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孤儿院下有天堂(24)
苏岩硕趁着这个间隙,赶紧从水道里钻出来,贪婪地吸取了自由的空气后,低头一看手背上被杨天生生踹破了一层泡发的皮,直接抬起受伤的手往杨天脑袋上不轻不重一拍,“你小子想干嘛?谋杀啊?”
杨天一看陆续从水底冒出来的是伙伴苏岩硕和赵一曰,不由分说先是激动地拥上去每人抱了下,随后迅速退开两步,讪讪赔笑,“我没有,你别瞎说,谁让你突然吓我的。”
“还是我们的错喽,”赵一曰一听胆小鬼杨天在狡辩,装模作样地歪着头,故意脖子一梗,队友的汇聚和新鲜空气令他之前的胆怯全都烟消云散,“你没事站洞口堵路干嘛,是不是想堵死我们,好夺得胆小鬼第一名的名号?”
“哪有,谁要那什么破名号,我才不胆小呢!我是被迫的!都是因为那个……”杨天一回想起一个人的时候就害怕,为了验证他的确是被逼无奈,甩头指向隧道里的骨头,却正好碰巧看到吕斯周和顾新世游刃有余地穿过茫茫骨头缓缓向他们走来,瞬间就断了话,嘴巴微张,佩服得目瞪口呆。
吕斯周随手捞起一个头颅,放在手心上转着观察了两眼,语气流露出嫌弃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这些我们见的还少吗?”说着,他把头颅抛到了苏岩硕的手中。
有吕斯周和顾新世的安全感在前奠基,苏岩硕稳稳地接住了那似乎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头骨头,很快就觉察到了上面无声传递的信息,“这是小孩的?”
“对,而且不止这一个,全是小孩子的。”吕斯周和顾新世一路上观察了不少,凡是检查过的骨头,都大致是大约七、八岁小孩的发育大小,偶尔还有小部分属于学前儿童的骨骼,十几岁的也有,但极其少,单能看见一两个,他又接连推动一大片骨头到旋转阶梯下的黑暗中,五个人顺利汇合。
苏岩硕徒手摩挲着骨头上的一层奇怪物质,不解地发问,“这是什么?”他递出到众人眼皮下,“说起来,骨头泡在水里还能这么完好吗?”
不管骨头上的物质是什么,光滑的物质下,包裹在其中的人骨不但干干净净,而且没有腐烂、没有氧化,甚至骨髓表面连一点点的洞口都没有,就像是在骨头最新鲜之际就做成了精美的标本一般,每一部分的骨头皆是如此。
“具体是什么材质,我们暂时不清楚,需要带回去麻烦陈警官看一看,但材质的作用很明显,是为了保证骨头不腐不化。”顾新世淡漠道,纯净的双眼凑近打量了一番旋转楼梯,话题一转,“你们是从这里下来的吗?”
“是的,顾队,”赵一曰发现顾新世没了眼镜,特意上前,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他们的经历,“……后来我被冲到了窄小的水道里,杨天运气好还在这,就是游子和小瑜不知道被冲去哪里了。”
听及两小队人马进入地下的通道和方式不同,吕斯周同杨天他们将了遍在主流干里的情况,随后顾新世沉稳地忖度了下,命杨天和赵一曰原路返回。
杨天和赵一曰不约而同一愣,本想请求留下,可转念一想自己留下也作用不大,这个隧道里会不会再度发生一次刚才那样的动荡他们也没法预测,人数太多反而会导致分散的区域更多,加重每个队员的负担与危险,于是听话地按照吩咐一人抱了两根骨头,走上阶梯。
“天儿,一曰,”吕斯周喊了声上去的两人,“你们进来那个门关了,不用管后果,直接暴力拆开。”
杨天和赵一曰应下,贴着岩壁小心谨慎地上楼,回程的路段许是心下明白旋转阶梯只是个纸老虎,并没有危险,他们比来时走的快,在底下顾新世几人商量好准备动身继续随着骨头前进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完了一半,这时,叫所有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头顶的入口突然打开,岩壁里回荡起让人心里更信赖的声线。
“顾新世,你们在吗?”中气威严的声音自洞穴的顶端回旋着打圈飘到隧道里,许千然、江仲远,乃至是谁也没料想到的失散的罗启瑜的脸出现在入口的白色光芒中。
赵一曰第一个仰头辨清声音,眼底陡然亮起了希望的曙光,他放开一只抓着岩壁的手,对着上面挥了挥,高喊:“许队,我们在!”他和杨天欣喜地加快了稳健的步伐,“顾队、吕队还有小苏他们在下面,要去找游子和……”他的话在看见罗启瑜的脸时戛然而止,震惊的同时,倏忽拔高了嗓音,洋溢着不可置信的意味,“你怎么已经在外面了?”
