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琥珀拾芥XXVI
炽热的光线, 在角落里折出道道交错的光影。秦黛在被人拽着,扯入怀中,她没有闭眼, 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谢斯白根根分明的长睫,低垂在眼前,额前的短发扫到秦黛脸颊,很痒。
她被迫地仰头, 被掐着腰、掌着后颈,她却根本没有推开他。
喝下去的酒精在胃中辗转来回,小分子仿佛扩散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让神经系统也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颊边泛起绯色的烟霞, 分不清是因为酒精, 还是无法换气而憋的。
蝴蝶骨抵着坚硬微凉的墙面,被硌得生疼,她却浑然不觉, 直到下唇传来刺痛感, 才终于回神。
口中尝到酒味, 不重, 淡淡的一点勃艮第葡萄酒味道。
秦黛找回片刻的清明:“谢斯白……唔……”
换来的却是对方愈发加重的吻。
谢斯白像是下了狠心,诚心不叫她说一个字。压着人抵在角落中太阳光无法触及的暗影深吻。
手掌掐着她细腰, 脖颈上有青筋凸起。他像一头饿狼一般, 在隐秘的角落,暗中窥伺已久, 总算得到良机, 于是发了狠劲地吻、咬,勾扯,交缠, 侵略。
魏清济的脚步临近,秦黛推他。可她几乎被谢斯白夺走所有呼吸,用尽全力,却还是被人轻易掌控,像一个没有脊椎骨骼的软体动物。
谢斯白将她两条手腕都按住,交叠着、压在冰凉的墙面之上。
他左掌的虎口,卡住她的腰,强硬地、不容置喙地掌控,下一秒,却又轻揉慢抚。像织好的一张诱人的网,强势而温柔。
秦黛眼里起了雾,只能听见暧昧的轻喘和接吻声。
她已经分不出一丝的精力,去关注旁人的脚步声。
她必须承认,谢斯白总有办法,让她陷入一场逃脱理智的放纵。
这是阔别已久的二次沉溺。
魏清济的脚步声在拐角处停下。
谢斯白微微掀了下眼睫,放过秦黛被压着的手腕,拧开她身旁的那道门,单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人抱离这里。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门合上的瞬间,魏清济脚步拐了过来。
门内,遮光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所有光源。
秦黛微微喘息,像一条缺氧的小鱼,还没来得及跳出水面呼吸,就又被一双手勾住了腰。
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们只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炽热的,勾人的,□□如浪潮般奔涌。
分不清是谢斯白先低头,还是她下意识地踮了下脚尖,仰着颈迎上去。
他们又吻在一起。
谢斯白变得温柔了些,强势的侵占变成了温柔的的引诱。
他尝到秦黛口中的酒味,分离的瞬间,低哑着声音问:“喝了几杯?”
酥麻感沿着脊椎上升蔓延,秦黛站立不稳,揽住了他的脖子。
鼻尖相抵,水汽氤氲了双眸,秦黛勉力说:“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黛的手肘误触到墙边的开关,灯一下子亮起。
通室明亮,一下子打断,谢斯白和秦黛都无法适应地闭紧了眼睛。
过了会儿,睁开,谢斯白低眉的瞬间,秦黛脸一侧,像只几月大的怕生的小猫,埋进了他颈间躲藏。
旖旎的气息跟着灯,散进了整个房间。
谢斯白抬眸,这才发现,他们误闯的,是一间杂物室。
废旧的桌椅,胡乱堆叠的餐布,油漆桶,缺了个角的餐碟残次品,新的坏的扫把……全部被堆放在这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昏暗角落。
实在不算是个好地方。
甚至连气味都不算好闻。
谢斯白低头瞥了眼怀里的人,又伸手,又把灯摁灭。
“魏清济找你说什么?”他开始质问。
没有刺目的光,秦黛动作不变,她动作小心地吸了吸鼻子,嗅见他颈间清晰的沐浴露味道。
青柠罗勒与柑橘,酒店统一配套。
和她身上的一样。
鼻翼翕动,秦黛道:“没说什么。”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发哑。
谢斯白抬了手,一下一下地顺她的长发,乌黑的眸子沉色愈重:“信他吗?”
秦黛摇头。
她怎么可能再相信魏清济一个字。
谢斯白低笑了声:“还要回去吗?”
