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死神与玫瑰 > 第9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9)

第9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9)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许千然一笑了之,“这是摆明了要我无功而返啊。”

    “碰上许警官,只怕是功亏一篑了。”陈清闲稍稍隙开了嘴角,夸赞到,“就我所知,许警官负责的案子,哪个不是办得十全十美。”

    虽然心知肚明陈清闲是无意之举,可许千然听到夸捧还是一如往常拉下了脸,颜色转瞬难看至极,眉目低沉下来,“陈警官,我知道你仅仅是随口一提,但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我不喜欢这些话,夸我的人,至今还在老位置上死熬。”

    陈清闲一愣,打量着许千然锋芒四射的凌厉五官,脸上的笑意晃眼散去。

    许千然有多厉害,做警察的都清楚,年纪轻轻就成了中央的王牌之一,为人正直又重情义,不仅人缘好,甚至只要和许千然合作过一次的同行,没有一个是不佩服他的。这样的人,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形形色色的称赞。

    然而没想到,他如此厌恶赞美的声音,尤其是对业务能力的肯定,可以夸他身手好、性子好,长相帅气,却唯独不能触及办案能力。陈清闲眼眸不动声色地转了几转,心底隐隐有了大致的猜测。

    两人拿着奶茶,装作是外来的游客在巷子里闲逛,每走一段路就进家铺子撒钱买东西,一路上各各老板看他俩的眼神仿佛是看着下凡来的财神爷,早就过滤了车库前发生的插曲。而许千然每进一家有吃食的店,出门后准会拎一袋子,走着走着,陈清闲的两手也满了。

    陈清闲回头瞧了眼跟在他们身后走成一排的眼馋的天真孩群,再看看拎满零食袋子的双手,大概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给谁的。他说:“她的那份名单里面,倒数第三个名字我听过。”

    “李谷中。”许千然脱口而出,她谋害的十九人的名字他都过目不忘,牢牢记下了。

    李谷中是她所害的第十七个人。自首那天,她自报了年龄后,念经文一般说出十九个死者的名字和他们的死因及死亡时间,随后任凭谩骂乃至非常手段,都保持闭口不言的选择。

    陈清闲含笑着,眉眼宛如是四轮钩月,一昔一环皆盈盈着招人的淡黄色微光,交错着令人难以探觉他真实的目的,“不过全国叫同一个名字的人太多了,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我没有权限查。”

    “这十九个人我会找人比对,”许千然转身把自己手上的几袋零食分给身后的孩子,叫他们散去,然后接过陈清闲手中的袋子,问道:“你在哪里听过李谷中?”

    “干州市,也是我的老家。读高中的时候听过,是干州市一家企业的老板。”

    “干州……”地点在舌尖上慢遭遭滚过一圈,许千然突然觉得这个地名有点熟悉,似乎很多年前听何欢提起过一次。“这么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不确定,大学后我就在玫瑰市工作了,没怎么回去过。”陈清闲笑笑,为了拉近距离有些刻意道:“说起来,我和何警官还是老乡呢。”

    许千然不自觉眼眸微动,脑海中浮现了当时的记忆,难怪他听过但想不起来,原来是何欢只无意中说过一次自己出生在干州市。

    他忽而意识到,何欢遇到他们这群舍友之前经历过什么,他一概不知。他不曾去了解过何欢的过去,何欢也无形中抹掉了过往不想让他们这些死党知道。读书时,何欢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他都亲眼看着的,是因为带来的苦难太多,所以何欢不愿回忆吗?

    不过,既然何欢不说,他也不去过分了解,等何欢想告诉他的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

    他藏下与案件无关但重要的心思,面无波澜,“走吧,去车库附近问问。”

    方才两人打探了离车库较远的几个店面,老板们见他们是游客,出手又大方,便不知不觉喜欢聊点船泊巷里的事,唯一有用的信息是:船泊巷七年前通知要拆迁,可是强制拆了门牌号和巷子最前面几家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何欢愤愤地把最后一点薯片倒进嘴里,故意嚼得“卡嚓卡嚓”响。上头给许千然安床带了个席梦思就算了,那个送床的专员走之前竟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顺走了他两袋薯片。

    他气啊,这些可都是许千然付给他的房租和赔礼!

