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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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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清闲瞳仁微缩,倏忽感到心里一暖,当警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出门前叮嘱他的安危,他认真地应下了顾新世的要求,与对方交换诺言。

    江仲远习以为常,没什么反应,倒破天荒地自进病房后第二次开口:“不会。”他说得自信昂扬,似乎把力都用在了这两个字上。

    “你肯定吗?”何欢拍着手边的床铺,眼中满是看戏的调侃,“许千然可已经躺在这了,别等明天让我看见你们两个排排躺啊。”他斜着头,一条腿嘚瑟地抖来抖去,满目含笑的模样好像欠缺了点能够制裁他的毒打。

    江仲远的神情依旧不变,说了第三句必要时才说的话:“他废。”

    何欢即刻火上浇油,笑嘻嘻地添柴道:“许千然,他骂你。”

    许千然本就为了无法出门去船泊巷而一肚子牢骚,一听江仲远这话,火爆的脾气随即就冒了上来,可他也很清楚就他当下的情况和江仲远三招都过不了,便又左右相看,寻找些足以让他扔一下以宣泄情绪的东西。

    然而最合适的抽纸方才被他利用过了,现在仍孤零零地在沙发前的桌上放着,剩下的全是陶瓷、玻璃材质的杯子、碗,抛一下玉瓦皆碎,还会额外获得顾新世的精神攻击,是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坏招。

    思来想去,他对着江仲远骂了句,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了挑起人何欢的后脑勺。

    于是许千然与何欢一如往常吵了起来,等江仲远跟着陈清闲离开良久,他们还吵得不可开交,被顾新世一人一耳朵拎着,语重心长地念叨了半小时。

    市局远处的马路旁,江仲远自然而然留在陈清闲的车的后座上,陈清闲按照构想好的方案踏进市局大门,顺利地撞入女人渴望的视线。

    女人拽上他的手后,他摆着压力和惆怅的表情同市局里几个门口的警员飞快交流了几句,像是逼不得已般,埋下了事先就准备好的顺道借口。

    临走前,他得知“受重伤”的刘书晴去了楼上的审讯室,就顺着他人的口风夸赞了一波刘书晴的“敬业”,强压着心底反胃的厌恶,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带着女人上了车。

    女人的状态俨然有些疯魔,门都没关就尖叫着要陈清闲快开车,甚至在他给顾新世发消息之际,没有常识地去抢方向盘。

    本打算从女人开始做出改变的陈清闲笑意一下散了个精光,呵斥刚冲到喉咙口,后座上躺着的江仲远猛然坐起身,干脆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瞬时的变动犹如一只迅速又无声的黑豹,眨眼就捕获了猎物。

    女人叫江仲远一下吓得没了声,对上那张冷面时更是颤抖着身体乖乖地在副驾驶上坐端正。

    江仲远有着一副与他武力成正比的天生的冷脸相,随便什么人见了都会本能地避而远之,生怕他是那种一不高兴逢人就打的类型。

    陈清闲对江仲远的出手有些意外,还以为面对女人这样的状况江仲远会选择两耳不闻,没想到手段麻利地就解决了。他正常地发动汽车,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只淡淡地瞥了眼女人,浅浅的笑继而一点点爬回眼角。

    “请问怎么称呼?”他专心地开着车,仅赏了女人一记余光。

    女人张着嘴巴呆愣了片刻,看前方的绿灯跳了红灯才意识到陈清闲是在问她,这才磕磕绊绊地答到:“吴、吴丽华。”

    陈清闲扭头看了看吴丽华,接着说:“好的,吴女士,我们这也算第二次见面了,如果你想要我和后面这位……”他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江仲远的职业,暂且提了个最方便的:“这位警官好好帮你,就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脖子上粗糙的大手锁紧了一度,转眼又放开回到原来的紧致,吴丽华胆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连连点头。

    “吴女士,你和你的丈夫结婚多少年了?”

    “得有……三十年了。”

    “平常夫妻关系和睦吗?”

    吴丽华一愣,“……很好,”她顿了顿,眼眶止不住就泛了红,“以前很好的。”

    陈清闲双眼收束成了弯弯的细线,左耳上早在发问前就戴上了耳麦,“这么说你们现在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变化是吗?”

    吴丽华哽咽着,话瞬间就仿若坏掉的水龙头,流水不止:“对,本来一直到今年都好好的,虽然日子是难过了一点,但他一直都很好,对我也一直都很好,我以为以后就这样过下去了,谁知道、谁知道……”

    陈清闲单手递了张纸巾给吴丽华,特意降低音量,使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是在安慰,“最近是发生过什么意外吗?”

    吴丽华擦着成串的眼泪,并未察觉江仲远的手在陈清闲问话前就收回了后座,“就一个月前,应该是、是二月底吧,他突然跟我说不干了,他要像以前一样去划船。”

    “哦?”陈清闲挑了挑眉,“你丈夫突然做的决定吗?吴女士,请您仔细想想,他是突然兴起的,还是做过打算的,就比如之前有没有什么预兆?”

