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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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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门缝下透进了朦朦胧胧的浅浅微光。

    清早淡淡的、鹅黄的光满载了暖意,一束一束有序排列着,轻盈地降临在走廊间,隐约可见的光的轮廓仿佛是扬起的薄薄纱帘,透散霏霏溟濛。晨起鸟雀的细语也载着愉悦,从透明的窗前打闹着飞过,又停在窗台上小憩。

    何欢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扭着头钻出了被子,睁眼一看被子不是他的,猛一下“唰”地坐起身,赶巧和盘腿坐在床上、目光幽怨的许千然打了个照面。

    只见许千然一脸严肃,死死地盯着他。他美梦初醒,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触了许千然的霉头,颤颤巍巍地问候到:“早?”

    “呵。”许千然扯了扯半边嘴角,语气笼着骇人的冰冷,一听就是恼火了。

    何欢心里莫名一虚,赶忙动着眼眸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暴露什么,或是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许千然的事。

    “何、欢,”还没想出来,就觉察许千然的话咬字极重,好似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恶狠狠蹦出来的,“你以后再靠近我的床,小心我剁了你两条腿。”

    何欢一惊,下意识曲起腿踩着床沿一蹬,飞速滑回桌前的领地。他双手握拳,交叉着挡住自己的脸,能伸能屈,求饶道:“大王手下留腿,小的犯了什么错,还请大王明示。”

    许千然紧跟着何欢的逃跑下床,气势汹汹地踱步至何欢面前,一脚踏在椅子上,掀起裤管,露出泛着一块块青紫的小腿,磨着牙说:“你踹的。”

    “大王明鉴,小的睡觉可踏实了,此乃污蔑!”何欢圆目一睁,才不信那些零零散散纷杂的淤青是自己干的,第一反应是坚定地认为是许千然在没事搞事

    “是嘛?”许千然挑起半边眉梢,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个对自己的恶行一无所知的人,放下腿,拍了拍椅子表面坐了下去,伸出手拨动着玫瑰花的花瓣,“本王记得,往日上下铺时,某个住在本王底下的小鬼隔三差五就半夜踢本王的床板,某次把本王的床板踢翻后,还责怪本王的板不结实,把他给砸痛了。”

    何欢心里一“咯噔”,顿时想起来确有其事,同时记起自己好像有时候睡适意了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表情瞬间就心虚了起来,“呵呵呵,许千然你记性真好。”他飘忽的眼眸注意到那朵娇艳的玫瑰花,即刻扬起嘴角,笑着恭维:“看来昨晚很顺利嘛,玫瑰花都摘来了。”

    “别扯开话题,”许千然端着架子,冷漠地说到:“这事没完。”

    何欢又一“咯噔”,一下就蔫了,弱弱地开口:“那你想怎么算账?要打要骂,还是要剥削?事先说好啊,我钱包太瘪了,比我还瘦,请不起你。”这话语,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简单,”许千然就猜到何欢会厚着脸皮这么说,“现在立刻马上,申请两铁铐,睡觉的时候一个锁着椅子和桌子,一个锁着你和椅子,钥匙归我。”

    何欢猝然惶恐地盯着他,“你这和喜欢玩囚禁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不愿意也行,”许千然弯腰从靠在桌侧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袋子,趁人不备,瞬间扔到何欢手里,“拿满一分钟,这事就翻篇。”

    从他回来后的整整一晚,何欢踹了他整整一晚,许千然实在咽不下这一口难眠的恶气,他已经三晚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第三晚本来是能够快乐睡觉的,可惜命运弄人,不说以前晚上在上铺睡个觉跟地震似的,现在休息工具不一样还一样睡不安稳,不报复回去,他实在是难受。

    “你要死啊,许千然!”

    何欢看清手里的东西,遽然一声声嘶力竭的粗吼,继而猛地把袋子反手拍在许千然的脸上,仅听“叭唧”一下,袋子里巴掌大的死蜘蛛爆了浆,颜色怪异的液体淌在袋子底部,内侧挂着粘稠的不明组织。

    很快,许千然额角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眉尾止不住燃烧着火焰,抽搐了许多下。

    袋子落地,何欢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双眼刹那因为害怕瞪得鼎圆,哆哆嗦嗦地挪着手放到键盘上,“我我我我、我这就申请!我还多、多申请几个,给你备用!”

