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玫瑰天堂落阳光(10)
愈说到结尾,曲明言的语气愈发低沉,令陈清闲隐隐觉得,那话语里藏着的情绪像极了许千然生气时的感觉。
“昨晚在张姐家客厅,许队拿到了一件警服,通过和张如海警服对比,青山绿水图后面的的尺码小了一度,”陈清闲意识到了关键,即刻站起身,喊了俞河来一起拿上酒瓶,“我去把警服的检测提前,结果出来,就可以定张如海的罪了。”
曲明言阖上笔记本一同起身,与聪明人讲话,他可以省去不少的口舌。他双手插在睡衣口袋里,保持着温和的笑意道:“欢儿应该也准备了你的冬瓜汁,他一个人拿不下,你们先上楼好了,待会我送上去。”说着,他吊儿郎当地几步走到厨房门口,隙开刚好足以他进去的缝隙,再重新关紧。
何欢一看有人打断了他独自的空寂,强忍着心底的痛楚和异样,装作若无其事往排成一队的五个痰盂杯里倒冬瓜汁。
曲明言靠着厨房门,身体没个正形,“人我给忽悠上去了,跟我就没必要藏了吧。”他神色庄重,极其认真地盯着在顾新世辛辛苦苦投喂下好不容易长了些肉的何欢,“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何欢心知有的人是再怎么打秋风也搪塞不过去的,特别像许千然和曲明言这两个,他们两个精明的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许千然会等他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提问,然而曲明言会直截了当问出口。
“是。”何欢瞒不过,咬了咬牙,狠心应答,“不过你们放心,对案件没有影响,我知道分寸。”
闻言,曲明言又急又快“啧”了声,身体一正,两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三步并两步,跨步到何欢身边,夺走了对方还在一味往杯子里倒的水壶,“那对你呢?”他的眼神一霎锐利,慵懒一扫全无,毫不掩饰着他郁结的火气,忍不住抬高了戾气质问到:“你自己呢?对你有什么影响?”
何欢半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去对视曲明言的眼睛,沉默了片响,漫长的时间从他们两人间穿梭流逝,最终他选择了不回答问题的答案,端起一杯,一手抓过曲明言的手,把曲明言的手放在杯子手柄上,心里没底地虚气了句:“喝点,天热降降火。”
曲明言哪里像在沙发那说的那样嫌弃杯子的外形,一口闷了何欢倒给他的冬瓜汁,随后眼逼着提议喝冬瓜汁的人喝掉了半杯,就抓着椅背将人拖出厨房,喊了苏岩硕去送水,“天热是容易心烦,有的人还容易胡思乱想,我带你出去转转。”
许千然和江仲远解决完延误的午饭,开车驱驶到船泊巷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一点半,走至中途,就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高挑曼妙的身影正带着人在处理张姐家的蜘蛛和尸体,身影的旁边,站着与他们心有灵犀来了船泊巷的顾新世和吕斯周。
“赫连姐,什么时候来玫瑰市的,也不提前说一声。”许千然笑着迎过去,同顾新世相互对了对眼,向高挑的女子打招呼,“曲天枝还让我接你一程呢,这下他要是知道你一个人来的,又得埋怨我了。”
女子闻言转过身,贴身的警服着穿在她的身段上,有着一股不输于男性的浑厚苍劲,英气的眉目与迥然的双眸在阴沉而压抑的天气下别样飒爽有力,她双手抱臂,侧着腰身打量了一番许千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姐还没那么娇气,倒是你个小子,是不是越来越帅了?天枝前两天刚说你受伤颓废了,怎么我今天瞧着,看你精神倍好啊。”
“前两句我爱听,后面的你就当曲天枝没事闲得慌,纯放屁。”许千然把从车上顺手拿的一瓶水还有一盒江仲远随身携带当零嘴的蒸饺递给赫连露迎,“赫连姐,你拿好,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回头可别让曲天枝来怪我没照顾他的心肝宝贝啊。”话到一半,许千然就机智的侧身一闪,躲开了赫连露迎拍下来的攻击。
江仲远一看手上空荡荡,感觉肚子里还有些空位,对着赫连露迎颔首照面,直接丢下许千然,回到车上拎他的食物去了。
赫连露迎觑着江仲远还是老样子,心觉有趣地笑出了声,“行了,你们几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呆我在这里肉麻了,”她放下逐客令,“谁跟我肉麻我揍谁。”她故意挥了挥拳头以示威风,高扎的马尾在半空甩过一条流丽的弧度。
许千然的的眼角擒着平和近人的笑意,他余光扫过周围围观的群众,注意到几个大抵是孤家寡人的朝着张姐铺子门口流露出毫不加遮掩的心驰神往,遂同一样留心到的顾新世交换了眼色,继而双双给了吕斯周一个眼神暗示。
“赫连姐,你们待会回市局的吧,”见赫连露迎点点头,他接着道:“那我把小吕交给你了,正好待会一起带回去,让小吕监督市局里那些小子,看看有没有趁队长不在偷懒。”
“行。”能够一打三的赫连露迎并不知道许千然和顾新世在防范什么,自然而然就应下了,“那你们三个注意安全啊,别让懒人玩太疯,还有你也是,小顾看着点这两个。”
等江仲远提溜着四盒蒸饺回来,许千然三人就暂别赫连露迎,往巷尾蒋成人家的方向走去。
顾新世看江仲远拎着一袋子,发问:“他一共买了多少盒?”
