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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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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下方的许千然感受到异动,扬起脖子开口询问,恰好错过了大蜈蚣被甩下的经过。

    “不是什么大问题,”陈清闲惊魂未定,语速说得略快,收拾好东西就赶紧爬了下去,鸡皮疙瘩在衣物下造作,“差不多了,许警官,可以踢开了。”

    念及窗内的气味和可能还会有的虫子,在许千然上去前,陈清闲忽然一改配合的友好姿态,态度强硬起来,盯着他全副武装了露在衣物外的肌肤。

    许千然万事俱备,刚走两层,突闻头顶传来奇怪且微弱的响动,他把一束光打过去,一只通体淡黄色的蝎子反射着微光,不知何时就蓦地出现在了眼帘内,从陈清闲弄开的破洞口慢慢吞吞爬了出来。

    黄蝎子顺着铁框摆尾飞身到墙上,紧接着他的瞳仁中接二连三倒映出不胜枚举的多脚爬虫,自同一地方涌现,像是倾巢出动的百万大军,队列浩浩荡荡,各各大小非同寻常,甚至还有几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弓起柔软的蛇身,吐着蛇芯子恐吓敌人。

    它们尽数爬到外界后,就近在窗户附近寻了块空地驻足,乌泱泱得几乎占领了大半张墙面,连陈清闲甩掉的蜈蚣也三两下爬回了阵营,大军齐齐竖起精亮的瞳孔,共同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个入侵者。

    这回轮到许千然爆了粗口。

    他火速跳回到地面,和陈清闲搬着梯子脚下生风倒退了七、八步,退避三舍。

    毒虫可没有暴徒好对付,更别说是团结的一群毒虫,一个不谨慎就能一秒命丧它们的利嘴下。

    陈清闲的眉尾耐不住抽了抽,适才那条蜈蚣刺毛毛的手感仿佛还在手上折磨,心里接连涌上一阵阵让人作呕的反感,“这里竟然是个虫窝。”

    他突然庆幸他们拥有这架从天而降的血梯子,也庆幸许千然拒绝了他的提案,如果当时选择之前商量好的方式进去,怕是直接就成了毒虫的盘中餐。

    许千然抬手捏了捏本能发麻的后颈,说:“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弄走。”

    “许警官有什么想法吗?”陈清闲打心底不愿意和一墙面的毒虫有交集,无奈为了举荐信,不容他临阵脱逃,四周也无处可逃。

    “没有。”许千然如实地回答,“要把这些全部弄走需要大量的人员和专业工具,单凭我们两个很危险。而且它们的领地意识初步看起来似乎很强烈,就算我们其中一个作诱饵引走,保不准它们会不会半路回头。”

    “这就难办了。”陈清闲厌弃地脱掉抓过蜈蚣的手套,换了副新的。

    夜色更沉,阴风袭来,吹卷着他们和毒虫间凝滞的焦灼空气,正当他们走投无路时,一声粗哑的“让开”自顶上炸响,两人下意识搬着梯子退到了旁边56号平房的围墙后。

    黑漆漆的氛围下,猝然不计其数的圆团在两米宽墙顶若隐若现地飞跃,他们调低手电的光照过去,只见墙顶上在他们丝毫没有察觉的间隙挤满了胖乎乎的老鼠,像满满一锅汤圆,前一个沿着墙壁跳下去,后一个就紧跟上,每冲下去一只,便尽可能叼住一只毒虫,死咬住向前不停地奔跑,消失在斜坡的方向。

    眼见着好一部分的小虫瞬间没了踪影,但并非每只老鼠都能顺利地弄走一只毒虫,面对那些体型偏大的彩蛇和蜈蚣、蝎子时,有大半的老鼠牺牲在了其毒牙、尖刺下,仅一口就当场死亡,圆滚滚地肉身直线砸在下方的泥土上,然顶上其余的老鼠分毫不受敌人可怕的影响而退却,仍旧不要命地前仆后继着。

    许千然和陈清闲目睹着奋不顾身的老鼠们,也许是因为一只只老鼠胖得可爱,心里莫名为它们捏了把汗。这些老鼠至少在他们面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反倒第二次救下了他们两个,不由就在他们心中有了一丝好感。

