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孤儿院下有天堂(10)
陈清闲喝了口豆浆,混着嚼碎的蛋饼下咽,有些含混道:“待会我去船泊巷问问蒋成人、张姐、车库和老人几个的民众见识,不过可能需要麻烦一位特警相伴,我的身手不是很好,要是遇到特殊情况不易应对。”
“没问题,”许千然同样口含食物含混着说话,“陈警官你随便挑,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倒是你最好休息休息再去,今天起那么大早,调整一下。”
陈清闲听着,猝然发现许千然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有点像顾新世那样会考虑到身体健康了,不知为何,油然萌发一阵不合适的欣慰感,“行,那我中饭过后再去。”
“那你们呢?”何欢从粥碗里抬起头,舔了舔嘴角沾上的鲜美米汤,“你和顾新世什么时候出门?”
许千然闻言偏头望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九点半多一点,不急,等外面闹它个一小时以后,我们再出去捡西瓜。”一场大戏的始作俑者淡定地端起碗喝掉稀粥后,理所当然地伸手将空碗递给离盛着粥的锅子最近的顾新世,像是个与父母要添饭的孩子一般叫到:“再来一碗。”
没想到向来任劳任怨的顾新世直接收走了碗,语气平平地道:“再过一个半小时是中饭时间,你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多吃容易积食。”
许千然一听瘪起嘴来,看碗已经回不来了,落入敌手,转头机智地动筷向金黄黄的油条和洒了葱花的蛋饼出手,哪知筷子刚到半路,就被得了顾新世默许的江仲远的筷子截胡,美食近在眼前,筷子却恍如远在天边,一顿同江仲远的明枪暗箭下来,始终都无法触碰到唾手可得的食物。
顾新世平淡又威严的声音自身旁传来:“许千然,你再吃肠胃会不消化。”
“那你再给我喝完粥呗,再给我一碗我就不吃了。”许千然不满地放下筷子,用力往后一靠,仰着头同顾新世讨价还价。
那粥里面放了菌菇和鸡丝,香得直抓挠人的胃,叫人吃了一碗还想吃一锅。
“不行。”顾新世坚定拒绝。
“那半碗。”
“不行。”
“一口!”许千然狠心甩卖折扣了一下。
“不行。”顾新世还是不变的拒绝。
“你想饿死我啊顾新世,”许千然甩手指向扫盘中的江仲远和埋头在碗里的何欢,“他俩都光盘了还在吃,你怎么不管管他们,而且一碗粥上趟厕所就没了,积得了什么食,”他两手一撒,坐在位置上死皮赖脸起来,“我不管,你必须再给我一碗。”
听到许千然的话,顾新世沉默了片响,尔后果然一视同仁将何欢和江仲远的碗都收了去,面对三人因没得吃喝而争相瞪大的眼睛,视若无睹地威胁到:“如果你们现在吃太多,为了你们的健康考虑,中午我会做营养餐。”
轻轻飘飘的一语用极其简单的字词震慑了全场,乃至还未被收走碗的陈清闲都乖乖放下了筷子,把碗不留痕迹而缓慢地推动到许千然他们三人的碗一起,同其他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起身,默默走到了沙发那里坐下,一个个全部乖巧得如同顾新世饲养的小鸡仔一样。
许千然摊开两臂搁在沙发靠背上,叹了口长气,“顾老妈子学坏了。”
“跟你学的。”何欢接话。
“嗯。”惜字如金的江仲远都阔气地发出了认可的赞同之声。
许千然利索地抬脚往江仲远小腿上一踹。陈清闲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忽而明白昨晚何欢的动作是跟谁学的了。
收回脚,许千然将注意力移到陈清闲的身上,“张如海那步手机数据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天白局长来的时候转交技术科了,说是通讯记录几天就会发来,储藏卡里的需要一周左右。”陈清闲回答到。
黑匣子中那部属于张如海的手机照理说应是有一年多没有使用,然而技术科的人员拿到手时初步检查了一遍,却说那部翻盖手机得有几年不曾使用了,还有点损坏。
许千然听着点点头,“昨晚那个微博账号也发视频了?张凌的?”
“对,”何欢说,“陈警官u盘里都备份好了,你要看吗?”
