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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孤儿院下有天堂(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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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华杨山回复,曲明言一步越过顾新世走到何欢前方,两眼却看着华杨山,“诶您怎么不高兴啊,是哪个徒弟欠您钱了,还是欠您钱了?”他故意尾音上翘,毫不掩饰话语里看戏的意味。

    华杨山淡漠地瞥了瞥,天然不着起伏的语气不咸不淡,不怒自威:“你小子很闲是吧?”

    曲明言不禁下意识一震,脑海中呼应着想起被华杨山施加任务的日子,立马收起轻浮的姿态,儒雅地笑笑,话音正经了不少:“不,我可忙了,忙得很,先走了啊几位,撒与娜拉。”话落,他轻巧地一转身,陆续轻轻拍了拍何欢和顾新世的肩膀,背对着众人挥挥修长的手,慢遭遭往庭院远去。

    一群人全身湿漉漉地回到庭院,顾新世与吕斯周等人清洗完毕后,吕斯周他们上二楼短暂休息,顾新世则目视着暂时垫了块布推放在茶几上的白骨越想越不对劲。

    他在脑中将今日在孤儿院历经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抛开旁的,就单看孤儿院地下的隧道,绝对不像是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人为挖凿出来的,纵横交错,体系庞大,建立时间于孤儿院之后概率极低,不是简单的工程。

    再聚焦内部,危险倒谈不上,主要是漆黑与岔口,不熟悉构造的人很容易迷失其中,外加还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入口,隧道同单人水道交织,如同盘织的密集蛛网,稍有不慎就能纠缠住生物,叫人淹死在水里或者冲到不知名的领域。

    还有那些孩童的骨头,数量巨多,数不胜数,究竟有多少个孩子丧命他们难以计算。他不信骨头原本的那些孩子会有足够的能力够到保安室内的细线并且成群结队进入一个令成年人——例如杨天他们都害怕的——于孩子而言称得上深水池的地方。

    “陆善祥不是说,如果许千然按规矩进去,就还能看到点东西吗?”何欢打量着顾新世沉吟的模样,突然开口。

    顾新世听及,“唰”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清澈的眸子瞬时笼罩着尖锐的锋芒,吓地何欢还以为他要发火了,忍不住一缩。

    “曲明言,你先去孤儿院,守住门口的那个保安室。”他不由冷下嗓音,声音听着冰凉得宛如给人临面一阵风霜的刺骨。

    何欢一言提醒他了,今天的他们,是违背了规矩、提前进入的人。

    曲明言掀起半边眼皮,见顾新世动真格的神情,安然自若地穿上拖鞋,微扬的唇角示意他明白了顾新世的意思和决策,自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递出去:“老白头回去那天就和老华头两个人就猜拳决胜出了一个人来暂代市局工作,处理那些烂摊子,老华头赢了,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到了,据说这回带了一堆我们的人,比起托关系找人,用自己的更安心吧?”

    老白头即是许千然的师父白炀,而老华头华杨山是何欢的师父,两人并称中央的绝代“双阳”,是一对几十年的老搭档,如今也是中央□□正副局长。

    顾新世定定地看了眼曲明言一脸与许千然运筹帷幄时大差不差的表情,就听手机里传出一声不怒自威的“有屁快放”,接过了电话。

    何欢捕捉到许久没有聆听过的熟悉的声音,不动声色地退开与顾新世之间的距离,压低了声音对曲明言悄悄吐槽道:“你和许千然可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欢儿啊,你可别把我和许千然混为一谈,皮肤黑的只有许千然一个,我全身上下白得很呢。”说着他全副武装了脸部,打上伞,金贵地晃去了孤儿院。