秦黛诚实地摇了下头。
没等谁再开口,她的手机忽然响起。
谭慕言打来的,四方的屏幕发出的光亮,笼在她和谢斯白中间。她平息了番呼吸,才接起来。
谭慕言是见她离开了这么久,才担心地打过来。
秦黛讲电话的时间,谢斯白倚在门上,整理了下被她弄得皱皱巴巴的衬衫袖子。
秦黛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将暧昧氛围无限放大,总觉得他这动作过于事后。
明明也只是接了个吻而已。
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实际上此刻的心跳并没比刚才接吻时缓下来多少。
反而有越发加快的趋势。
“我突然身体不是很舒服……嗯,肚子疼……不用管我,你们吃完去玩就好了。”
电话里的谭慕言又问:“好吧……不舒服的话,你先回房间休息。对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刚才都没怎么动筷子,我帮你带点?”
秦黛拒绝了,很快挂掉电话。
谢斯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还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小骗子。”
耳尖有缓慢升起的烫意,秦黛拨了拨头发,移开话题:“你不是要告诉我答案吗?”
谢斯白伸出手来,当着秦黛的面,重新按亮她的手机锁屏,上面显示的时间清楚明了。
“我以为,亲了二十分钟,你也应该知道答案了。”
秦黛:“……”
她刚要说什么,一道完全不隔音的木门外,传来酒店工作人员的交谈声。
“上回新买的那些餐布放哪了?去找出来,六楼宴会厅的包厢得换个新的。”
“好,在杂物间,我这就去拿。”
急速的脚步声立即响起,听动静,正一步步靠近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秦黛倏地紧张起来,没法不着急。
她下意识地喊:“谢斯白,怎么办。”
谢斯白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面色平静:“躲不掉了,被发现会怎么样?”
那倒也不至于怎么样。
但是很丢人……
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这房间干过什么。
谢斯白神情懒散地靠着旁边的墙壁,坦然地将目光迎过来,“要不你藏起来,这样的话,就我一个人丢人。”
脚步已经到了门外,秦黛眼神询问,怎么藏?
门把手被人拧动。
秦黛尚未来得及反应,谢斯白上前一步,展臂将她扣着后脑勺,按进了怀里。
她听见一阵明晃晃的心跳声,小鹿乱撞,乱如擂鼓。分不清是谁的。
门啪一声被人从外拧开,光从一道缝隙透进来,秦黛藏在谢斯白怀里,就躲在这道光的侧方。
只要那人进来,就能发现他们。
“小刘,再去厨房催一下,宴会厅的菜让快点,汤到底还有多长时间好?”
“姐,我到底先拿桌布,还是去催厨房?”
“……算了,先去催厨房吧,桌布等下拿上来。”
“行吧。”
“啪!”一声,门又被重重关上。
秦黛松口气。
静可闻针的房间内,她被谢斯白圈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莫名地犹豫了一秒。
“你心跳好快。”谢斯白低声说。
秦黛骤然从他怀里退开,她摸了摸心口,一眼都没有再看谢斯白,拉开了门,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刚拉开门,谢斯白紧跟其后。
秦黛转身,压根不知道自己耳朵有多红,只说:“你不要跟过来。”
-
谢斯白重新回到宴会厅时,一半的人已经酒足饭饱。
他远远眺望了一眼,秦黛没回她的位置。
贾子京长时间不见谢斯白人,喝酒都没滋没味的:“你他妈跑哪去了?人李遇才刚还带着新娘子来我们桌敬酒。”
谢斯白还没来得及坐下,感觉到一道视线。
他望过去,是魏清济。对方讪笑了一秒,表现得十分温润谦和,点头当打招呼。
谢斯白没那个心思和这个人维持社交关系,更不是什么端方君子,他本着自己心,看都没看一眼。
贾子京:“刚没发现,你他妈嘴怎么这么红啊?”
谢斯白低头看手机,闻言只是笑了一声,并不想回答。
“靠,你他妈笑什么?”
“少管。”
谢斯白径自掏出手机,才点开微信,新郎官李遇一脸绯红的走过来,显然是被灌酒灌得狠了,脚步都不太稳当。
“班长,你当年可是答应我要在我婚礼上弹琴的,说话不算话啊?”