“现在不用,”许千然摆了摆手,“舆论风向现在如何了?”他并未注册微博账号,手机里除了通讯软件等必备的,其他用于休闲玩乐的app一个也没有,因此网络上的消息都来源于身边关注舆论的人。
“群众的骂声愈演愈烈,并且有人想借着案件闹事,故意在背后煽风点火,已经发展到有点试图来玫瑰市游行的趋势了。”何欢接过陈清闲调好页面的手机给许千然看,“还有一方面,就是这个发布视频的账号无法拉黑,某大眼都无法限制这个三无账号,但凡有人对账号和视频出手,出手那人的手机或电脑就会中病毒,向所有社交平台上的联系人发送视频。”
闻言,许千然垂着看屏幕的眼皮稍稍动了动,倾下身体,凑到何欢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能做到吗?”言下之意就是问何欢,如果是计算机天才的何欢能不能做出这样黑科技的病毒。
何欢的脑袋侧过一定幅度,更轻微道:“可以。”
许千然心里有了主意,刚想和何欢再说点新想到的计划,肩侧的对讲机里传出庭院保安的传信,说门外有人找。
话到喉咙口戛然而止,许千然回复他知晓后,对客厅里一众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起身出门,他方走到门口换鞋,一贯躺着的江仲远似鬼魂般悄无声息地跟到了他的身后。
他侧目睨到顾新世就站在厨房门口平静地盯着他,眼神仿佛在提醒他不得单独行动,便没说什么,任由江仲远同行。
来庭院寻许千然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停电后来警示许千然注意黑暗的来自孤儿院的老者。老者白日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亦或无法暴露的真容,否则一旦让人看见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一般。
许千然本想让保安开门放老者进来,谁知江仲远突然一把把他揽到了身后,用强壮的身体遮住他,双手不知何时攥紧了军刀,戒备地瞪着门外的老者。
他一看江仲远待战的状态,赶忙给大门处的保安手势,让他们远离,自己挪了一步,立在江仲远的斜后方,一遍遍来回审视着那个看上去不带任何危害的老者。
“怎么了?”他暗暗地询问江仲远。
“玫瑰街。”江仲远飞快地吐出良久不曾出现在他们计划中的地点。
许千然一愣,迅速想起江仲远和陈清闲在他受伤去船泊巷的那一晚——玫瑰街二楼出现的黑影,江仲远不会骗人,能让江仲远警惕的,只说明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老者就是那个突然现身的黑影,老者竟然在那时就知道了玫瑰街,甚至去过玫瑰街。
思考间,他拧起眉头,远远地对不出声也不动弹的老者提问:“您为什么去那里?”
“去找你。”许千然故意没加地点,但是老者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
许千然听到回复,眼眸中闪过一丝狐疑的光,接着问:“您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老者换了种说法,还是一样的目的,说话时,仅有口罩下的嘴皮子是活的,身体仍旧是屹立的坚石。
“现在好像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吧。”许千然看了眼手表,继续试探老者。
老者语速不快不慢、不高不低,平平稳稳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千然一听,全数了然了,想来是有什么改变了老者的想法,而老者今晚11点无法在孤儿院等候他。
老者是何人、是好是坏他们暂且不清楚,不过依老者的言行看,既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更没有做帮助他们的事,单单给予能够明哲保身的暗示,估摸着和她无关,兴许只是一个对玫瑰街有一定了解的局内旁观者。况且脚下是顾新世的地盘,别墅内多少双眼睛盯着,如若老者要做什么,也得逃过十几双视线才行。
“放他进来。”许千然下达指令。
话还未落,不曾想老者在保安上前开门时居然后退了一步,一副生怕避之不及的模样,窜着火光的炯亮眼眸里一瞬燃起熊熊的厌恶和憎恨,目光穿透了挡在前方的保安、江仲远、许千然,不知落在哪一个引起他怒火的暗处。
许千然一直高度重视着老者的一举一动,眼神乍然的变化,令他内心微微诧异了一下,遂拿过一把江仲远手中的军刀,别进腰带,叫江仲远放心,大胆地朝着老者一步一步靠近。
上回携带的两把也是从江仲远手里顺来的军刀和水蚺打斗时被坚硬的鳞片磨损了不少,已经不太锋利了,他就替江仲远还给了武器库。
他走至距离老者三步之遥的地方,面对着面,“不好意思,忘了问您想在哪里与我交谈,还是必须我一个人吗?”
“是。”老者见他,橘皮似的眼皮微不可察地扑朔了两下,似乎同许千然一样在互相打探着对方。扫视了良久,老者终于转动身体,抬起左手,露出长袖管下皱巴巴的皮肤,指着昨晚他站立过的马路对面,“那里。”
许千然点点头应了下来,叫江仲远留在原地稍等,踩着老者的步伐踱步到了另一端的人行道上,就着人行道边缘席地而坐。
方坐下,老人举着左手从自己胸口的小袋中摸索出一张蜡黄的照片,捏在指尖定定地看了两眼,在眸中控制不住流露出的不舍的目光下递给了许千然。
许千然双手接过照片,初步上下阅览了一遍,是一张约莫4寸大小,记录了两个家庭组合的黑白小照。
照片上共照出了两家人,左边一户是夫妻两个,右边一户夫妻手上还抱着新生的婴儿,每个人的脸上纷纷洋溢着幸福的笑颜,黑白的底色也挡不住他们美好的生活状态,以平面的纸张留下了那幸福、美好其中的一瞬间。
而两户人家的丈夫长得十分相像,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站在照片的最中央挨着,叫人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眼花看到了重叠的幻影还是洗照片的人故意复制了同样的面容。
老者突然在许千然专心观察之际伸过来左手的一根手指,指向了左边的人家,拖着沙哑的声音道:“那是我哥。”手指移到右边,“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