    他侧目盯着那张一看就舒适的床盯看了许久,拼命才按捺住想去躺一躺的冲动心愿。算了,何欢告诉自己,他不能,然后继续目视着监控。

    说来奇怪,许千然离开后他就顺从贴合自己心意的话开了程序,然而一直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樱润饱满的水红色双唇甚至都不曾改变动向,以至于刚刚专员来的时候,他都忘了自己还在老虎头上拔毛。

    更怪异的是,她昨晚就连每一夜和他的对话也不再进行,突然就单方面戛然而止,因此,何欢才斗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同意了许千然住进来,他把私人笔记藏了藏。

    她阖着双眸,安静地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可她的嘴角却长时间咧开着,露出一口如贝洁净的白牙,笑逐颜开,双腮泛着微微橙红的旖旎霞色,宛若是在穷尽所有,盼望着什么到来的期待神情。

    何欢单手托着下巴,拧着眉头推敲,思考间脚掌撑着地,左右摇摆着椅子,他奇怪,是什么让她又一次在时间点内做出了改变?上一次改变是因为3月31日玫瑰花开,那这一次呢?

    他在脑海中将今天和昨天拆分成一个个要素进行对比,排除那些相同相似的组合,余下不同的是:今天许千然去了现场,而现场……有满墙的玫瑰花。

    又是玫瑰花!

    她在期待着晚上许千然带来的那一朵现场的玫瑰花,而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行为。

    何欢连忙放大监控中她的脸,一寸一寸地剖析,明明每一块肌肤都是完美的,但他极其难得没有把心思放在欣赏她灿烂的笑颜上,反而下意识觉察到这个笑容没有表面那么纯粹惑人。

    总觉得看久了,那张完美无瑕的琬琰笑脸上,肆意着满满的恶意。

    陈清闲担心许千然又随着潜意识的指向往有吃的店里去,率先走到一家手工艺品摊子前。

    木板桌子上规整地摆着针织的小玩意,有花色的杯垫、娃娃穿的小衣裳,还有仿着花草、动物的别针装饰品,每一件都活灵活现。

    许千然拿起一个杯垫,指腹在作品上轻轻摩挲,觑着手中惟妙惟肖的艺术,忍不住暗叹好手艺。

    这条巷子里的商店、铺子他在闲逛时勘察过,全都是在原住房的基础上改造的,前面一半用来做生意,后面一半用于衣食起居。

    一对照,车库的改造便更加不合群了,像是一群普通人里闯入了一个杀马特。

    一位中年女人闻声从屋内出来,一手掀开布帘,一手还拿着正织着的作品,线球塞在腰间的围裙兜中。

    “两位需要点什么?”中年女人憨厚朴实的脸上挤出了圆润的苹果肌和深邃的法令纹。

    陈清闲余光看见来人,当即眉毛一弯,笑着询问:“大姐,这些都是您织的吗?这也太好看了!”

    中年女人被陈清闲一句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回答:“没啥子,俺一个人,就是会织点小东西、小玩意,图个乐呵。”

    “什么叫只会啊,您太谦虚了,”陈清闲长了副一笑就能俘获人心的清秀好模样,最适用于讨好长辈,他合理运用着,接着浮夸道:“您这些工艺品拿到市区去,我敢保证,多少人抢着要呢。”

    “诶呦,”中年女人被捧得不太好意思,羞涩地捂住了半边脸,“哪有这么好啊,小伙子真会讲话。”

    许千然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陈清闲和中年女人套近乎,虽是投人所好,规整的五官为了效果不得不牺牲姿态张牙舞爪,但话不假,中年女人的这些手工织品确实不错,换个地方卖,兴许能有更好的收益。

    一路走来,他意外发现船泊巷居民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可所有人都仿佛早就习惯了一样,随口问几句生意,话里话外皆是得过且过的意思,能有一天是一天,没有也解放了的闲散心态。

    他挑了十几个比较心仪的杯垫,打算送人,端在手掌上递到中年女人面前,礼貌问到:“大姐,这些多少钱?”