罗启瑜进入阶梯,坐在木板上娓娓道来:原来因为地震引发的隧道动荡后,罗启瑜直接就被水流带到了外面连通的那片湖水里,冲上了湖面。
他在隧道的水流中意识模糊地翻滚时,隐约叫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撞到了怀里,他也睁不开双眼看是什么,干脆一把抱住顺势而为,没想到没一会他就感觉自己一下从胡闹的水里似乎是喷出去的一般进入了安稳的水里,很快又被水底的一股冲力送到水面上,他一面呛着水,一面拖着东西爬到了熟悉的草坪上。
等他好不容易坐定,一看,才发现怀里一直抱着的是个胸腔的肋骨,再抬眸一看,就觑见湖面上零零散散飘着十几个同样的骨头,他坐了会儿,恢复体力后,严谨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是他们所在的孤儿院无疑,便下水把骨头都捞了起来,打算全部先拿去给他以为还在外面蹲点的吕斯周看。
不曾想正好遇见了开车回来的许千然和江仲远,就把骨头扔进后备箱,和许千然说明了状况。紧接着,他们就进入保安室,拨动细线,又一次打开了郭游一队下去的入口,就有了眼下让人喜出望外的相遇。
大伙听闻各自的情况都不一样,在隧道里的人索性全部坐上木板,利用洞穴的传音,分别讲述了不同的经历。
许千然全数了解了孤儿院下方错综复杂的情形,尔后令杨天、赵一曰、罗启瑜开车回庭院换衣服,继而俯身道:“顾新世,我和懒人下去替你,小吕也上来吧,都回去洗个热水澡。”
顾新世考虑了一番许千然的提议,认为自己当下没有了眼镜,看不清事物,在行动上的确是个拖累,遂同意了话,和吕斯周抱上点骨头,离开了洞穴。
许千然把车钥匙交给罗启瑜,面朝没有了刻板的黑框眼镜、此时白净的脸庞浸了水犹如雨后青竹的清秀顾新世,心底藏下哪怕清楚也还是忍不住惊艳的心思,说到:“车上有毛巾、水,还有刚买的生煎和小笼,菜在后座踩脚那,饿了路上先吃点,都注意别感冒了。”
说完他和江仲远就把电子设备放在保安室里的桌子上,马不停蹄进入了旋转阶梯洞穴,入口在他们完全进去后缓缓关闭。
见地面一如刚来时的模样,顾新世并未马上坐到车上,而是伸手拨了拨细线,随之原先桌子底下的洞口就打开了,再拨了拨细线,阶梯那的洞口打开了。
吕斯周注视着顾新世的动作,一目了然顾新世是在求证保安室内的细线到底能打开几个入口,现在他们确定了是两个,就一同离开了孤儿院。
彻底脱离了队友的郭游并不知道外面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顺利汇合了,就留倒霉到家的他一个人,一脸无望地看着满房间四壁都堆满了档案、相册的书架,陷入了沉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在水流里被撞晕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就已经湿漉漉地躺在现在他所在的房间的地上了。
他绕着卧室大小的房间走了一遭,房间正中间有一台办公桌,四面是不锈钢的书架,书架焊死在岩壁上,背后没有任何伪装的门;天花板上的灯是感应灯,他睁眼那会房间里就是通明一片;而地上全是积灰,深厚的一层有两三厘米高,除了他躺过的位置,其余地面一丝多余的水渍也搜寻不到,他就像是凭空穿墙而来的。
