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孤儿院下有天堂(17)
暖阳的光芒挥洒大地,湛蓝的天空粘贴着一朵一朵圆润沉甸的棉花块,仰头便能欣赏到一幅来自自然鬼斧神工的清爽画作,晴空万里下,树木青嫩间,鹅卵彩石上,纯洁校园内,鲜艳的一抹朱砂痣渐渐氧化成了干涸的褐色,在行政楼大门前格外扎眼。
无关的学生、老师在短时间内迅速离开了学校,将舞台留给事件的主角。
墙后正中央的小窗已然被上回消音枪那一下没了窗门,第一夜来时挂着的青苔等经年的物体也残缺了些许,陈清闲和俞河对着55号车库的边角敲敲打打了半天,竟只弄下来点边角料和墙体的薄皮,一星半点儿足够摧毁整面墙的裂缝也没击打出来。
陈清闲纳闷了,他忖量着这不可能,不说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在他们成年男子翻爬都困难的墙上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家具、客人怎么进入,总不能连鱼缸都是拆卸了进去重新安装,客人为了一夜疯狂天天不顾形象爬进爬出吧?一定有什么细节被他们错过了,所以绕进了死胡同。
他停下耗费力气的捣腾,与俞河就着几块板砖坐下,喝点水补充体力,顺势对着现有的发现再度审思明辨,看看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休息期间俞河也没闲着,陈清闲进行脑力劳动,他就继续体力劳动,给自己垫了个高度舒服的板砖凳子后,将其余碍事挡路的砖块一个个往54号倒下的板砖堆里抛,甚至抛着抛着就玩出了乐趣,开始瞄点练习。
玩得正不亦乐乎时,附近的板砖就晃眼全部被他扔了个干净,可他前一发的瞄点不慎手抖了一下导致偏了,没有精准击中,惹得心里成就感缺了一块,于是当下就立马四处寻找漏网之鱼,忽而,他的目光锁定两米宽墙底下暴露出的橙红色,没多想,抽出一块扭身完美地击中了自己定下的目标点位,高兴了。
俞河的动作使得沉思中的陈清闲一愣,他恍然大悟并非细节遗漏,是他们固化了思维,钻了牛角尖,当即拍了拍俞河的肩膀,指着那曾经他不以为然没有尽数抽出的角落,话语中是掩不住的一丝微微欣喜:“不打了,直接抽。”
两人把板砖搭起的座椅挪动到墙前面,你一手我一手轮流迅速地抽掉墙体底层的松动砖块,大致将夹角那里挖空了一半,能隐隐嗅到车库里腐臭物质的臭味的时候,靠近55号和56号的陈清闲骤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响动,像是齿轮“咔嚓咔嚓”转动而发出的声音,还未等他仔细辨析,铺天盖地的灰就落满了头发和肩头。
陈清闲和俞河连忙起身后退,互相看对方落了灰的地方都堆白了,背部都没能幸免,各自猛地甩了甩头发,接着默契地交替为对方拍去够不到又顽强地抓着衣服的灰尘。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简单收拾了一下,陈清闲问俞河。
“听到了,听到了好像是链条抽拉的那种声音。”俞河道,拍了拍自己的手,看着那厚到能搓出面条来的灰尘,疑惑地皱起了眉,“上面那个灰能一下吹下来这么多吗?刚刚也没风吧。”
“应该不是风吹的,”陈清闲见灰死活拍不完全,干脆褪去脏兮兮的手套,分别给他们换了副干净的,顺手再拿出两件一次性的雨衣披上,“这么厚一层,估计有什么把灰给震下来了,就像那面墙倒的时候一样。”
俞河上下打量着55号的后墙:“墙里八成是藏了什么东西。”
“不出意外是,有点像机关一类,大概是我们抽板砖的时候无意触发了里面某种看不见的机制,”陈清闲抿着唇,飞速在脑海里揣摩了一番几种可能,“接着干,看看它还会怎么样。”
他们沿着挖开的洞向侧面和上面继续扩大开凿,抽了七八块出来,俞河蓦地感觉越往左手边的板砖越不能用抽来形容拿出来的动作了,要换成拔的力道才能把板砖弄出来,而负责右侧上方位的陈清闲发现砖块抽着抽着,更上面一层即将待抽的会自己主动松动垂下来,有的没卡稳的甚至自个就掉了下来。
新一轮的状况促使他们再一次停下,商讨起来。
“我觉得,如果这面墙的构造和54的后围墙一样,它不太可能会出现上面全是水泥加固然后下面就松的,导致给到下方压力的情况,只会因为下面空了,上面这一溜一齐塌掉。”说着,陈清闲试探性地反手打了打正朝上的板砖,一块砖块直接就被轻轻打了下来,其上面的一块也斜下了一半的身子,但并没有全部摔落,“并且一点裂缝都没有。”55号的墙皮还都是他们亲手掰断的。
“我也觉得,”俞河一脚踢在挖空的左边,砖块纹丝不动,“而且那边越空,这边的砖就越难弄,跟我们人换重心一样,抬起右脚,就都给到了左脚。”
有迹可循又无计可施的墙体摆在他们面前,陈清闲重重地叹了口气,直立身体,五指扶上他们还没抽到的与肩高的墙面,墙面上残留着许多毒虫被他和许千然砸死时喷洒出来的黑色毒液,炸裂地如同胡乱的涂鸦,不带规则,只有尽情肆意的创作,从染上去到现在都保持着完好无损的原样,也看不透背后是何种结构成了它坚韧的画布。