    中年女人看到许千然挑的数量惊讶了一下,嘴角抑制不住扬起,抬头看向许千然的眼眸情不自禁洇开欣喜的心情,“买这么多啊,看你们喜欢,这小嘴还甜,就三十吧,零头算了。”

    许千然抽钱的手一顿,本准备给一张,指腹已触在红色面上,听到价钱后果断拿了两张百元出来,劝收的缘由张口就来:“大姐,您收着,我在市区买就是这么多钱,您的杯垫织得好看,不能给少了。”

    中年女人看到完全是报价十倍的钱眼睛霎时亮了亮,继而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推搡,说什么也不肯收,好在陈清闲及时附和,同时搜了标价昂贵的手工艺品给女人看,中年女人才略手足无措而又高兴地收下了。

    许千然扫视着木桌上的织品,瞧见一朵玫瑰形的胸针,他预想到今天审讯前车库里的玫瑰花估计是摘不到了,不如带个纪念品回去。“大姐,您要是不好意思,不如把这个送我吧。”

    中年女人握着轻飘飘却沉甸甸的纸币,觉得一个胸针不足够,态度强硬地塞了几条冬天卖剩的围巾给许千然和陈清闲,当作是给两人提前准备今年过冬的物件。

    “小伙子不是俺们玫瑰市人吧。”

    “嗯,我们从干州市来的。”陈清闲不假思索回答,“我和朋友是摄影师,最近在找怀旧主题的风景,看到网上船泊巷的图片就来了。”

    “摄影师好啊。你们也别大姐大姐的喊俺了,就喊俺张姐吧。”张姐大抵是自来熟的性子,热情地从屋内搬出两张塑料凳子让他们坐着休息一下。

    许千然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见和他相对而坐的陈清闲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立刻有意打探着挑起话题:“张姐,您的手艺这么好,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卖卖看呢?钱嘛,总归是不能嫌多的。”

    “唉,以前俺也想过的,现在嘛,就这么过呗,反正就俺一个人,多多少少也用不了多少,能过就行。”张姐边回复边低头织着手上的未完成品,仓促地埋起自己眼眸中掩不住的忧愁。

    “以前?”

    “都是些过去的命了,”张姐口气无奈,似是早有倾诉的念头,就毫无防备对着两个刚见面的年轻人说起来:“俺家那位死得早,俺本来想和儿子搬去其他地方,换个法子讨生活,哪晓得正好碰上了那天杀的拆迁,没走成,半辈子都搭在了这个鬼地方。”

    陈清闲微张着嘴,奇怪道:“我记得拆迁不都是给补助的吗?像您这样合起来一个小院子的面积,还能有房子拿,规定期限内没有落实到位,补偿按照年数递增,这……怎么就不好了?”

    张姐寡淡地撇了下陈清闲营造出的单纯表情,想来是幸福人家的孩子未经世事,叹了口哀怨的气,“有个什么呦,没成流浪汉就不错了。”她抬起头,嘴巴努了努巷子口的方向,“你们刚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那头上的两家。刚开始说要拆的时候,大家都可高兴了,哪晓得拆迁队来拆了次门牌号,然后把那两家推了,就不来了,把咱全扔在了这。”

    得知拆迁是先拆的门牌号,许千然和陈清闲交换了个眼色。

    “那两家房子没了,拆迁也停了,闹不过,讨不到赔偿就想搬走,总要有个住处对吧,可是哗啦一下子哦,一堆的警察围在咱们巷子口围了半年多,说什么谁要是从船泊巷搬走就得挨打。之后大家就只能认命,在这条巷子里等死。”

    “那头上那两家之后怎么样了?”许千然追问,暗暗地攥紧了双拳,努力使自己保持平常心。

    “啥都没了,家没了,东西卖光了,成了流浪汉,现在还有几个老天爷不收的,半死不活地住在里面。”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