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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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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千然一愣,下意识反问:“如何见得?”

    急切是他一贯在提醒自己不能犯的错误,为了尽早给人民群众交代,他往往会拼尽全力地冲刺,而这样的冲刺,向来有一把无法精确的量尺悬在头顶,一旦多一分一毫,都会产生偏向是弊端的急切,莫非是自省不查,旁人一眼便知?

    “譬如船夫的妻子这方面。其实许警官完全可以等船夫的尸体被发现后知道,却先从我嘴中知道了。当然,也可能是我觉得没必要说的小心思被许警官发现了,意外多知道的。”

    许千然听及松了口气,淡然一笑,“看来陈警官很信任她。”

    陈清闲诧异了几秒,随后极有兴致地说:“这回该轮到我问如何见得了。”

    “一味地跟着她的节奏,不就成了她掌中的金丝雀?”

    夜色遮掩下,陈清闲的眸光微不可查地低低闪了闪,狐狸眼不自觉就失去了流丽的弧度,眉尾逐渐拉平,淡去情绪。

    许千然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微微扬起了嘴角,然脸上没有任何真切的笑意。

    当作一个局外第三者,有时的确能看清不少的细节,在何欢和陈清闲的对比上,他就是一个第三视角的旁观者。

    短暂的相处间隙内,他时常能从陈清闲偶尔发亮的瞳孔中看出来,陈清闲和何欢一样对她饶有兴趣,但不同的是,何欢属于沉溺其中、探知根究的兴趣,而陈清闲隶属恰逢对手、玩味人生的兴趣。

    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陈清闲现下显然是自己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她的捕兽网,还对捕兽人死心塌地、马首是瞻。

    不过经这么一警醒,想来陈清闲很快就能够自行逃脱,无需细想。

    他要的可从不是听话的助手,他要的是能助他寻一把“芭蕉扇”的同伴。

    眼前的玫瑰案,不,应该说是长达近二十年的两则玫瑰案的合并,突破的关键点打一开始就不是玫瑰街里是做什么的或是十九个人去过玫瑰街,这几个的证据她一直引导着,只要多加查找都能找到蛛丝马迹,关键点向来是她是谁?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背后的,埋藏起来的,这才是他们必须探究清晰的东西。

    “陈警官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我。”

    陈清闲回过神来,自嘲地轻笑一声,“那个问题许警官不是有了答案?不外乎惭愧、交换、胁迫这几种。人只要是人,把柄便好抓得很。”

    ——人只要是人,把柄便好抓得很。

    许千然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却不由想着她也是人,可把柄却摸都摸不着。

    木船顺着水流的走向,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人替它掌舵,它仍旧倚着欲望和经验的驱使,到达它唯一该抵达的目的地。

    船撞到无字木牌口,相撞而腾起的水花浇灌在泥土上,砸地“噼里啪啦”响,犹如热烈鼓起掌来,是在告诉着船上的客人:

    客人,玫瑰街到了,欢迎您。

    许千然和陈清闲纷纷背上工具包,踏步上岸,将木船的绳索系在了无字木牌下方。

    陈清闲瞥了瞥船尾,问到:“船夫的尸体怎么办?”

    许千然悲悯地看着那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刚想说些什么,就目睹着船夫的尸体从脚开始迅速滑进水中。

    他扔下工具包,三步并两步飞身去抓住船夫的手,然则他前脚才踏上船板,后脚水底剧烈地动荡起来,直直袭来一道逼人的血腥杀气。

    动物直觉促使他步子即刻一顿,双手飞快从裤腰上抓起两把军刀,只见一硕大无朋的生物猛然破水而出,张着大口,冲他而来。

    他霎时挥起手臂对着生物的头部一重击,手中反握着的军刀同鳞片打出震聋灌耳“叮”声,巨大的反冲力震得他手臂俄顷发麻,险些就松了手。

    生物受了狠劲,舌芯一吐,偏头倒回水下,许千然辨认出那是条足有大腿粗的水蚺,通体深黑,鳞甲就方才一下听得出是坚硬无比,普通的攻击恐怕很难伤不到它。

    无毒,想办法弄死即可。这是他脑中,面对困境独一的想法。

    陈清闲刚放下工具包就看见许千然和长虫打了起来,当下愣怔,两腿在瞧见水蚺的巨大时,就不禁失去了知觉,怯意爬上心头,无法控制躯干继续挪动。他咽了口口水,远远地望了眼半截身体在水里的船夫,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那是许千然要留下的,留着明天给女人发现就方便打探消息,要是现在被水蚺吃了于他们非常不利,陈清闲如此默默地在心底念叨,努力说服着自己。