李遇和魏清济,当年都是七中那一届的管乐团成员,关系不错。
魏清济闻言,笑笑:“太久没弹了,手都生了。”
“那不管,你当年可是答应了啊。”李遇扬声,“说好了我结婚你给我弹钢琴,你结婚我给你吹单簧管的。”
薛琳琳也跟着起哄:“班长,这事我可也知道,正好宴会厅有架钢琴,我们都等着呢。”
薛琳琳这么一开口,二班的人个个儿开始起哄撺掇。
魏清济享受这种被众人高捧的感觉,虽然已经两三年没怎么动过琴,但此刻,还是站了起来:“行,君子一言,李遇,曲子你定。”
“爽快!”李遇道,“就《梁祝》吧,咱们第一次演出这首。”
魏清济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谢斯白。
谢斯白正漠不关心地在宴会厅逡巡,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魏清济舒口气,扣好西装的扣子,迈步上台。
谢斯白直到听见琴音,才将目光移向了台上,放置钢琴的舞台侧方。
而下一秒,他注意到,入口处,躲掉的人回来了。
她的视线的第一眼,就看向了台上的人,毫不迟疑,没给任何其他的人目光。
谢斯白蓦地想起,她曾经说的那句话。
而此时,秦黛好像已经,移不开眼睛了。
就那么喜欢?
谢斯白握紧着手,右手手指却不受他控制地,微微颤抖。
贾子京递来一杯酒,谢斯白回身,看也没看一眼,仰头喝尽。
“我操?”贾子京愕然道,“喝这么猛干什么?”
谢斯白不太想说话,起身欲走。
才走出三步不到,被人挡在身前。
秦黛张了张嘴巴:“你——”
她本来想说,你有没有空,我有件事想问你。但在看到谢斯白眼神时,出口的话改了口:“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斯白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刚才还好好的。
秦黛此时才深觉自己对他的不了解。
就像此时,她压根猜不出谢斯白为什么不开心。
薛琳琳瞧见了她:“秦黛,一会儿我们准备去玩儿,你要不要一起?”
秦黛看了眼谢斯白,点头。
谢斯白同时回望过来,目光幽深。
七中那堆人的桌上,最活跃的几个,似乎正在商量等下去哪里继续下一场。李遇递来一张早就定好的总统套房,往桌上一甩:“早就安排好了,现在走?”
众人一听,哪里还有兴趣在这儿继续吃这残羹冷炙,拿了包就要走。
秦黛和谢斯白跟在最后面。
上楼时,谢斯白都没有说一个字。
秦黛看了他好几眼,进了房间没多久,他就接了好几通电话,似乎都是在聊工作上事。
他起身去了一间房间,撑着手臂站在阳台上,秦黛在这里只和他相熟,偷偷地跟过去。
阳台宽阔,临着海,海风的气息涌入,在四月提前体会到了夏天的感觉。秦黛手里握着一杯冰水,喝了两小口。
谢斯白面色冷静,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是某项工作出了岔子。他训手下人的语调,都不带一点情绪。可越是这样,听起来越吓人。
“高令羲是什么人,你们可真够听话的。”
“既然签了,现在出问题,你们也该去找签字的人。”
“高副总亲口说的?行,你给他回,说我没那么闲,要给旁人收拾烂摊子。”
秦黛觉得自己多少有点问题。
因为她竟然觉得,谢斯白这么训人,也好帅啊。
她对着那道背影等了好久,直到跟着李遇上来的陈彦昕过来,拍了拍她肩膀:“看什么呢?”
“没什么。”秦黛回身,转眼就看见被陈彦昕喊来的舞团同事,此刻,套房的客厅,足足有近二十来人。
简直要把这里挤爆。
“大家要玩游戏,你要不要来?”陈彦昕道。
谭慕言和苏为衡在客厅招手:“快过来!”
秦黛回头看了一眼,谢斯白已经挂了电话,寒着脸出来。
陈彦昕认得这位帅哥是李遇的高中同学,也就一起邀请了。
陈彦昕兴致勃勃地挽住秦黛胳膊,将人往客厅带。
秦黛这才瞧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彦昕叫来的闺蜜和舞团同事,以及薛琳琳贾子京他们都聚在了一起。
跟个联谊大会似的,乌泱泱一片。
秦黛被谭慕言拉了一把,在沙发中坐下。
她不由又把目光挪到谢斯白身上,而对方,被贾子京勾着肩,拉去了对面那一排的沙发上。
酒店服务生送来许多酒,什么种类都有。
这帮人跟撒开了欢似的,不知道多久没放纵过,全攒今天了。
唱歌的,唠嗑的,打扑克的,还有双方亲友中,就有如此迅速看对眼的,交换个眼神,已经拉扯了七八个来回。
一帮人都有些故意要灌醉今天人生头等大事的新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喝高了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诚心要给新郎新娘的婚姻生活使绊子似的,抽取的题目里,不是问还记得初恋的名字吗,就是初吻在什么时候。
李遇拉着陈彦昕就跑。
剩下的众人,似乎还没从这气氛里走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玩刺激点,转酒瓶,转到谁,这个人抽一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要回答,怎么样?”