    何欢扭头目送曲明言的背影,甩了个“我才不信”的眼神,心道许千然是明着坏,曲明言却偏生有点暗着坏,说来说去,两个性子相像的人一样得坏。

    一入保安室,曲明言一眼看见许千然和江仲远的东西,想也不想麻利地揣进自己的口袋,尔后就大摇大摆躲进了暗处,既防晒又能观望情况。

    他用短短一上午就恶补了所有信息点,按照目前他们拥有的细想,如果地下形式复杂,还有许多的水,正常要进入地下的那一拨人或许会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但是刚刚发生了一场轻微的地震,底下多半会有改变,那一拨人很可能就此改变计划。

    掐着点算,实际如他构想的剧本一模一样,不到二十分钟,就来了一车的人,穿着潜水服鱼贯进入了保安室。

    彼时华杨山的人早就躲在无人的孤儿院里面预备,曲明言待人都跳下去了,场地上徒留一辆车和一个司机,无缝衔接给出行动的指令,顺道发了条消息给顾新世,告诉他们可以来了。

    于是华杨山带着了两个人劫持了车,其余人尾随下去的黑衣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收到讯息,顾新世就带着何欢来见何欢三年多都不曾有机会见一面的师父,他朦朦胧胧见华杨山黑着脸,目不斜视盯着保安室,一副似乎并不待见何欢的模样,就为了何欢的处境考虑,遂对着华杨山颔首,欲推着何欢去别处。

    谁知不苟言笑的华杨山突如其来大喝一声:“我让你走了吗?”

    顾新世不急不慢地停下步子,丝毫没有因为华杨山一句呵斥而胆怯,淡定地转头注视着对方,等待下一句。

    倒是何欢叫这一句惊地浑身一抖,弓着背,耸起肩,好像鸵鸟一样藏起了自己的头。

    “人留下,”华杨山又咬着牙说:“小顾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顾新世得了令,视线模糊地垂眸扫了下同背部和后脑勺回应的何欢,松开推椅子的手,绕去孤儿院后方,吕斯周、苏岩硕和罗启瑜就在那里静候,他们一来一回的间隙里,湖面上再一次漂浮起了不少的骨头。

    何欢瞧唯一一个能掩护他的顾新世“弃”他而去,滞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与华杨山拉开的一步之遥在他眼里恍惚是彼岸的隔河,一旦迈过去就是个可怖的世界。

    然而人都来了,不能说以前的那些情谊都因为三年前而撇得一干二净,他紧张地双唇直打颤,哆哆嗦嗦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颤颤巍巍问候:“师……师、父。”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华杨山紧跟着就冷漠无情回了句,冷飕飕的话语仿若一记沉重的巴掌打在何欢的脸上。

    何欢心底一沉,一瞬全身瑟缩的抖动全然停下,头脑因着华杨山的话转眼空白一片,在宕机之中,他涣散的瞳仁似乎隐隐看到了内心的画面:他黯然的心底,不知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长满了小半个心脏。

    他忽而察觉脸部的五官全在拧紧,尤其是鼻翼那,一抽一抽酸涩得要命,眼前也仿佛一点一点冒出了许多光点,他把本就垂下的脑袋埋得更低了,两只手慢慢放到了手把上,默默操控着椅子打算离开。

    “回来!”华杨山陡然又拔高了嗓音叫到,掷地有声的两字显得他像是气极了,见何欢仿若未闻还在远离他,他果断迈开了两条腿,健步如飞,一把抓住椅子的椅背,拖回了保安室的门前。

    “多大的人了……”把人连人带椅放在了自己身旁,他的语气忍不住温和了许多,听着甚至隐隐藏着点不适宜的变扭,他伸手按着那个对着他的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晃了晃,“还哭,丢不丢人。”

    不速之客纯纯是个花架子,郭游本以为会有多难对付,不曾想一下就夺了对方的武器,现下已经将人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吧,老实交代。”郭游奢侈地用自己的皮带绑住了黑衣人的双手,一手在黑衣人面前晃着刀,活生生扮演出一个恶霸的形象,“谁让你来的?”