    他伸手抓了抓裤子,僵硬地绕过许千然的后方,跪在岸边,一边留神着水蚺和许千然的打斗范围,一边小心翼翼去拉船夫的尸体。

    落回水中的巨大水蚺很快再一次腾飞,比先前的突袭窜得更高,大半个身体都凌驾在许千然头顶之上,许千然不得不仰头视去,应对在黑暗辅助下的水蚺的大口,防止自己被其一口吞进肚子。

    这水蚺近距离看居然比大腿还粗壮,依据它窜得有两个许千然高还没有完全出水的姿态,起码得有五六米的长度,吞下一个人来绰绰有余。

    水蚺破水带起了铺天的河水,像是突然布了一片水帘,眼花缭乱的水珠“啪啦啪啦”地落在脆弱的木船上。

    陈清闲的眼睛不幸被一滴水打到,他只得眨了眨眼睛缓解,再睁眼时,一段漆黑的蛇身突兀地就闪现在他眼前,莽撞的身躯横扫在他胸口,将他一下狠狠拍飞回了岸边,一屁股摔在无字木牌上,生生撞断了早就不经力气的木头,断口一根木刺不偏不倚扎进他的腰间。

    他吃痛地直吸凉气,可当下没有时间给他喊痛,木牌一断,固定船的绳索脱离开来,就着船拖回水下,木船摇摇晃晃地开始向河心飘去,连带着许千然的重心都乱了。

    他一狠心,拔掉了木刺,忍着腰侧的疼痛,飞扑去拽绳索。然而就算抢到了绳子也为时已晚,水蚺的尾巴顺着势头横扫到许千然的膝盖窝,干脆地撂倒了许千然,随后巨大的蛇身晃眼间就三两下缠绕到许千然的身上,带人滚进了水中。

    人蛇掉下时连着木船一块翻,陈清闲好不容易抢到的一头绳索被再次夺走,拉进了水里。

    糟了!

    他暗叫不好,水蚺虽无毒,可身形庞大,缠许千然那片刻,全蛇少说有八米,陆地上兴许行动不便,但借着河水的浮力,水下无异于是水蚺的领地,用五大三粗的身躯慢慢绞死一个许千然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木船旁的水面翻滚不断,完全看不清水底的情形,就动静也能知道许千然不懈地挣扎着。

    他锁着眉头,双手抱拳,紧紧地握在腹前,焦急地在岸边来回走。他一面动脑思考着如何能帮到许千然,一面张望着四周有什么是能运用的。

    走着走着,他遽然听见身后庞然大物的墙上传来了微弱又密集的啃噬声,他回头一看,巨大的玫瑰花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毒虫,毒虫将玫瑰花的染料挖进肚子,原本鬼魅的玫瑰花眨眼间变得劣迹斑斑,毁掉了艺术的毒虫大部队转头立马朝着他进发。

    黑暗中一只只巴掌大的黑甲密密麻麻地拥挤成方阵,芝麻粒大小的眼珠子泛着厮杀的红光,一同汇聚在他落单的身上,稍有一丝视线的碰撞摩擦,背后就一阵寒颤。

    “呵。”她闭了闭眼,摊开一手的五指,自小指开始转动着缱绻进手心,如若一朵羞赧的花掩起面容。她水红色的双唇一张一合,说着顾新世全然不明所以的话,“为什么只有老爷爷活下来了呢?因为他最听话了。本来其他可怜的我也想发一发善心,可惜他们不听话啊。”