    墙面上徒留下几个骁勇善战的大将,许千然低头在地上短暂找寻了下,随手捡起一块最大的石头,甫一神速的冲刺,对着没有防备的毒蝎狠狠砸了下去,直至毒蝎稀巴烂后,他才停手换目标。

    一旁的紫红色小蛇咬死口中的老鼠,转头向他袭去,他眼疾手快捏住了蛇的七寸,接过跑来帮忙的陈清闲及时递来的一把小刀,一举贯穿了蛇头,随后将蛇身一切为二。

    陈清闲递完小刀,飞快忍住满口腔的酸味,硬着发麻的头皮,抽起块板砖就对着蜈蚣、蚰蜒等一顿乱砸。

    他向来喜欢把自己收拾得优雅端庄,不喜欢和市局里那些脏乱邋遢的人为伍,可跟着许千然才一天不满,爬墙、滚地、下河,连砸虫子的事都做起来了。

    虽说玫瑰案和她是他本就感兴趣的,为了自身利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令人刮目相看也是心甘情愿,然此情此景他顿然升起一股因她而上了艘贼船的错觉,同时他莫名预感到,跟着许千然,今后说不定不会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陈清闲锤得头脑发热,手都酸了,顶上才再一次响起那粗哑的宣告:“进去吧。”

    许千然扔掉手中的石头,随即反手捞起塞在口袋中的手电照到墙面上,迎面又俯冲下来几只老鼠混淆了光线,它们吞掉了毒虫的尸体,英勇死在了这里,后方的支援部队应声消失不见,墙沿棱角上多了几个四指的血印子,透露着刚刚有人撑在那里的信息。

    他们新换的防化服上在一片混乱中溅到了不少毒虫的血液,毒虫已灭,但这些液体中尚藏着剧毒,陈清闲立马将手中的板砖扔得老远,打开工具包拿出两套新装备。

    他已经顾不上体面,说了句:“要命,还好准备得多。”

    而于许千然来说,这只能算小场面,更恶心的画面他经历得多多了,他镇定地更换着着装,盯着看不出装了多少东西的工具包,心想陈清闲这包容量不错,他也要去买一个。

    他把两人脱下的衣物和地上的死老鼠一同装进垃圾袋中,打了个死结,暂时搁置在墙角。麻利地收拾完残局,他就毫不犹豫走上梯子,一脚踹向窗户中央,窗后的插销直接拦腰断开,对着外界敞开了交流的大门。

    流动的新鲜空气抢先一步逛进未知的神秘世界,瞬间挤走了一大片拥堵在窗口好奇世界的灰尘,使它们喷薄地撞在外面。

    新鲜空气在墙内仿佛一个闯入了新奇集市的孩童,流连忘返地与内侧的灰尘缠绵交织,耍乐到忘乎所以,被后继的空气赶走时还忍不住再卷出大团的灰尘,引着集市中的异乡人回自己家中做客。

    许千然单手扶着墙,立在梯子顶端,静等两处的空气互通互换。趁着空闲,他打开方才震动过的手机,他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看到结束宴会的刘书晴发来一长串道歉,他淡淡扫了一眼,未作回复。

    掉下斜波后他干脆在水里游了一圈,手机泡了水,得找个功夫换一个,他想着。

    刘书晴这人不坏,对待案件也算比较认真,然则比起同样是新人的陈清闲,她的耐心和经验上都不足以担起玫瑰案的重担,何况她还有个做省长的父亲,为了女儿,多多少少重点关注着玫瑰市,明里暗里铺好了她的人生路,她不知情可也享受了诸多好处,也不可能就旁人三言两语提高对亲人的封闭性。

    因此,许千然目前只把她当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梯子下的陈清闲慢条斯理地规整好衣服,封起杀过彩蛇的小刀,将工具包的背带套在自己脖子上,向窗口投去了光束。待约莫通风了十分钟,光照下迭代的布匹似的尘灰已然单薄了许多。

    “许警官,可以了。”他道。

    许千然闻声关掉手电隔着口罩咬在口中,走下两层阶梯,反手抓握住窗口上沿的墙壁,坐在横板上送入了两条长腿,似鱼入水一般轻松地滑溜了进去。他的脚刚触底,就感觉无意踩断了什么树枝般的干脆条状物,身形陡一下没站稳,一手撑了下去,摸到一把软乎乎的粘稠。