    黑衣人浑身都在半分钟不到的打斗中吃痛,愤懑地瞪了他一眼,别开头一言不发。

    郭游见状忍不住咋舌,“行吧,不说也没关系,反正许队和江哥铁定能撬开你的嘴。”他故意用刀尖在黑衣人的面罩上划了划,语气掩不住泛着厌弃道:“不过不是我说啊,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玩这一套,也太古老了吧,是中二病吗?”

    老旧的打扮似乎一样戳到了黑衣人的槽点,黑衣人冷哼一声,别着头,终于不情不愿开了口,“拿钱办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郭游觉得就冲这句回复,他和黑衣人指不定还能聊下去,继而问:“来这种鬼地方,给多少钱啊,很多吧。”

    “还好,不算太多,”黑衣人说到一半,突然中止了十几秒,莫名回正头部,却没有直接看向郭游,而是一对眸子左右转了转,扫过郭游两侧后才与之对视,接上话题:“买主满意的时候最多有个二十万,不满意就十万刚出头。”

    郭游没有放过黑衣人眼神的细节,将那些反应尽收眼底,他知道,是背后那块从黑衣人进入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上的门又进来同伙了,自黑衣人眼瞳的映射中就能看出后面人数不少,起码有六个,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揭穿,毕竟这种事情玩的就是心跳,虽然他不擅长处理怪异的事情,但打击犯罪对他们来说不要太得心应手。

    故此,他连头也没回,有意接着聊下去:“一个人还是全部人这么多钱啊,一个人的话,就算是十万也能活一年了吧,普通人说不定一年都挣不到这么多。”他流露出一丝略带刻意的羡慕的目光。

    黑衣人很实诚地回答他:“一个人。”他顿了顿,话音突然满载着嫌弃补充:“这个买主给的酬劳在我们这行算垫底的了,别的有的一次就好几百万,就他最扣。”

    “不是吧,扣成这样,那你还接他活?”郭游装模作样地张圆了嘴巴,假作惊讶,可是思绪里想的却是黑衣人的职业明显是一条独特的黑色产业链,有钱人以高额的报酬令这些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的手已然在黑衣人不曾发觉的时机里撑到了地面,正打算给背后缓缓接近的一群不速之客一人一脚飞踢,猝然听到陆陆续续“砰砰”的倒地声,声音轻巧且闷沉,像是在拔萝卜。

    他谨慎地把刀架在黑衣人脖子上,察觉黑衣人瞳仁里的缩小倒影在声音之后换了一批,奇怪地保持着当下姿势回头,一看全是自己人,霎时心里是无比得安心。

    随后他就在同事的口中详尽了解了情况,知晓他误打误撞意外发现关键线索成了最幸运的那个时,还小小地兴奋了一会,认为自个可算是转运了。

    不过欣喜归欣喜,他不忘正题,拜托同事把黑衣人运出去,顺便还麻烦他们再带进来一些防水箱,越多越好,以用来装走房间内所有的资料。

    很快,房间就又变成了只有他一个人,趁这段间隙,他将办公桌挪开,方便待会来人进门和排放防水箱,刚搬远,就听见门外——打开的地板下传来声音,他以为这个房间距离外界很近,所以来回才如此快,转头瞥见竟然是许千然和江仲远,还有跟在他们后面的苏岩硕,即刻就扑过去同苏岩硕拍了拍手。

    许千然三人进入单人水洞后,随着骨头游了一段,可是没多久一个分岔路口就摆在了他们眼前,他们见大部分的骨头移换去了右边的岔道,一开始便选择了右边,没料到右边的岔道畅通无阻,他们游着游着就晃眼跑到了大湖里,借机浮上水面换气那会还碰巧遇到了顾新世带着吕斯周他们在捞骨头。

    于是他们就明白是选错了,回去走上左侧岔道,而打左侧岔道猛地拐过一个向上的大弯,继续往上了三、四米,水就没了,一溜嵌入岩壁的爬梯摆在了他们的头顶,后来再朝上爬了三米左右,他们就抓住了光源,来到了这个房间。

    郭游听及突然就对自己来到这个房间的经过产生了疑惑,若是按照许千然他们的历程,他是怎么在昏迷的时候爬过三米爬梯,推开地面门,接着就刚刚好躺在了门口?

