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玫瑰天堂落阳光（8）
蒋威尚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转到了重症病房，手术费一类包括徐秀的住院费等开销，目前全部由顾新世垫付，他倒不在意这笔开销，倒是许千然说冤有头债有主，这笔钱必须得由杜思茱替自己儿子来买单。
他领着吕斯周站在病房外了解完蒋威当下的病情，去门诊找了朱医生介绍的小王护士王敏桢，通过王敏桢的口述确实了吴丽华平日——至少在医院与徐秀的友好关系，遂两人拐到发热门诊找朱医生。
今天是周一，病人较少，两人去的时间巧，刚好朱智医生会诊完最后一个病人，正收拾着打算去吃饭。朱医生看见顾新世，当即停下手中忙活的事情，欣欣然迎到顾新世他们的面前，顺手锁上了门。
“顾警官今天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朱智这两天已经习惯了配合警方查案，故顾新世一来，他就自觉地认为是有事情需要用得上他了，微笑着说了句打趣的话。
三年前的医闹纠纷，害得他险些失去了做医生的资格，要不是顾新世明察秋毫还了他一份最重要的清白，他今天可能还不知道会在哪个角落里蹉跎余生，顾新世是他一辈子的恩人。
“又来打扰朱医生的工作了，很抱歉。”顾新世礼貌地朝朱智微微颔首，就着椅子同朱智面对面坐下，“今天我再一次来叨扰，是有些事情想向您打听一下。”
吕斯周守在门口，竖耳留心门外经过的人，适才他们一路走来，不少科室的医生像是多次见过顾新世的模样，都纷纷分出了注意力投来了好奇的观望视线，为了避免私密内容叫无心之心听了，从群众嘴里泄露出去，他靠着门板警卫。
“以您十几年的职业生涯，是否有在十年前，听说过玫瑰市二院有一名名叫朱志高的医生？”
不想朱智立马不假思索道：“当然听过，当年这个名字可是响彻了各大医院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彰显出十年前的记忆因为尤其深刻而历久弥新，“那可是我们医学界的一个耻辱啊，不过他好像早就杳无音信了，是最近重拾旧事，又出来犯案了吗？”
十九位死者，由于她绞杀地静寂无声，所以其亲属报案后，鉴于始终没有线索，大多几年一过就被玫瑰市警方以失踪或者已死亡定案，不属于玫瑰市的也是如此。
“朱志高在十年前被人报复杀害了。”顾新世轻描淡写道，“今天我主要是想通过您，了解一下当年朱志高的一些行为品性。”
朱智听到朱志高早就死了，不免一愣，转念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继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清楚像顾新世这样中央派来查案的警察在玫瑰市这种上官下官沆瀣一气的地方举步艰难，因此难以突然上门找二院的负责人，只能找他这样相熟的医生从侧面逐步侦查。
他沉吟着努力回忆了一遍令人记忆犹新的十年前，理顺了前后经过，娓娓道来：“一开始听说朱志高，还是因为八卦，我们吃饭的时候都喜欢闲聊嘛，然后就听当时的前辈聊起了这么个人，说他总是和患者的关系不清不楚，超越了职业道德的界限。”
起初朱智仅以为朱志高就是个借用了职务之便满足男女私欲的败类，后来听得相关传闻多了，才发现朱志高岂止是败类，就是个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
朱志高每逢一个女患者，只要年轻貌美身材好，就会变着法子去俘获其芳心，不论是时间还是金钱方面，诱骗对方为自己死心搭地地付出，更有以爱为名要求对方做些令人不能接受的，乃至拍下了许多变态的私房照片以作要挟，导致不少单纯的姑娘上当受骗、受其牵制。
其后有姑娘不满，提出了抗议，却三番五次受到朱志高的言语□□，至此才逐渐从骗局中幡然醒悟，随即报了案，但不知为什么警方只判定是男女朋友关系闹矛盾，不予处理，姑娘们就只能组织了受害者队伍，到医院向朱志高讨公道。
偏偏那时市二医院不以朱志高为耻，反而护得紧，好像一个小小的骨科医生是多么独一无二的宝贝一样，次次助力朱志高成功逃脱，留下姑娘们苦苦等待公道，再后来朱志高就失踪了，连医院也不知道朱志高跑去了哪里，日子久了，可算除了他的名。
十年前有关朱志高的事件在各大医院都闹得沸沸扬扬，朱智医生十年前还是个刚过实习期的新人，因为同样姓朱，“智”字名还与朱志高的“志”音同字不同，被前辈等同行借着八卦揶揄了好久，导致朱智医生将此事记到了现在。
“不止是我，那个时候，但凡是姓朱的医生，都恨死朱志高了，觉得自己和一个畜生姓同一个姓氏是一种耻辱，连病人来看病挂到姓朱的医生的号也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们，或者干脆换个医生。”朱智以玩笑的口吻说完了十年前由朱志高引发的一些池鱼之殃，语气云淡风轻，时间过去太长，连他自己都把当初那种被人莫名打压的屈辱看成了饭后闲谈，不足挂齿。
“多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不好意思又浪费您的时间了，朱医生您还没有吃饭吧，不如今天我请客，我们一起吃一顿？”顾新世关掉记录仪，淡淡地看着平静的朱智，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三年前顾新世接手了案子第一个来见的，就是医闹中的主治医生朱智医生，他来时，就见朱智心如死灰的模样，便找了家清净的餐馆试图坐下来同人慢慢聊。
