?”黑衣人又向前进了一步,将聂弥逼在房中逼仄的角落:“若不是你愚笨如猪,坏了娘娘的大事,今日我也不会出现在此!”

    聂弥越听越觉得不对,颤声道:“我半个字也未曾吐露!我对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

    男子狞笑道:“娘娘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如此丑陋、下贱、令人作呕,远远看着都仿佛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你还偏偏毫无自知之明,日日污染她的眼睛!”

    “不!不会的!娘娘不会这么说!”聂弥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不住摇着头,喃喃道。

    黑衣男子仿佛嫌他不够痛苦,继续说道:“娘娘还说,你这阉人自不量力,她每次与你说话,都觉得如跗骨之蛆,恨不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聂弥脸色惨白,脚下一晃,却退无可退,他的脊梁骨狠狠地撞在墙上,已无心听黑衣男子说了些什么。

    他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沈充媛的影子,笑着的、皱眉的、垂泪的、生气的,每一个都如此生动,最后却化作一柄利刃,插进他的心里。

    他切实地感受到了痛意。

    低头一看,黑衣男子已将一把匕首送入了他的胸膛:“我送你一程,你死了,娘娘终于能解脱了。”

    聂弥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苏静安带着陶然从外间进来,低头看着聂弥衣服上晕出来的血迹,有些不适。

    黑衣男子取下面罩,却是逐月。

    逐月转过身子,微微挡住了苏静安和陶然的视线,免得她们直视到这有些血腥的一幕,温和道:“主子放心,死不了的。”

    聂弥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四肢无力,头脑昏沉。

    门口有人点亮了一盏灯,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想抬手挡住光线,却被胸口的钝痛牵扯地动弹不得,他脑子有些发懵,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沈充媛派来的人,这般狠厉地要取他性命。

    想起沈充媛,他的神情一瞬间便死寂下来,这般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来人正是苏静安。

    “聂内侍,你可好些了?”

    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却问得聂弥痛彻心扉。

    出了事,连他背叛过的主子都会关心他一二,沈氏想的,居然是杀了他!

    他就这般不值得相信吗?

    还是说在沈氏心里,那个黑衣男子说的话,才是她一直的所思所想。

    苏静安见聂弥不说话,温声道:“你好好休息,昨夜的事已经过去了,贼人也已当场伏诛,我改日再来。”

    说罢转身出门,对陶然道:“走吧,让他好好休息。”

    聂弥压抑不住喉咙里的哭声,悲切地哭出声来,他越哭越觉得伤心,仿佛人生这十几年都错付了。

    陶然扶着苏静安回了内室,倒了一杯茶给苏静安:“小主说得果然不错,奴婢看他的模样,倒真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之感。”

    苏静安喝了一口茶,这才觉得萦绕在鼻尖的药味被压了下去,舒服得叹了口气:“若不是他自己执念太重,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我拿捏住。”

    “但还不够。”苏静安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这几日务必好吃好喝地待他,再有意无意透露出沈氏近日万分上头生气的消息。”

    说着苏静安与陶然对视一眼:“过几日就该有消息了。”

    苏静安这手攻心计确实很有效果,不过三日,聂弥就挣扎着起了床,跪在苏静安面前。

    “小主,奴才是猪油蒙了心,才这般陷害您。”聂弥磕了一个头,接着道:“奴才愿意把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如实相告。”

    苏静安眯眼看着他:“陶然,扶他起来,看座。”

    聂弥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他极力忍住了,又磕了个头,哽咽道:“多谢小主,奴才愧对您。”

    陶然给聂弥倒了一杯热茶,聂弥捧着茶,开始讲述他与沈氏的往事。

    他和沈氏一入宫就相识了,他们年岁相仿,又都是在麟趾宫当差,两人极快地熟悉了。

    接下来就是毫无新意的“郎”有情,妾无意的故事。

    直到沈氏十五岁那年,她爱上了恪亲王。

    恪亲王虽不良于行,但他身份高贵,温润如玉,俨然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晋维平也喜爱温柔小意的沈氏。

    可后来晋雍泽也看上了沈氏,晋雍泽年少风流,情窦初开的沈氏如何抵挡得了他的温柔攻势。

    她哭着求聂弥帮忙,帮她设计摆脱恪亲王晋维平的纠缠,好让她一心一意待在晋雍泽身旁。

    晋雍泽和晋维平也因此事,颇有嫌隙。

    从那件事以后,聂弥就心甘情愿地为沈氏做事,一直到被安排到邀月阁来。

    苏静安与陶然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辛秘。

    苏静安暗暗记在心中,或许有朝一日,这个消息可以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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