    许千然深呼吸了十几次,压抑下怒火,攥紧了双拳,坐在旁边闷声不吭待何欢申请好后,一言不发地坐回床上,接着在何欢胆战心惊时,兀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何欢,威胁到:“现在开始我要补觉,保持安静,否则,你完蛋了。”他盖上被子,面对墙躺下,补充了句:“吃饭喊我。”

    船泊巷中一如既往的颓废,唯一的小插曲便是张姐铺子附近的邻居奇怪了一下张姐怎还未起来摆摊。

    陈清闲坐在巷口不远处的小轿车内,喝了口保温杯里还热乎的蜂蜜柚子茶,将一袋满是血迹的清理工具随手放置在副驾驶上。

    晚上和那个警员虚与委蛇一番后,他深思熟虑了半小时,觉得放任血迹留在船泊巷对他和许千然来说都是不利的:一则清早船泊巷的居民肯定会发现后报案,而他今日下午的班,出现场的人不会是他;二则两米宽墙上沾了血迹,若是有心去查,轻松就能找到真正的船泊巷55号,使案发地点还有玫瑰街暴露。

    于是他便借口逃班回了家,带上清理血迹的物品独自来到船泊巷,打扫了一晚上,终于赶在日出前把明路上的血液都抹消了个干净。

    陈清闲脱力地靠在驾驶位上阖眸休息,他可不是许千然那种体能和精力双方面的怪物,不过一晚,就让他产生了恍若加班一个月的错觉。

    他的车停靠在路边铺子前。

    船泊巷口两边沿路也全是平房和商铺,整个老城区都是如此,不论去哪,放眼望去的只有房子和萧索的生意店面,没有其他,而护城河的分支从船泊巷左侧道路下方一个地下桥洞穿过,四边都是高于水平面近八米的平房,也难怪他和许千然会在掉下斜坡后才发觉分支的具体位置。

    他睡得好好的,突然感到他的车被微微撞了一下,陈清闲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一女在他车前拉拉扯扯,看手脚和五官的变动,似乎在激烈地争吵。

    女人哭个不停,痛苦的神情像是哀求着男人什么,但男人面目决然,一味地挣脱着女人的手,女人因此踉跄,撞到了车头。

    陈清闲并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也不想劝阻,只觉得这两个人吵到了他休息,他烦躁地翻找着车里的耳塞,还是不免听到了些吵架的内容,例如“船”、“一个月”这样的字眼。

    戴上耳塞,他的大脑瞬间一安静,忽而就意识到了些不对劲。他清楚地记得许千然说的是今天下午再来,可下午船泊巷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翻墙绝不现实,外加发现的护城河分支,他立马就猜想到许千然莫不是打算坐船,直接去“玫瑰街”!

    陈清闲即刻摘掉耳塞,下车大步流星走到男人身边,双眸眯起,斯文地询问到:“您好,我是来这旅游的,听说玫瑰市有个地方特别适合坐船观赏,请问您知道这附近有坐船的地方吗?”

    男人和女人的争吵戛然而止,男人愣了下后一把推开女人,堆着麦黑的脸皮笑脸相迎,丝毫不在意他是刚从车里下来的,“有的有的,我就是船夫,坐船是吧,我这就给您带路。”

    陈清闲一听,秀眉微蹙,眉宇间染上一层警惕,船泊巷的游船貌似在他工作的这几年中闻所未闻,夜间所见的分支一看就是荒废许久,眼下这个男人却分外热情,大方地承认自己就是船夫,其中定有猫腻。

    他委婉地避开男人拉他的手,“不好意思啊,我的朋友还没来,我们约好一起坐船的。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不可以给我个地址,等我朋友到了,我们去找您?”

    “可以可以,没问题,”男人十分好说话,立马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皱皱巴巴的纸交在陈清闲手中,视线就此在摸着软绵的纸上扎根,“地址上面圈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行。”

    话落,男人一反常态,转身温柔地扶起被他推倒在地的女人,指腹擦着女人眼角的泪,“行了,丢不丢人,我这不是有生意了,你快回家去吧。”

    陈清闲随意一撇,突然认清女人的样貌,眉梢的笑意停滞了一霎,随后无数的思绪飘过,不能自已地扬起嘴角,低低地“啧”了声,他心道: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他欣喜着坐回车中,眨眼疲倦和困顿扫尽,都忘记同男人道谢,处于兴奋状态下的大脑就捕捉到女人凄厉的一句话:

    “不行——你会死的!再去摇船会死的!”