许千然就猜到顾新世会问这个,倒吸一口凉气,答道:“三十。”他又补充了句,减小自己被顾新世说道的概率:“我拦过了,没拦住。”
江仲远担心今天会像昨日一样,突然发生点什么导致人一多,自己就吃不上多少,故而在许千然震惊的眼皮子底下差点把店家当日的存货都买空。
顾新世听及波澜不惊,淡淡然道:“待会回家前先去趟市局。”
听到这句,心领神会的许千然眉骨一跳,凑近顾新世,放低了声音劝到:“你这样懒人明天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情愿坏掉,也得让他吃高兴了。”说完,他顺势从盒子里拿过一个塞进嘴里,还贴心地多拿一个怼到顾新世的嘴边,然而顾新世不领情,他就美滋滋地将两个一起吃掉了。
再走了两步,已然看不见张姐铺子那的情形,顾新世忽而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远方,目光似乎穿透冗长的间距,落在了才离开不久的某一处:“为什么把小吕留给赫连学姐?”
“我看你也是这个想法啊。”许千然歪了歪头,眉心微拧,思绪转了个弯,方明白顾新世真正问的是什么,他语气缀着冷淡的意味,眉眼下压:“这条巷子里,不干净的人太多了,我们的人在里面抓蜘蛛,未必能第一时间保护到赫连姐,就算赫连姐身手再好,万一坏胚子聚众,怎么也会被弄到两下,不说曲天枝要飞过来砍人,我们也得气得砍人。”
顾新世得到了一致的答案,转头继续自若地朝目的地前进,“赵多全、张如海、钱一梅。”他念了三个肯定的名字,“和我们暂且没有证据能够指向徐秀拐卖了蒋成人,以及无证据指向谋害徐秀的吴丽华。”
“徐秀要是人贩子,估计也要四十多年前,证据不好找,我们最多只能通过科技手段确定两人并非是母子关系,而且蒋成人看起来人品尚不错,应该家庭关系很和睦,现在他也死了,徐秀也熬不了多久,在他们身上花时间找证据不值得,吴丽华也是。”许千然判断到。
“今天不找徐秀和吴丽华的证据。”顾新世目视着他们逐渐靠近的房子,神态淡然,“去看看蒋成人有没有留下除纸条以外的其他证据。”
听及至此,许千然在外衣口袋中掏了掏,掏出一把出门前捎上的一次性手套,“没有陈清闲准备得那么齐全,我们就将就一下,待会都小心点,别留下不该有的痕迹。”
蒋威一家四口居住的房子同船泊巷其他人家一样,一处单独的平房,内有片小院,中间往后才是住人的地方。三人戴好了手套,推门而入,迎面铺天盖地而来的,居然是比船泊巷还要加剧的满院子的萧条。
小院一角有棵枯黄的果树,枝丫间几乎尽数光秃,只有三两脆生生的褐色枯叶挂着点细杆子还连在枝头,一眼瞧着是枯死的模样,更多的枯叶落得院子地面七零八落,似是果树在生命的最后想给生活的地方增添点美感,却不慎弄得像是碎满地面的脏瓦片,混着积灰在微风里交缠。
平房的主人在院子两侧用砖块围了两个简陋的小菜园,想来是家境不好,打算自给自足,可此时菜园中的蔬菜如是随着果树的步伐早已一并逝去,徒留个断了气息前的身姿杵在被昨夜雨水浸透的泥土当中,有的甚至刚冒芽,还未见过几天明朗的蓝天白云,就发黄了、干瘪了。
由于途经之地全是树叶,分毫没有什么地方能让许千然三个完全避让,他们干脆就踩在了叶子上,“咔嚓咔嚓”身断骨裂的动静连连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笼在死气沉沉的平房内,蓦然画上一笔响亮的生气。
住人的门在吴丽华最后一次离开这个房子时锁上了,兴许连门自己都没预料到那一锁就是永恒的封存,在许千然的示意下,江仲远将军刀插入门缝别了别,轻而易举就撬开了门锁,木质的门缓缓尖叫着隙开。