    “啊,预兆?”吴丽华仿佛不理解改变还需要分情况去看,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懵懵懂懂地回想当时的场景。

    她回忆了许久,期间时而欲言又止,时而欲止又言,零碎的字句断断续续地吐出。直到车快要抵达上船点时,她才放大了某些被忽视的东西,皱着眉说到:“就是那天中午突然提的,不过……好像儿子放学的时候跟我说他爸爸早上收到了一张纸,问是什么,他说没什么,就撕掉了,塞进了口袋里,就是胸口的那种小口袋,然后抱了儿子一下。”

    陈清闲的眼眸动了动,神色逐渐深邃,“你再仔细想下,确定是一张纸,并且撕碎了吗?”

    这次吴丽华没有思考,斩钉截铁地道:“对,我没有记错,儿子说就是一张纸,而且撕碎了。”

    许千然听后,想起来他和陈清闲在船夫口袋里发现的一团被泡发的碎纸,就此看来,那上面无法还原的黑色墨迹竟然是关键线索。

    他看了看自己无所事事的双手,又看了看一旁同他置气的何欢和安静坐着的顾新世,后悔没有让陈清闲把工具包里的东西带来,起码他还能做点和案情有关的事情,不至于一遍又一遍地挖掘她昨晚的话语,《十万个为什么》翻了一页又一页。

    关于赵多全的供述中,她提及的一些细节,碎鱼缸、碎酒瓶、烟头等全是同现场对应的,也就是说她讲的过程不存在任何有关证物的隐瞒,当然也可能是事先布置好了一切,背得滚瓜烂熟的说辞,不过倒是顾新世全面地在话语旁描写下了她的神情变化,完全表明她乐于其中,是不屑于隐瞒的态度。

    那么,问题便出来了。

    就比如钢筋的来源地,许千然琢磨着类似于李谷中的钢材厂,两者通过她的联系也相像。若真是李谷中厂里的废弃钢筋,她该是如何以十年前的年龄孤身一人跨越玫瑰市去干州市,在没有引起丝毫关注的情况下不声不响地带回了那么多钢筋?

    还有他与陈清闲两个一米八高个的成年男子都无法做到,十年前的她却能轻松在55号墙上的窗口来回,抛开玫瑰花枝,墙角的砖块是本就高二十厘米就足够她爬进去,还是后来另有其他原因导致了缺失?

    再者她提及的“图文并茂”是什么意思,莫非除了他们手上的这份供词,她还藏着可记录下画面的东西,例如照片或是视频吗?

    以及诸多捡来的家具和赵多全是怎么穿过窗口进去的?

    她身为“商品”为何能在55号和玫瑰街之间来去自如?

    一夜间不计其数的谜团接踵而至,好似成千上万分裂堆积的癌细胞,把整个案件包裹在病变的外皮中,为神秘奇异的玫瑰案更添一笔诡谲。

    脑海内盘桓着繁多的疑问,许千然盯着何欢气鼓鼓的脸,觉得这时候的顾新世不会允许他分散养身体的心去思考,不如等陈清闲和江仲远回来后,结合他们两个今天的所见所闻,大家一同归纳整合一下思绪,也方便讯息共有。

    他躺下身去,尝试静心午睡。

    上船点在老城区外沿的一片荒芜河滩范围内,距离船泊巷有三条街的距离,说是街,但其实从靠近上船点的后几百米起街边就只剩下到人大腿处的石墙护栏,称作道路也不为过。

    道路两旁没有花朵树木,仅稀稀落落乱窜着几簇比石墙护栏还高的杂草,萧索凄凉地探头触碰着护栏里经过的一切,猛然一簇拍在挡风玻璃上,好似怨鬼索魂甩出的鬼手,要抓一个活物来陪葬。

    昨日夕阳甚好,没觉得有什么,然今日饭后天气转阴,行驶在道路上,陈清闲有着一种仿佛要去往渺无人烟的无人区的错觉,目光所及的地方一片灰蒙蒙,恍如世界积了层厚灰,连心情都被影响着黯然了许多。

    不光是他,副驾驶位的吴丽华也无意识下如芒在背,一双做多了劳苦活而苍老的手紧紧抓着腿上穿着的洗得发白的裤子,两只布满疲倦的眼睛撑得顶圆,伸长脖子看着前方。

    陈清闲瞄了眼观后镜,车上一行三人里,就江仲远阖着双眸,镇静地躺在后座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修长的腿因为车内空间狭隘被迫半扭过腰曲靠着车门,军刀在昏暗中幽幽地散着冷光。

    石墙护栏到了尽头,他把车停在路边,一下车,入眼成片的杂草地,丛生的杂草能没到人的小腿肚。

    兴许是昨天带着接近女人目的而来没在意,这会儿他忽然意识到四月头的河边,尤其是人烟稀少又草木横长的河边,至多是花样的长虫,运气不好就会碰上条毒蛇,厄运缠身就会像他和许千然一般。

    深夜那只大水蚺的阴影尚在,他驻足在路边,腿脚要走不走,举棋不定。眼看着吴丽华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向河边,急切地车门都忘了关,他眼一闭再一睁,甩上车门,大步竞走着追上吴丽华的背影,犹如身后被猛兽追赶着一样脚下生火。

    他自我安慰着吴丽华来的次数得有一月有余,全然没有被蛇袭击过,说明这里可能并不受长虫的喜爱,然而刚想通一些放缓步子,他的余光就瞥见右手边一串的草堆有规律地晃了晃,摆动停止在了他两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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