他在房间里呼喊了半天杨天等人的名字,也未有得到一声回应,只能认栽作罢,接受了孤独的现实,开始在有限的空间里翻翻找找,看看可不可以发现意外有用的资料什么。
他坐到完全看不出原来是黑色的灰蒙蒙的真皮办公椅上,对着桌面上凌乱平铺的纸张翻来覆去地阅读,突然,他翻到三张类似于设计图一样的画,一张上面的平面图显示的画面很像他所在的房间,其余两张一个标注了旋转楼梯,一个从一个粗大的管道经过细细麻麻的小通道能去到某个巨大圆球一样的地方,圆球的正上方悬了个没头没尾的长方体。
他努力想认出纸上的详细内容,可惜这几张全是草稿图,纸面很潦草,多处有模棱两可的涂涂改改,乱七八糟的线条多到数都数不清,就单单扫视着,他就觉得眼睛都要开花了,更别说凭借对孤儿院地底的一知半解看出点所以然来。
实际受到了局限,他不得不暂时放下。郭游把三张设计草稿垒好放到一旁,继而将纸张里废弃的草稿一同收纳在一叠,接着注意力就放到了关闭的抽屉上,他打开右手边的几个,中间一个上了锁,上下两个都是空的,保险起见,他谨慎地动手拍了拍抽屉内壁和下方,没有摸到暗格,便抽了出来,直接暴力拆开上锁的中间层。
谁能想到中层里不锁重要信息,锁着得居然是只巴掌大的死老鼠,那躯体已经烂在抽屉板上了,他果断飞速塞回抽屉,复原右侧,假装什么也没有找到,连忙转头去看左侧。
左侧只有两层,一个是抽屉,一个是手动的开关门,抽屉里空空如也,手开门里倒是躺着本活页的记事本。他吹掉记事本上落的灰,打开来翻阅,然而泛黄的内页上什么也没有写。
他微微皱起眉头,不信这本记事本就这样简单地放在这种密闭的房间里,右手在衣服干净的地方擦拭了一下,抹去上面沾染的灰尘,就接着用指腹缓缓地、静静地感受页面上的纹路,摸到大概一半页数时,终于在锲而不舍的精神下,让他摸到了一点下笔偏重在下一页印下的浅浅凹陷。
他把记事本一同和设计图放在一起,全方位无死角检查了一遍办公桌,见实在没有什么能找的了,起身从椅子后方的书架开始一侧一侧、每本逐一地细细检查。
办公椅后面的书架上全是一盒一盒丰富的档案,每盒档案对外的侧面的说明编号上空无一字,却在面朝岩壁的那面贴了郭游基本不认识的人名,他几盒几盒翻出来大致看了遍,发现整整一个四层的书架上的档案都是如此。
于是他在最上方的第一层随意挑了盒,唯见档案里是标注名字的生平的各种资料,包括几年几月几时几秒出生、在哪里上学、在校时参与过什么事情、看什么病、哪天去外面吃饭这种细枝末节的日常小事全在档案里详细记录着,给他一种那人一生都在被人从暗中监视的惊悚感,背后不由泛起一抹凉意。
一目十行看了几页,他明白了之所以一人一个档案盒,就是因为这一个人的一生都以文字的形式装载在了其中,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旁人眼中与笔下的呆板文字,事无巨细到他都隐隐害怕待会可能会不慎翻到标注了自己名字的档案。
他直接跳过大片大片的琐事,翻到最后一页,看那人生命末尾的故事,然则里头的内容乍然震撼到了他,前一页的经历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第二行写了“死亡”二字,第一行,是一段起止的时间间隔,时间后面印了个红章,红章上仅有一个简单却分外复杂的称呼:
“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