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玫瑰天堂落阳光(1)
陈清闲把干净的一次性手套递出,顺手对着书架甩了甩,“书里面最容易夹东西,每本书都看看,我来翻其他的柜子。”
“没问题,”俞河打起精神来,戴上手套,调整了一下护目镜,“这我在行。”说着他就上了手,行为豪爽地直接搬空了最上一层的书架,将书齐齐扔在地上,一本一本翻找。
陈清闲见俞河对寻找未知奇异的东西永远积极热情,背手捏了捏酸痛的后颈,不知是该佩服还是防范,他扫视一圈原模原样的陈设,转身面对橱门紧闭的衣柜。
上回来这里才是前几天的事情,连地上许千然滴落的血都积了薄薄的一面灰,他盯着木柜的纹路回想着,犹记得里面的衣服除了挂着的三件警服其余都被他多多少少踩过或压过,他上前一步贴近橱门,默默祈祷老人陆善慈没有在他和许千然离开后往里面放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抬起了手,正欲握上把手拉开一探,一刻未曾放松的思绪突然竖耳捕捉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指尖不轻不重地捶打在硬物上创造出的,声音不止一个,碎碎浅浅地灌入耳鼓,好似有成千上万只手指在作响,从衣柜里传出,甚至密密麻麻地打击在张如海的房间门外。
他霎时收回手,退后了三步同俞河待在一块,一对狐狸眼谨慎地在衣柜和房门之间用目光徘徊审视,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思考会是什么原因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俞河放下手中的书,保持着下蹲的体态,昂起头来。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俞河重复着自问,拍去手上的灰站起身,指了指刚才陈清闲待过的地方,“是那边有声音是吗?”
陈清闲摇了摇头,精确了范围道:“那边能听到衣柜里和门外的声音。”
俞河一听,随即来了兴致,当下朝衣柜迈开了脚步,陈清闲紧随其后,两人驻足橱门前方,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
俞河胆子大,面对光怪陆离的事情鲜少会考虑安全问题,毫无顾忌就倾出身体,偏着头,两手心撑在头两侧,耳朵凑近木质的橱门静静聆听,过了会,他凭照生活印象判断了下,低声说:“一直在哒哒哒的,特别像我们用指尖敲桌子的声音,我估计是什么虫子,多足,蛮坚硬的。”他倾身接触橱门外侧,都能感受到里面强有力的走动的动静。
陈清闲一听又是要命的虫子,后背不禁一哆嗦,那晚55号车库后墙的毒虫已然在他记忆中留下深刻的映像,挥之不去,但不管具体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虫,只要不是铜墙铁壁的体质,都好解决。
他果断把工具包往桌面一放,熟练地掏出酒精和火柴,一手拿一个,半举着,表情老练,似乎在这方面他颇有经验,沉稳地回应到:“是虫子就简单,烧死。”
俞河立直身体,看陈清闲准备东西算无遗策,摆起大拇指表示赞扬,尔后身体朝向一扭,用同样的方式倾听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声。
然而还没两秒,陈清闲各处打量的视线就察觉他和俞河都没有动过的房门门把手自己轻微地抖动了起来,俞河的眼神也一瞬锐利,两手死死抵住了门,犹如外面有什么气力不大,却能与他们交流几个来回的东西正在撞门,试图进来。
陈清闲立马就近放下酒精和火柴,跨步过去,一手抬死门把手,一手反锁了房门,紧接着打开对讲机,凑在嘴角边,压低了嗓门,简明要害说明了他们此刻面临的突如其来的变动,询问另一头吃火锅吃得正开心的许千然是烧房子还是选择直面极大可能是虫子的大军,一股脑冲出去。
许千然听及一愣,夹着肥牛的筷子在快要放进自己碗里之际转头送去了何欢的碗里,随后轻轻拍在餐桌上,迅速想了想道:“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吗?门能抵多久?”
陈清闲听门一锁上,外头不明物种就像是有灵性,知晓它们被拒之门外了,脚下的叫嚣越来越响,连带着衣柜内里的不明物种都响应号召,撞起了橱门,他给了俞河一个“门交给你”的眼神,随即飞扑到橱门那,以背部牢牢抵住橱门,语气不免有些急促回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听声音很多,房门估计倒是可以坚持很久,主要是衣柜。”
“我这边过去至少四十分钟,消防队我们先叫了,”许千然甩手指向顾新世,顾新世一瞬明了,拿出手机去一旁打电话,“如果消防队先到,他们会负责抓外面的东西,如果不能等到消防队,不用管其他,直接烧,总之你们两个安全第一。”他和陈清闲一同见过毒虫,深知船泊巷夜间与玫瑰街有关的虫子有多毒,老鼠都只能同归于尽,不是三两下就能摆平的。
他一脚跨出椅子,右手在胡吃海喝的江仲远肩膀上一拍,指尖顺着肩头滑到脖子后方,提溜起江仲远的后领子,“起来起来,回来再吃,干活了。”他拉着嘴里咀嚼个不停的江仲远打开大门,对着里面的人头也不回喊着:“给我们两个留点夜宵啊。”
两个高大的身躯隐没进了乌青的天光中,天乌压压的,朵朵云块宛如喝饱了肚子,挺着沉甸甸的大肚腩躺在认定的土地之上,将黄昏盖住,放纵了黑夜的奔跑。
隔着一扇经年木门的物种在两分钟里跺脚地愈发频繁,就算中间有块门挡着,陈清闲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背后一阵一阵的细密敲打,清晰得仿若那些物种就确确实实地踩踏在他的背上一般,叫人被感触的那一片肌肤忍不住窜起汩汩恶心的刺麻感,整个背部明明贴着平整的橱门,却偏生瘙痒难耐,乃至这股抓心挠肺的不适随着时间的漫长蔓延到了颈部、头部和全身。
陡然,“哐叽”一声巨响,震得陈清闲一下后脑勺发怵,要不是身体惯力回击了回去,兴许差点就让后面的东西把门撞开了,他甚至明显感到橱门开了一点点的缝隙,“嘎叽”的诡异叫声在那一瞬间突然在耳边放大了无限倍,狠狠地撞击在理智的思维里,令他心惊胆战。
“俞河,你那边怎么样?”他的语气缀着少些隐隐地颤抖,总有一种背后支撑的负担在渐渐加剧得沉重。
“变得像敲鼓一样在撞门了。”俞河冷静地听着细微的变化,虽然他喜欢稀奇古怪的事物,但真实经历起来,他也会心生怯意,就好似在孤儿院后门的时候,也比不得许千然那样敢上前去,“是它们本就很庞大,还是有灵长动物的聪慧啊?”