“陈警官、俞河,”何欢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我想我猜到55号——她的车库后方的构造了。”
网报系统直接可以将有关市局、船泊巷的举报分到顾新世、何欢、曲明言这端处理,可仅仅是关于玫瑰市市局的举报就占了总体举报数量的一半成分,何欢和顾新世筛选后,于他们无关的转回给中央安排去处理,有关的就让曲明言整理下来。
这会儿,他们已经收获了几条非常重要的举报,就等许千然、陈清闲两队人马回来后商量如何分配任务。
何欢阅览信息的同时,逮着空隙便一心二用,听到陈清闲那边的讨论,奇异的点一个一个在敏锐的大脑内拼搭,很快就有了模型,他拿过一张纸简略地画了张草图,然后在顾新世的眼皮子下拿过顾新世的手机,拍给了陈清闲。
“你们刚刚提到,一是有类似铁链和齿轮的声音,声音响起的时候一并引发了震感;二是当某一侧板砖的减少,另一侧的压力会以反比的形式增大对吧,陈警官有没有见过那种升吊的闸门?”何欢边浏览屏幕,思维边清晰地阐述:“我简单画了画,你看下,55号的后墙可能和54号是两种相像,应该说部分原理是差不多,但又完全不同的形式。”
陈清闲点开图片放大,何欢画的图,以一个方正的黑框代表了55号车库后围墙,黑框内偏上的位置绘了个扁一些的涂黑的长方体,为了加深理解,长方体与两边空开了一段几毫米的间隙,上方吊着两根椭圆圈圈头尾相连示意是铁链的链条,其余的地方就以格子表示板砖。
他扫了遍图片瞬间就明白了,向何欢道了声谢,曲下膝盖,两手托住挖开的上沿,尽力往上使劲。俞河在下边动了动板砖,发现板砖能依靠连续扭动的形式出来了,可轻松抽出仍是有些艰难。
“陈警官,我力气大,咱两换一换。”说着俞河就上了手。
陈清闲深知自己在这方面力量弱,没有多谦让,迅速蹲下身,使出了全身的劲去扒拉左边结实的砖块,果然在俞河的力道下,砖块好抽了许多,然而每拔出一摞,他的耳朵就能捕捉到俞河极力克制也忍不住发出的倒吸气声。
他也管不得墙的背面是玫瑰花茎或者可能会爬上新的毒虫,想到同伴在努力坚持着,果敢地半个身体钻进挖开的洞里,用肩膀抵住洞的上方,两只手迅猛地由内而外推剩下的板砖,也不知是人多力量大还是热血上头的缘故,左半边一片片的板砖被他连续顺利推倒,很快就推得只剩下地面最底下的一层。
他托着墙钻出来,短暂将重量交给了俞河一人,转身麻利地清扫了一下他们身后的砖块,重新和俞河分担俨然在连绵不断“咔嚓”作响的剩下的墙。
“我数一二三,放了就跑。”那剩下的板砖堆起来的重量非同小可,陈清闲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托举上面,手臂上的青筋一棱棱,条条分明,清秀俊朗的脸涨地泛起了红,咬牙切齿道。
“好。”俞河低喊了声,极限收紧手臂的肌肉,给自己打气。
“一、二、三,放!”陈清闲报数得紧凑,又快又有序,放声一出,他与俞河近乎完美默契地撒手就往后逃跑。
谁也没有回头和停下,途中只竖耳听闻愈来愈响的链条滑动声音“哗啦哗啦”地似是流畅乐曲奏响在耳畔,背后一个不知其形的庞然的重物沉闷且雄厚地砸下来,重物下方未取出的一层板砖粉身碎骨的最后一道惨叫清晰地混在乐曲之中钻入听觉。
跑动时的他们仿佛能在迎面的微风里,由着声响筑成的想象而看到那此刻放映着的模糊的场景,直至他们止步斜坡顶端,后方也戛然而止了动静。
陈清闲没有立刻返身去揭晓他们从推论以来一直都想破解的车库谜底,他站在江仲远拖拽水蚺留下的凹槽旁,抬起一只手指向河岸边巍峨屹立的硕大无朋的玫瑰街,拉着俞河像是在介绍自己曾经与战友一同获得的战果,语气掩不住小小的自豪道:“看,那里就是玫瑰街的主要部分,我们都还没进去过。”指尖偏到了河岸,“这是江警官的手下败将。”
俞河作为特警七人中第一个目览实物的人,情不自禁就感慨了出来,头随着指向赞叹地点个不停。
蓦然,他不由跟着本能停滞了头部的转动,遥遥凝视着玫瑰街上诡谲摄魂的玫瑰花,双目神采奕奕地紧盯着那残破却仍旧好不妩媚的花骨朵,容光焕发的神情恍如一眼便中了花精的邪,提议到:“那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陈清闲愣了下,实不相瞒俞河的话令他心动了,他是想的,可是转念一想,每一次一涉及到玫瑰街,就会有纲常之外的现象以他们足以触碰到的存在发生,若换作一开始,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兴致勃勃地独自去了,然则现下,他知道他是听命的人,暂时没有冒生命危险的打算。
“进去是一定会进去的,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知道里面的样子,不过许警官和顾警官没有安排到这里,说明还不是时候。”他侧身拍了拍俞河的大臂,“走吧,她的车库还没全部理清楚呢,那个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