见识过张姐家中的陈设,一看蒋成人的家,可以说得上是一览无余也不为过,甚至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贴切,入门的客厅只放了张像是捡了他人丢弃的木头自己简单打造的餐桌和四张便宜的塑料高凳,令小时候经常住在农村奶奶家的许千然分外熟悉。
老一辈的人和现在的人思想观念不一样,老人缺了东西,大多第一想法都是去造,而不是买,许千然的爷爷又是个木工,不光乡下的两层小别墅是自家一砖一瓦建出来的,连许许多多的家具都是手工制造,许千然幼时用过的书柜还全是爷爷找了好木头弄的,特别得结实好用。
他们走进屋内,发觉客厅窄小到就放了桌椅和空出一段供人行走的地方就没了,左手边是厨房,没有门,灶台、冰箱等贴着墙边摆放,炒菜的煤气灶上方挖了个圆洞,安装了一个排气扇替代昂贵的油烟机。
客厅和张姐那青山绿水图同样,有面墙,墙两边是两个相邻的小房间,一间像是不经常收拾,堆满了杂物和空瓶类可回收的垃圾,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酸臭味,三人看了遍房间内的日常用品,初步判定是徐秀住的房间,隔壁另一间则是蒋成人和吴丽华夫妻的房间,房内一张床、一橱衣柜便是全部。
整个住房里最大的一间属于蒋威,全家人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拥有光明未来的人,由此蒋威房间内的家具明显与其他的家具不是一个档次的,床和衣柜相对普通一点,但书桌可见全家人狠心花大价钱买了红木的材质,书桌上一台台式电脑也要千把块钱,旁边更是相连着打印机,方便蒋威随时弄学习资料,一套学习用家具加起来少说要一万。
三人把能翻的都全数翻了遍,一圈下来一无所获,蒋成人一家太拮据了,拮据到干净地一眼就望到了底。
许千然呼了口气,语气不知是可怜还是哀叹道:“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一人一个房间,再复查一遍,然后我们离开。”顾新世给出下一步命令,三人随即就各自分工,顾新世复查徐秀房间,许千然同蒋成人和吴丽华交集比较多,检查夫妻的房间,江仲远负责蒋威的大房间。
顾新世和许千然还未检查满一分钟,就听房间外响起家具和地板摩擦的刺耳移动声,他们不约而同出来一看,发觉被勒令禁止躺下的江仲远在搬蒋威的小床。
“发现什么了?”许千然立足房门口。
江仲远没有回答,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把给床换了个地方落脚,随后绕回原本的位置,将原本位于床头底下的一箱书沿着墙拉开,露出被箱子遮挡的一个洞,洞口大小足以比许千然他们偏瘦弱一点人爬行,蒋威十几岁的身形就刚刚好。
许千然蹲下来歪着身体通过洞口往外看了看,能看到杂草稀稀落落的泥土,估摸着是后面斜坡上的草坪。
他起身在自己和顾新世还有江仲远身上来回扫视了遍,觑着肌肉一个塞一个健壮,抿唇沉默片刻,开口说:“走吧,翻墙出去看看。”
蒋成人家坐落在船泊巷的尾巴,人流鲜少,外加大多在巷子里的人都去张姐家看热闹了,许千然三个就算光明正大的上墙揭瓦也没人会留意。
他们坐在后围墙上,就观察到除了55号和54号车库后面的斜坡能下去,其余草坪到了斜坡顶端的水平线地方一致垂直往下,蒋威床下洞口恰好对准了那河边庞然大物的尾巴——玫瑰街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