    许千然在房间内绕着浏览了一圈,注意到桌面的设计草稿图,边分辨边推断:“这个房间没有水,下面也有一段没有水,你们注意到了吗?”

    他稍稍抬眸瞟了眼其他人,继续道:“这里很可能运用了某种对等的压力,达成了一定的平衡相互挟制,可是就在今天,玫瑰市受到邻省地震的波及,发生了动荡,应该是破坏了这里的制度,所以在动荡中,如果下面水道产生一股强推力,游子就能直接飞上来。”

    郭游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朝着许千然点了点头。

    “而且还有啊,”许千然放下设计草稿图,联系起苏岩硕在他们在湖面上换气之际所告知的,以及拐弯时撞见自己人搬运七个黑衣人的场景,大脑速度敏锐地完成了环环相扣:“动荡不止帮我们发现了这里,还改变了规矩,原本我们应该是后来的那批闯入者,现在,我们不光先来了,甚至掌握了先机。”他拿起标注了杜思茱的档案晃了晃,挑着眉勾起半边唇角,眼底笼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混着锋芒暗波粼粼。

    郭游一下就被许千然的话点醒了,连忙说:“邻省位于板块上,经常会发生地震,玫瑰市有一半的概率会被波及,难怪我抓的第一个人看见我愣了下,还说买主很抠唆,有时给个二十万,有时就给个十万,也就是他们之前其实很多次都来过这里,一有动荡,这里背后的人就会找人来确定房间是不是安全的。”

    许千然闻言眉梢微微一动,没想到郭游还有这层收获,瞬时了然追上白骨的黑衣人为什么会那么迅速,补充着说下去:“不过这次来,他们不是确认了,是搬家。”语罢,他昂头扫视岩壁,见四面满当当的书架,想来这个房间里能告诉他们的信息至关重要。

    四个人交流了一会,门外就响起箱子送到的呼喊。那箱子是从黑衣人的车上一同截获的,似乎是为了水洞量身制作,边边角角恰好抵住岩壁,夹角空开了爬梯的宽度,人得举着箱子方得以浮出水面,不但如此,传递上来也很困难。

    下面的人艰难地挤出一只手臂,甩了甩手上的麻绳,四人一刹清楚下面的运送会是场体力活,快速商量了一番,先郭游与苏岩硕轮替,负责爬上爬下传递绳子,许千然与江仲远拉箱子,待箱子全部上来后,一人清理一面书架装,最后一起送下去。

    装箱前,郭游特地提醒随手选择了相册那一面的许千然,他说拿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现在翻开。

    这么一说,许千然的好奇心就被引了出来,却不等问题,郭游马上为了消灭好奇心说到:“许队,你不会希望现在看到的,真的,是个人都不能接受,而且这个地方太小,如果你发泄起来,不够你发挥。”他描述得尽力很委婉,目光坦然真挚地看着许千然,“许队,真的千万千万不要看。”

    许千然一听,一面视线审视起郭游的表情,一面思索能让他自己抓狂的事情,想着想着他脑中便有了大致的方向,眼神眨眼尖锐,对郭游颔首表示他已知晓,起初放松的心情一刹转变为复杂,面对不能看的内容,神经绷紧着抽出相册,一本一本原模原样排列进了箱子。

    然则在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下,仍然止不住老旧的相册出现意外,在最后一层还有几本就能完全清理干净时,一张照片许是里面的装袋开裂了,从相册里掉了下来,意外飘进了最近的打开的门里,落进了下面的水中。

    照片上,男孩稚嫩的脸蛋洋溢着尚不知危机四伏的纯真笑脸,纯粹的容颜在泛黄的照片上浸泡了水,笑意迅速软化、撕裂,一片一片的五官被四面八方的水肢解分离,最终,单纯的微笑化为一颗颗分子,扩散在无尽的深水,藏进各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纯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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