秦黛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客厅就已经开始第二轮了。
隔着吵闹的声音,她远远看了一眼谢斯白。
那人还是那样,懒散地坐在沙发中,一边和贾子京聊着什么,一边在玩手机。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了下头。
下一秒,又很快移开。
秦黛刚到,作为主持人的薛琳琳,就把一个空酒瓶当麦克风递过来:“正好逮到了——初吻的时间地点。”
秦黛一愣。
一抬头看见谢斯白瞥过来的一眼。
她下意识地偏离目光,又撞到魏清济紧紧盯过来的视线。
魏清济在她上首,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
有人已经等不及催了:“快,不答就得喝酒啊,六十度的伏特加。”
苏为衡替她挡了下:“秦黛才刚回来,这局就先略过她吧,下一轮再加入。”
“哎,你们这些跳舞的怎么都他妈磨磨唧唧的。”费强打着舌头,“娘们儿一样。”
苏为衡:“你……”
被谭慕言拉着坐下,小声劝:“算了算了,苏老师,别和那种人计较。”
秦黛不轻不重地睨了一眼费强,语调没什么波澜地开口:“忘了。”
这答案并不令人满意。
“别是不想说吧,谁他妈会忘了初吻啊?”’
“这可不能算过关啊秦黛,要么重说,要么喝酒,你选一个。”
秦黛端酒杯,不多,只有一个杯底。
两口饮尽,一滴不剩。
“我靠,牛逼。”
苏为衡和谭慕言拦都没拦住:“你怎么这么冲动,那可是六十度的伏特加!”
秦黛咽下去,呛了一口,擦了擦唇角,淡淡摇头:“没事。”
贾子京凑到谢斯白耳边,发自真心地感慨:“好牛逼啊秦黛。”
谢斯白冷淡地收回视线,一寸寸捏着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指节。
没答话。
很快轮过来。
贾子京可不想灌伏特加,嘴比谁都快:“大一,女生宿舍楼下!”
没什么意思的答案,但算过关。
轮到谢斯白。
薛琳琳催促:“快点儿啊谢斯白,我挺好奇的。”
谢斯白左手捏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轻轻振荡。
“酒吧。”
秦黛倏地望过去。
毫无预料的,与谢斯白四目相对。
他说完,仰头喝了半杯酒。
只回答了一半,所以这杯酒,也喝了一半。
脑袋晕晕沉沉,刚才喝得太猛,秦黛往后靠,陷入柔软的沙发。
长睫低垂下来,在眼睑落下道影子。
第三个问题,抽到的更巧——最近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回答五花八门。
撒狗粮的:“前天,和我老婆。”
母胎solo至今的:“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依然我不配。”
比较惨的一些:“我啊,和上个问题答案一致。”
轮到魏清济,他顿了很久才说:“上个月。”
秦黛手撑着沙发扶手,昏昏欲睡,那酒的后劲出乎意料的大。
“秦黛,别睡了,到你了。”
秦黛睁了睁眼,她尚且还能思考,可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加在口中无法说出。
她止不住地看谢斯白,好一会儿,摸了下藏在长发下的耳朵,低声说:“今天。”
“卧槽?”
“真的假的?”
“好刺激啊。”
清脆的一声响,玻璃落地的碎裂声。
魏清济低头一看,笑得勉强:“没事,大家继续。”
他几乎是赤红着眼睛,盯着秦黛。
继续轮转。
一个和男朋友一块儿来的女生,答案甚至都是前天。
谢斯白在最后一位。
他张口前,有人嚷嚷:“我算是体会到这游戏哪有意思了,搞快点兄弟们,下一个问题,咱就问上次接吻的对象!”
秦黛自知扛不住下一个问题,她只知道耳朵好烫,她的心好像也因为那杯酒,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起身准备跑掉的瞬间,谢斯白抬腕看了眼表,而后说:“3小时40分钟前。”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对不起!
但还算肥(?
晚安==
明早要六点半起,我看没人比江天一半更早(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