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死神与玫瑰 > 第46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46)

第46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46)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还在和许千然计较一巴掌的何欢俄顷僵了僵,两眼盯着屏幕缓缓松开了同许千然对峙的手臂,面露诧异,又对许千然投去了不可思议的视线。

    刚刚只有许千然说过一句话,他什么也没说,两人打闹也克制了音量和距离,照理说她不会知道电话的另一头还有他。

    她是如何知道的?还是单凭借猜测在诈他?

    许千然紧拧的眉头间拥着一簇同样的奇怪,他压低眉眼,深邃的眸子瞥了下何欢的表情,瞳孔中镶嵌进复杂的眼色,“我记得,顾警官也知道,你问谁都是一样的。”他抢先偷换了那天的主人公,把记忆揽到了自己身上。

    闻言她当即付之一笑,倒没有过多计较逼迫,慢吞吞将脑袋侧躺在手臂上,淡淡地望着她最留恋的角落,“那也行吧,不过许警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才一天多一点没和你聊聊,我怎么感觉,我和你的合作似乎被你单方面解约了。”

    许千然挑了挑半边眉梢,轻吐一口气,“快了,但是你可能有点想多了,我并没有解约,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哦?那难道是我理解的意思和许警官的本意不太一样,所以我们之间产生了误解吗?”

    “或许。”许千然和何欢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如你先和顾警官聊聊,我们的问题,之后当面聊。”

    “可以啊。”她答应地迅速,轻松的语气好像她为人和善,极好说话,转眼就听话地说起旁人认为她该说的内容:“赵多全那样的人,比我还无知,驷马攒蹄式肯定不能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朱志高给了他一本书,让他找点合适的绳子来,学习一下里面的东西,方便下次来的时候能直接看到朱志高所想欣赏到的画面,朱志高自己就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准备上了,可以瞬间进入正题了呢。”

    “如果你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嘛,因为朱志高是个骨科的医生,他会可怜巴巴地向我诉说他得不到的美梦。”她抽出左臂,手背对着顾新世,像是模仿着舞蹈中求之不得的手势将左手圆润的指尖延伸向远,“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要讨客人的欢心,于是他说什么,我信什么,甚至,心甘情愿地帮助他实现美梦。”

    她每说一句,嗓音暗沉一度,渐渐地,她轻轻浅浅声的诉说仿佛是源自深邃大洋的底端海妖的吟唱,每一句的婉转与停顿,皆不轻不重地在人心上点着缥缈的挺立的足尖,舞鞋上纷飞翩舞的绷带似绒毛般有意无意地挠痒过胸膛。

    忽然充盈着诡秘的音量恢复如常:“他这个人的审美很奇怪,但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做怪人,只允许说是十分独特,他特别喜欢反复品鉴我们身体里的骨骼,尤其是骨折的、断裂的、粉碎的那种,对于他来说就仿佛是天赐的阿佛洛狄忒。”

    “他对骨骼的狂热到达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境地,就比如赵多全对烟酒上瘾,他对非正常的骨骼上瘾,连来我这求助帮扶都要随身带着那些真实的胶片,一看便能看好久。”她微蹙着眉头,眉目间挂着少许不悦,似乎对口中所说的回忆感到不太高兴,“他还说他最喜欢的是我,但是眼睛都快要黏到胶片了,当我是傻子嘛,明明他最喜欢的是骨头嘛。”

    “他就是个大骗子!”她狠狠咬着牙道,不经意露出一口莹白靓丽好若剔透珍珠的贝齿,“胶片上的看够了,他就转头来看我。一般时候,赵多全早就按照他的要求束缚好了我,他看到如此鲜活的骨骼在他面前扭曲,眼睛都在冒着油光。”

    她唾弃地上下唇一弹,对着地面“呸”了声。

    美人如此不拘小节的行为令我止不住沦陷,让我感觉她似乎越来越鲜活灵动,宛若画上的佳人飘飘然踏着云雾来到我面前,宛若高台上的神像脱神入凡魂归故里,附着了色彩步入人间。

    她的所有,她的一切,是我自愿狼吞虎咽下的甜蜜毒药。

    “唉,”她快快地叹了口气,自怨着:“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呢,不该说这个的,真是对不住顾警官和许警官的耳朵啊。”她的眼中浮上一层不经一吹的歉意,“主要越是恶心的心脏,越容易引人投去关注,就像外面那些蠢蛋们,到现在还在为恶心点燃着蜡烛。”她似是无意的,又似是故意的。

    狠戾一瞬跳上眉宇,她的神情刹那变得轻蔑,如同面前正放映着无知的百态,一幕幕就是再胆大包天的导演也瑟缩地不敢还原出来的场景。

    何欢的胳膊肘拱了拱许千然的手臂,谨慎地不发出一丁点声响。许千然拱了回去,挑起眉梢,一听了然她的话外之音,她在暗示他们的速度太慢了,人民群众到现在还可怜着“无辜”的生命,指责着她的可怖,大放她认为难听的厥词。

    在她的一早计划好的设想里,许千然等人不遵循她规划好的路线侦查,久是违背了她个人的合约内容,因此眼下才会出现她口中的如此现状。

    “跑题了,那就尽快回归正道,我想知道朱志高在你手上,承受了哪些自己的能耐。”许千然心志坚定,自如地道,快速引开话题,避免她没完没了地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既然许警官都想知道了,那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她似笑非笑,霜色的容颜上颜色五彩纷呈,“不过他的能耐其实挺单一的,玩来玩去就那两样,如果两位警官听了不太满意,也不要怪我说的不好哦。”她说话时有意着重强调了“两位”。

    顾新世不曾抬头看一眼,冷冷地就启唇打断她的正在昂扬的兴致,道:“作案过程不是讲故事,不存在满意和不满意的心情,只有坦诚与隐瞒。”