    “不听话的,就该给点教训。”她的眼底闪过一刹毫不加掩饰的狠戾,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他说过的,只要我不听话,就会给我吃教训,要是我还不听话,他就打死我。”她悠闲地晃了晃双脚,指尖挑动一缕额前的碎发,发丝缠绕在白练般的手指节上悠悠打转,“虽然我恨死他了,但是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比如……教训人的时候,要变本加厉的教训,对方才能记住哦。”

    本能的害怕都顾不上,陈清闲心一横,拿起断掉的木牌后退了几步。满地的多足毒虫前后纷杂地使着细条的腿,看得他头皮发麻,可此刻许千然也是身临险境,他只得硬着头对付。

    而且眼下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自顾不暇,没法花心思去想怎么救许千然,他必须先解决了面前的毒虫才行。

    为求安心,他迅速瞟了眼许千然掉下去的河面,见水花仍在飞溅,证明许千然还活着。还活着就好,他不动声色地挪步到工具包旁,趁毒虫没爬到他脚边,即刻手忙脚乱地掏出了酒精和火柴。

    准备工具包时他就未雨绸缪过了,她车库里的毒虫吃的是人体和腐尸,人类的杀虫剂未必对它们有用,化学办法行不通,就采取最简单粗暴的物理办法。

    终归是虫子,烧总能烧死,而且这边临近水源,他不怕火势蔓延。

    陈清闲打开酒精,壮着胆子迎面向毒虫走去,在离毒虫还有几步路的间距,抓住时机,把酒精洒到所能洒到的一切毒虫身上,随后他立马划燃火柴,往地上一抛,飞快跑开了三米多。

    温暖、明亮的火光瞬间窜起,顷刻照亮了暗不见光的四周,世界仿佛一刹快进到天蒙蒙亮,充斥着柳暗花明的光芒。火舌在半空中摇曳着婀娜的身姿,纤细的腰肢左弯右绕,衬得陈清闲惊吓到发白的脸都染上了淡淡的橙黄色。

    沿岸的大火倒影在临近的水面上,光亮一口气吐出了三米多远,水如同一面凸镜,拉长了火焰的士气,叫冰凉的河水都感受到了那股骇人的腥风血雨。水中潋滟的暗红内,若隐若现着团团黑色,冒着火气,在火床上翻滚。

    成功了!

    陈清闲头一次觉得能够拥有光明和希望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瞧着被火沾上的毒虫一个个陆陆续续没了动静,倒在泥土上冉冉升起一缕弥散的焦香,部队后方的毒虫连连退避三舍,甚至爬回了墙上,他久违地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

    他又拿出一瓶酒精,精准地扔到后方毒虫的所在地,给熊熊的大火填了把柴。

    从头到脚全被坚硬、湿滑的蛇身缠住,细密的鳞片如刀枪不入的铠甲,勒得五脏六腑、四肢百体压缩在一起,一口气都喘不上的同时,水还在汩汩地强灌进来。

    挣扎了许久,在被捆绑和窒息的状态下,许千然已是强弓末弩。右手的军刀仍死死抵着水蚺的下颚,他的胳膊肘和长虫上颚的尖齿硬碰硬,疼痛、酸楚叫水一股脑冲散,意识正迅速地从两耳溜走。

    似乎是清冷的春水包裹住了身体,好像躺进了软绵绵的被褥里,困意恰好上头,明知不可睡熟,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沉溺了下去,双耳和呼吸都被舒适堵住,四肢懒散地提不上气力。

    他从心底叫嚣着“快醒来”,但怎么也驱动不了双眼和手臂,明明一根根的经脉他都能感受得到,可全然失去了作用,绷紧后止不住地松懈下去,一松懈就再也拉不起来了。

    卡在齿缝间的刀刃隐约放掉了点不能自已的劲道,水蚺立即收紧了一毫大嘴,上齿更深一寸嵌进了送入嘴中的手臂上,新鲜的血气在它嘴边弥漫开来,如在水中爆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色虞美人,它兴奋地摇了摇多余出来的长尾巴,搅得水底和着淤泥翻云覆雨。

    ——许千然,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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