“不知道啊,这里出现的东西,都不能用正常的标准去衡量,”陈清闲的额头觅出了点点因为紧张和压力分泌的汗珠,强行坚持反抗关押的物种,导致说话也必须用上力气,“你那边要是可以放开,来帮帮我,我这突然很重。”
“来了。”俞河缓缓松开自身施与门的压力,见房门只是在不明物种一次次撞击下晃动,并没有出现任何会被击溃的预兆,反身替陈清闲分担了半面橱门。
陈清闲总算轻松了一半,侧过身体,双脚牢牢蹬地,用肩头拱着左半边橱门,他正想对俞河道谢,嗅觉顷刻闻到一丝淡淡的腐烂味道,相伴着脑海闪过熟悉的片段,他顷刻怔忪,瞳仁下意识放大。
俞河留心到陈清闲诧异的神情,半皱着眉,关怀询问:“怎么了?”
陈清闲很快回神,垂下了眼眸,没有立刻作答。那淡淡的腐烂味道,不浓厚,也不刺鼻,是熟悉的解剖室里由于常年浸染着有这种味道的尸体而留下的标志性记号,他在里面时不时泡了几年,以前闻不出来,可最近远离了那里多日,这种气味分秒间就能和新鲜空气分出区别。
“里面可能有尸体。”他严肃地对上俞河的眼睛,“刚死不久的尸体,会慢慢发出腐烂味。”
俞河闻言低下头微微嗅了嗅,果真闻到一股不算难闻,然则有些奇怪的气味,“陆善慈的目的是要我们发现尸体吗?”
“我觉得概率不大,这具尸体尽管我们现在看不到是什么样的,但味道清淡,最多三天,老人杀人他不懂得清理痕迹,更不会隐藏尸体,先前都是我们清的,血液检测也指向是张姐钱一梅一个人,”陈清闲指尖点着橱门,“他大抵是意外死在里面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怎么死在这里,得等我们处境安全了再推断。”
针织艺品铺子的主人张姐,原名钱一梅,后来先是没了丈夫,再没了儿子,久而久之大家都只记得她是个命运悲惨的苦命人,便纷纷称呼其为张姐,冠以夫姓。
俞河点点头,臂膀上的肌肉逐渐绷紧,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同样不容忽视的重量,眼下里外夹击的恶劣穷途,房间更封闭地没有安装窗户供他们绝处逢生,他下定决心,不能让内部的防线崩塌。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房子及时外响起了通天彻巷的救护声,陈清闲与俞河在平房最里面听及经过重重过滤而来的微弱的声音,双双是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他们的庆幸还没维持到半分钟,就听见门外救护人员都忍不了的惊呼。
“这是什么!怎么全是脚,蜘蛛吗?”
“这么多?”另一位声音的主人话音里掩不住流露着困惑,然而晃眼嗓音陡然拔高,尖锐的喊叫撕破了船泊巷坚持不懈的静寂安宁,“快跑,它们追过来了!”
陈清闲与俞河不约而同愣住,眼神交流间,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不明物种——暂且当作是蜘蛛——繁多且危险到救护人员也不敢轻举妄动的程度。
“竟然是蜘蛛吗?”陈清闲扭头撇了眼橱门,听外面救护人员刚刚的话锋,似乎是类似蜘蛛的物种,但那话品味着并不能肯定一定是蜘蛛,他也不希望是蜘蛛,一提及这种生物,哪怕心里明白蜘蛛多数都是无害的,可想想那么多的足,就叫人浑身毛骨悚然。
“蜘蛛的话,要不要我们放开,一个个踩死?”俞河提议到。
“不行,”陈清闲立马否决,“里面有多少我们尚且不清楚,万一一打开就全部扑过来,单凭我们两个,恐怕都不够它们打牙祭的。”
“也是,不过……”俞河边说边指向了陈清闲右侧腰间,“清闲,那个我能先弄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