彼时朱智工作了有七、八年，正逢从副主任转正主任的关键时期，没想一个歇斯底里的病人差点毁掉了他的前程，要不是顾新世接手得快，朱智险些就要被玫瑰市警方拉去判罪，吊销终生的从医资格。
那一天，朱智半句不谈医闹案件，只说了十年前独自默默消化、顽强挺过来的无妄之灾，许许多多的朱姓医生受尽了冷言风语选择了跳槽，他千难万险煎熬了过来，他说他不想再来一次了，希望命运放过他。
顾新世安静地聆听了全程，分别时什么也没说，没两天找到关键性证据，还了朱智安稳的未来，破完这个案子，他就马不停蹄申请调去照顾何欢了。
朱智十分不好意思地婉拒了顾新世的提议，他觉得比起顾新世帮他的，自己能为顾新世做的事情不过九牛一毛，于是双方告别，离开医院前顾新世和吕斯周又去看了眼蒋威，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下午往船泊巷去侦查。
赵多全的身份，如此，再多一层，许千然他们想了各种赵多全人品上恶劣的可能，却唯独没有在他的身份上起疑，没想到他竟然是个人贩子，因为拆散美好家庭，送孩子进虎口送惯了，所以他才能心狠手辣地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落入一双双魔爪，甚至他也加入施虐的队伍中，给予幼小的心灵难以磨灭的痛击。
可是赵多全那份档案上面，丝毫没有提及他曾经是人贩子的事情，只以美丽的辞藻给这个人润饰了一番，将他塑造成照顾玫瑰街一众孩童的慈祥的“父亲”，许千然猜测多半是由于杜思茱所说的，赵多全和上位者关系亲近，拐卖儿童对玫瑰街“贡献”巨大，乃至监控人生的档案，也替赵多全抹杀了至恶的痕迹。
杜思茱介绍完管理者相关的，见已到饭点，认为他和许千然一众不能多见面，以防引起上面的怀疑，故连喝水和吃饭也没顾上，接连不断把玫瑰街的一些不影响各自处境的事□□无巨细讲了遍。
“许警官，”杜思茱一顿滔滔不绝，说得头昏脑涨，满脑子昏天黑地的晕眩，他扶着门喊住还没走远的两人，“下次见面，我们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还请你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保证，”许千然站定，回头看了眼风霜乍起以致于气势都矮过身高半截的杜思茱，好心多说了句：“杜老板，保重身体。”
话落，他和江仲远步入电梯，消失在杜思茱的视野当中。
“饿了吗？”电梯一动，许千然就问江仲远。
“嗯。”江仲远难得边说还边做点头的动作，可见是饿坏了。
“那去市中心吃，我刚才看见几家不错的。”许千然从杜思茱办公室出来，心情有些复杂，又不知该如何描述，单纯想找人说说话。
他昨日以为能养出杜天傲一个十几岁就暴虐的孩子，杜思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起初断定难对付，但一番利益交谈，深入了解后，才留神到杜思茱要说坏不完全坏，要说好也不完全好，其实是个变相很纯粹的人，尤其在金钱和儿子的问题上异常纯粹。
面对金钱，杜思茱可以是一名普普通通努力赚钱的打工人，也可以是玫瑰街兢兢业业一心赚钱的管理者，选择哪一种方式，一切取决于钱财的多少；面对儿子，他可以是宠溺儿子的三好父亲，他也可以是助纣为虐的帮凶，他的好坏，全都取决于儿子的心情和安危。
只要许千然他们的手上能够拿捏住足以摆动杜天傲的把柄，杜思茱也就相当于握在了他们的手中。
两人讨论着吃的话题下到大厅，饭后时间点，一楼大厅里的人多了些，三三两两围在休闲的区域闲聊或者小憩，员工比许千然想象中要更为空闲自在，他们一路不停走到旋转门口，刚出杜思茱的公司，没想到远远看见了一对熟悉的身影，是姚樟的父母姚科易和章淼。
许千然打量姚科易与章淼神情肃穆，行色匆匆，一眼被充满迷惑性的神态惹得脚步一停，当即猜想约莫是姚樟父母发现了自己儿子真正的死因，特来找杜思茱算账，他给了江仲远一个眼色，两人走向一拐，朝着姚科易和章淼走去。
然而不等许千然和江仲远走几步，姚科易和章淼就立马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两人，沉重的表情中紧接着挤出一丝难看的和颜悦色，双双在停车场的位置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尔后会上面，许千然才了解了夫妻二人来到杜思茱公司的原因，他们是来表达昨日那一笔慰问金的感谢的，顺便来辞职，姚科易说花市的人员流动和人事报备之后，必须亲自和老板杜思茱当面说明，才会批准离职。
许千然听后估计是姚樟的死对姚科易夫妇两人打击太大，没有多想，嘘寒问暖了几句，说了些祝福的话，就带着快饿死的江仲远去吃饭了。
但是在许千然和江仲远开车上路后，姚科易和章淼的脸上再无笑容，他们并未按照同许千然说的那样去找杜思茱，他们找了个角落，盯着花市总公司的顶楼死死盯了将近一个小时，遂悄无声息地离开，无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也无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