    会死啊……陈清闲克制不住地笑着,恨不得立刻驱车去拉着许千然一探究竟,然而一脚油门奔出了老城区,两侧的平房换作了高楼大厦,他逐渐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还需要许千然的那封举荐信,此时应该让许千然好好休息,他只需做好辅助的角色即可,便退而求其次去了警局附近许千然开了房的酒店。

    半夜来时,许千然打着续房的幌子,以他的名义在本定好的房间旁又开了一间,说是要是之后送他出去鉴定的风险太大,新开的房间就作为交接处,由许千然找的人带出去做。

    陈清闲将带去过车库的工具包放到新开的房间里,标注分类好所有自封袋后,溶解掉擦过血迹的清理工具,扑到洁白的床上闭目养神。

    这短暂的一觉依旧杯水车薪,还未到饭点,许千然就被一阵毫不注意的开门声闹醒了。他不情不愿地张开沉重的眼皮,幽怨地看向何欢,发现何欢正静静地埋头写着什么,又不满地看向来人,一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黑框眼镜闯入了眼帘,曾经被魔音灌耳的恐惧促使他如同打了针鸡血一般清醒亢奋,飞得从床上蹦起来,迅速把衣服整理得服服帖帖。

    由于起身得太快,以致于他脑子晕乎乎的,脚底虚着晃步了两下。

    “许千然,”黑框眼镜说:“工作就好好工作,不要偷懒,你是个警察了,还是刑侦局的一个门面,大白天躺在这里,让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你,会以为我们局里都是什么样的警察?”

    “嗯嗯,知道了,我的错。”许千然的表情像一口吞了个苦瓜,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了句:“顾老妈子。”

    “噗。”何欢在对面憋笑没忍住,笑出了声,补刀到:“顾新世,咱许大警官三晚没睡了,你就体谅体谅他,别唠叨了。”

    顾新世一听,面色刹那就暗沉了,直挺挺地走到许千然面前,“许千然,身体是自己的,你不关心没人会替你关心,熬夜是大忌,特别是连续熬夜,你别看现在身体没事,其实已经出问题了,你自己要注意、要自觉……”

    “知道了,知道了,我关心着呢。”许千然掏了掏耳朵,对着幸灾乐祸的何欢杀过去一记眼神,他两手抓着顾新世的肩膀把人转了个弯,推到何欢面前,“别光说我,还有他呢,请。”

    何欢眼瞧“顾老妈子”的紧箍咒飘向自己的头顶,眼疾手快将桌上的纸往背后一藏。

    许千然一胳膊肘压在顾新世的肩膀上,凑近耳朵低语:“顾新世,信不信他刚刚藏的纸,八成又画小人骂我呢。”

    “何欢,你是一个成人,要学会控制情绪,不要像个小孩一样,随便生气,你本来就营养不良,生气这样的负面情绪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还会影响精神状态……”顾新世和声和气说道了何欢良久,许千然在他身后捂嘴偷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哪想顾新世猝然一个转身,“许千然,你也是个成人,没事别去惹人生气,万事以和为贵……”

    两人被顾新世耳提命面了好几轮,顾新世才默不作声拎上包走进审讯室。

    许千然满脸劫后余生,感慨自己还幸存着的神情,指了指审讯室的方向,发问:“顾老妈子来干嘛?”

    顾新世是何欢和许千然的大学舍友之一,以苦口婆心之“美名”镇得许千然这张不饶人的名嘴都不敢和他辩论。本来除了唠叨的毛病其他业务都挺好,可居然在何欢出事后抛弃了辛苦爬到的职位,主动申请当一位负责何欢基本生活的后勤人员。

    他这一举动震惊了一宿舍,后来许千然还是在曲天枝那里才打听到点原因:顾新世是因为以前“偷饭卡”的行为对何欢心存歉意,又因为他从不带零食,觉得自己一直没帮上何欢什么而心怀内疚,就借此机会来弥补。

    当时被关着的何欢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天天扒着铁栏杆,哭天喊地地嚷嚷着“大可不必”四个字。

    “来装个顶灯。”何欢生无可恋地软在座椅里,见顾新世来了,不妙的预感使他浑身上下都恹恹然,“昨晚上里面那个不灵光的台灯爆了,我和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干脆申请安装个新的顶灯,谁知道上面把顾老妈子派来了。”

    这间审讯室是玫瑰市局另开来关押她的,本来是个废弃间,什么都没有安装,收到许千然要来接管的消息,才潦草放了个不好使的旧台灯在里面应付一下。

    而顾新世正常是在关押的地方负责照顾何欢的衣食起居,但日子一久,何欢大大小小的事务他就全包了。

    何欢本庆幸着来玫瑰市耳朵能解放一阵子,口腹之欲也能放肆满足,谁知顾新世不放心,听许千然来了,忍不住递了申请,要求随行照看。

    “曲天枝想要聚一聚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许千然半开着玩笑,怜悯地拍了拍何欢的肩膀,“灯爆了?”

    “嗯,”何欢嘴巴努了努杯子下的记录,脑海中闪过一丝阴暗的想法,却很快被他压下,装成没事的样子,“你自己看吧,最后一句的时候灯爆的,连带着警局全停了电。”

    一缕波澜从许千然眼底一闪而过,他严肃地看完了简短的半张纸,将晚上的经历讲予他听,唯独没说玫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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