    他定住双腿,另一手打开手电,发现掌心下是堆堆黏腻腐臭的黑色黏状物质,汩汩恶臭无视他佩戴着的口罩钻入鼻息,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软体小虫穿梭在物质中,来去十分自由,半截发黄的骨头躺在他脚边,断口处参差不齐,碎屑洒落,显然是他下来时弄断的那根。

    他抖了抖手,顺着骨头的指向往右边看去,一连一连的骨头表面尽是虫洞,中间早已空了芯,略过大小不一的骨头,他蓦地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窝对了个正着。

    眼洞四周布满划痕,内里空洞,包着昏黑一团,像是两个微型的无尽黑洞,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隐隐掩藏了什么,一切靠近了它们的东西都仿若会被黑洞转眼吸走,强光也探不进去。

    光下仅能看清眼洞的来处是个无顶的头颅,头颅贴着后方的墙壁,侵占了整个光圈,圈的一周朦胧地与旁边的漆黑过渡,如同为头颅打了环圣光。

    突然,眼洞流泪了,成片白色的眼泪沐浴在圣光中,从那两只阴森森的洞口快速流下,就连头颅背面,也贴着满是细小洞口的墙面淌下了同样的东西。

    许千然压着浑身汗毛竖起的冷意,踏在软绵绵的腐臭物上靠近,无顶头颅的边缘崎岖不平,像是一只残次的碗,碗中盛满的白色眼泪宛如一捧刚从身体剖出的鲜活大脑,正此起彼伏地蠕动着。光芒一旦拉进距离,眼泪便加快了蠢动的速度。

    墙外的风逐渐猛烈,随耳便能听见有力的“呼呼”喧叫声,坚韧的白丝在风中抖动,蛛网上的主人不知是牺牲在了毒虫的口下还是老鼠的嘴中,抛下了它一生最完美的家园。

    陈清闲用小指拨开两边的蜘蛛网,简单清理了窗户的周围,保证青苔一类待会儿不会在自己身上蹭到太多。

    他伏在梯子上,竖耳旁听着里面的动静,但几分钟过去,除去起先的“咔嚓”折断声,后面就万马齐喑了。他担心是下面余虫未清,攻击了许千然,继而无声地在眼皮子下发生惨案,趴在窗口低低地喊到:“许警官?”

    “稍等,我找找有没有灯的开关。”

    许千然立马平静地回复了句,摸着墙壁在黑暗中行动,他一面要注意墙上有没有东西,一面又要留神脚下到处都是的零散骨头,走得极其缓慢。

    也不清楚为何墙内黑得不像话,任何光亮都没法在墙内生存太久,陈清闲单看见一个微弱的光点基本在原地上上下下地飘动,不过也侧面说明许千然在里面是安全的。

    窗门大开,视野开阔了不少,陈清闲此时挥着手电,大致能分辨出中间那个顶天立地的东西的外形:自最高处一直到中央都是一根笔直的直线,直线下吊着个遍布镂空的椭圆形物体,透空的形状和位置没有规律可言,七零八落,物体各部分透空杂沓地穿着细长条,长条相互交叉,下半截和物体的一半一同隐没在放置于地面的一个方方正正的容器中。

    若就这般观察,再奇思妙想的大脑也钻研不通那是个什么玩意,有点后现代艺术的风格,但他清楚,这里不会存在可观的艺术品。

    地上的东西鱼龙混杂,不止骨头,还有横尸的老鼠和毒虫。许千然重心在边缘,他转了两个拐角后,险些一脚踩到插在腐臭物里的碎玻璃上,好在双眼及时敏锐地捕捉到了反光。

    他蹲下身从物质中拔出玻璃,细细分辨了半分钟,玻璃表面沾染的腐臭物的黑色痕迹下,有些混杂在其中、难以辨认的咖啡色颗粒,指腹一抹就能擦下皮屑一般的小块。他把玻璃靠在墙边,起身继续摸索。

    不曾想一起身,耳畔突如其来擦过了个冰凉凉的物体,他神色陡然一厉,甩手打过光去,却见一个铃铛外形的铜制品,悠悠地垂在半空中,于他眼前怡然自得地左右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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