    各色的显露情绪像是被惊动的鱼群,成队连贯地沿着她的脸周向发根散去,眨眼空留下一张暗沉的平静水面。

    许千然乐了,没想到听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审讯如此有趣,他快速抬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抑制不住笑出来,心道顾新世当真是破坏氛围的一把好手,面对她,简直是块刀枪不入的钢板。

    “面对朱志高,我没有用驷马攒蹄去绑他,不然之后的动作会很麻烦、很耗时,而且唯一能采取这种方式的地方已经被赵多全占用了,没办法,房间太小,第二位就委屈一下吧。”她泱泱地说着,语气里是无计可施的疲惫,“他也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准备上,所以我也不浪费。”

    视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要不是走不出牢笼,我恨不得立马跑去和那位顾新世警官大吵一架,好好辩论辩论有的没的。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像顾新世警官这般顽固的人,不论旁人说什么都影响不到他的想法,坚定不屈地好似誓死保卫家园的战士,叫人捉摸不透。

    他在这世间生存的时间比我长,也比我早,难道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偏移过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吗?我不禁奇怪。

    “他死的那天是自己来的,又为了躲避招惹到的一群疯女人,哪怕我都下架了也只能躲来我的房间避风头。”

    “他在做梦的时候不能听到喊声,否则会变得暴跳如雷,然后变本加厉地做梦,因此我提前用他的针线缝起了他的嘴,缝得密密麻麻的。”她的眸光中闪过一刹慈母手握针线缝衣的和蔼,随之是一股倾覆的玩弄生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上苍的戏谑,“这些针线是他放在我这的,为了及时使用,他隔三差五就会偷出医院的器械带来更换。”

    “他一来,一靠近我那,我就去旁边拿了赵多全的药喂给了他,”她刚说完,倏忽瞪大双眼,桃花眼瞬间绽放极致,红润的嘴巴大咧开,神情是掩不住的亢奋,“等他醒过来的一刻看到自己对面的赵多全,他吓得脸都白了,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惨白惨白的,跟刷漆的墙一样,两只眼睛里面惊恐得不行,而且嘴巴被我缝住了,想大喊大叫都做不到,所以所有的想法都装在了眼睛里面。”

    “我就站在玫瑰花墙那里,安静地看着他四肢发软,惊吓得直发抖,像条行走的毛毛虫,蹭着地面能扭到哪里去就扭到哪里,扭着扭着,他的裤子就湿了,一股和赵多全嘴巴不分仲伯的臭味飘散在房间内。”

    “本来想看他自己扭动骨骼的我一下子就恼火了,我实在是理解不了,怎么一个两个全是不听话的,他们要求我懂事听话,自己却从不这么做,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赵多全是这样,朱志高也是这样,又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弄脏了我的地方。”

    “我太生气了,忍着难闻的骚味冲过去,一把就折断了他的右手手腕。”她半笑着觑着对面奋笔疾书的顾新世,两边唇角极尽能力上扬,将额骨的苹果肌高高顶起,挤压得好看的桃花眼下的曲线皆变了形,“光是折断不能够,我还难得大方地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右手,前后左右,折来折去。”

    她竖起两指,虚无地像是夹着什么东西,手腕优雅地翻转,纤柔的素手一掀一阖,指尖摆动留下的线条好似她唇齿间独创的镌美文字。

    审讯室内的灯光明亮地几乎驱散了身体本能引发的所有的困意,反之无限放大倦怠。顾新世摘下眼镜,规规矩矩地把眼睛放在左上桌角,继而埋头记录。

    上一回顾新世警官擦拭眼睛的时候就俨然惊艳到了我,这一回完全不着脸部饰品,专心致志的侧脸更叫我赞叹不绝,也更令我羡慕不已。

    我有些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顾新世警官,只能时不时偷偷瞄过去一眼,他生得太好看了,没有过分偏向女性的柔和,也没有损失丝毫男性的阳光,他的容貌恰恰好好吸收了两者的精华,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打量着他老天爷赏饭吃的颜色,我突然感到些许无地自容,虽然我没有看过我自己的脸,但我也知道就我这样的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至多普通就是上天的恩赐了,我的脸太普通了,人也太普通了,不说每天一无所用地站在角落里,就我的身体,还有一双丑陋的脚。

    我忍不住藏起我的脸,不能自已地想,如果我是她,面对许千然警官、顾新世警官以及我,肯定下意识会去看许千然警官还有顾新世警官,在两位警官的对比下,看我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因为我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愿意看我呢?

    为什么她看我的每一眼全是那么真挚和情深?

    我何德何能,得以获得她的青睐?

    她闭了闭眼,静静地阖眸了半分钟,再睁眼之际,她的眼眶里擒着半汪晶莹透亮的水光,“当然是有理由的。”她殷红的双唇内充盈着温馨的甜腻,说:“我做的所有,一个从心,其余皆带了目的。对待十九个人,是那样的;对待那一个人,是唯独这样的。”

    我愣了半响,都忘记想要逃避她的想法,蓦地抬头看向她。她的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然则不知为何,我就认定这句话的对象是我,可惜我愚笨得要命,听不明白她话里具体的意思,只能一知半解,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是没懂,心里那股子的自卑在琢磨中渐渐消退。

    许千然点亮屏幕,瞧着通话时长一跳一跳地增加,眸光闪了闪。

    他发现,她在陈述期间总会忽而冒出一两句看似是回复询问的话,然而实际上那些话多细想几个弯,就会察觉每一个都不是在跟他们讲述,倒像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和一个不存在当场的人说。

    他抿着唇,低垂着头思考她说这些话的原因,倏地眼角的视线里闯入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字:

    那个比较重要的人。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