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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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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出了警局的视线,陈清闲立直身体,许千然也收起被奉承时作出的高贵冷漠又指点江山的气场,两人坐到陈清闲早早就准备好的车中。

    “陈警官的日子不太好过吧。”许千然自然而然就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没有丁点拘束。

    “都是讨口饭吃,哪有什么好过不好过的。”

    “是嘛,”许千然闻之轻笑,谈笑风生的温和神色中暗含着疏离的警戒,“其实我还挺惊喜的,陈警官预测的能力都快赶上何欢了。”

    陈清闲稳当地开着车,通过后视镜飞速瞄了眼许千然休憩的样子,“不敢当不敢当,投人所好的一点小伎俩罢了,我怎么可能比得上何警官呢。”

    “投人所好。”许千然意有所指地复述一遍,“你倒是对他没什么恶意,不过你应当清楚,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特别是对……”他哗然睁开眼睛,看向陈清闲的视线中漫起无边的锐利,“不太熟的人。”

    “自然,”前方是个红灯,陈清闲停下了车,拉起手刹,偏头光明磊落地对上许千然的目光,“许警官,您放心,我没什么旁的坏心思,只愿玫瑰案后,您能看在我背叛市局投靠你们的份上,帮我牵根足以摆脱这里的线。”

    他人微言轻,又拿捏着压分这一把柄在手,如果没有一个有力的举荐书,再聪明也很难离开在刘省长视线下的玫瑰市,毕竟在清明的高官,遇上事关亲生儿女的荣誉,通天的手要捏死一只蚂蚁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不会激起半点的水花。

    虽说釜底抽薪闹大后掌控舆论也能行,然而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离开,懒得去同嘴脸丑恶的人龙虎斗,耗时且吃力不讨好。

    “中央不缺聪明人。”许千然审视着陈清闲,对方的眼睛似乎天生带有一定流丽的弧度,此刻神色认真下,眼尾仿佛在不合时宜地微笑。

    “我明白,所以我将以我自己为依据,向许警官证明我值得您牵线搭桥。”

    陈清闲态度诚恳,眸光坚定从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许千然暂时收回目光,继续假寐。仿若能把这样一个聪明人纳入麾下,不光何欢不用冒险动用自己人查案,玫瑰市局里部分不让得知的东西他借用起来也方便。

    他微微启唇,缺乏有力的援助之际,姑且算是应下了这位聪明人,“拭目以待。”

    许千然和陈清闲在离船泊巷还有几百米处提前下了车,陈清闲准备的车是租来的二手私家车,他特地选了辆价格不大且表面看着就颇为破旧的,但仍是与船泊巷这个地方的衰落格格不入。于是两人达成一致,为了防止引起太多注意,把车停在了远处的老城区主干道上。

    “许警官,有件事我必须先坦白一下,也是我的一点诚意。”陈清闲背上工具包,从车里拿出两瓶水,分了许千然一瓶,“一个月前,我见过一个人。那个人许警官见了两晚,不陌生。”

    许千然喝水的动作一滞,垂下的眼皮猛地一掀,神色乍然严肃,蹙着眉问到:“具体时间、地点、做了什么?”

    “3月1日晚上,详细的时间点我没注意,她敲响了我家的门。”陈清闲边走边说,“我一开门,她就直截了当挑明了我的处境和我所追求的东西,她说她能帮我实现,而我需要为她做两件事。”

    “你做了吗?”

    “一开始我不信,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她自首的那天,我信了。”

    “她让你做了什么?”许千然心惊,没想到连陈清闲也早早被她迷惑了,而且比何欢的时间更早。

    “第一件事:她让我在下一个案子中,仔细检查现场的证物,一个都不要遗漏。”

    许千然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现场的那一张纸晃了晃,“这么说你不是故意的?”

    “一半一半,她让我做的事情正好和我的目的一致,也就借势而为了。”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我不能说太多,只能说是她自首后,发生的一件大事。”陈清闲弯了弯眼睛,月牙般的线条里是抢占了清冷的圆滑,他表示歉意,“抱歉许警官,这个她不让我说。”

    许千然尊重陈清闲的意愿,没有多追,默默消化了她和陈清闲见面这件事,只感到她这本《十万个为什么》是愈发难读了,每一日不管她在与不在,都能直接或间接给到他全新的惊喜。

    第一件事上,她的目的不难猜,是要把陈清闲拉进这个案子内,成为他的助力,而他的助力变相就是她的助力;至于第二件事,事件的小大程度于每个人的标准而言都不一样,倒需要何欢去核对排查,究竟是和她有关的还是和陈清闲有关的大事,亦或与她、与陈清闲都有关。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船泊巷。放眼望去,一眼到头,白天的船泊巷和晚上的船泊巷简直判若两个巷子。

    两边的商铺敞门做着生意,几个老板就躺在门口的躺椅上闲聊,也不怕自家的铺子门可罗雀,是否能赚到钱。其余的住房都大开着院门,三两下便能看清家中的状况,各家的孩子在巷子路上嬉戏打闹,一会儿窜你家,一会儿窜我家,欢声笑语飘荡在船泊巷的各处。

    他又恍然觉得自己昨晚在做梦了。

    陈清闲之前取证时来过一趟,轻车熟路就带着许千然到了车库前。

    看着如此轻松就达到的目的地,许千然的内心遭受了一阵强烈的落差。他打量着阳光下的车库,说是车库,不如说是平房改造的停车间,里面目测能装至少一辆半的小轿车,这么大的车库,卷帘门下方又有空隙,仅一鱼缸的水,怎么可能漫到脚背?

    他想着进去求证一下,身体便习惯性地抬脚跨进了警戒线。

    旁边的陈清闲发觉许千然的动作,大惊失色,眼尾那抹与生俱来的笑意都被一瞬撑圆。他正要开口叫许千然快出来,陡然,车库内传出了突兀的丁零当啷的声响。

    许千然屏住呼吸,后退一步贴在警戒线边缘,双拳攥紧,做好随时能动手的准备。

    丁零当啷的声音只传出了一次,静默了片刻,紧接着规则的摩擦声就接踵而至。

    沙沙……沙沙……沙沙……

    好似是一条巨蟒藏匿在周遭的草堆中,绕着猎物四周悠闲地爬行,繁多的鳞片压倒杂草所有意发出的逗弄声。

    一个黑漆漆的人形轮廓高举着左侧可动部位,蓦然在昏暗中现形。

    许千然面色冷峻,死盯着车库里的不速之客,头脑中第一个想法是:现场被破坏了。继而,他加速忖量起人形的身份,出现在车库——那个地方,是和老人一样的“导购员”之一吗?还是看车库没人住进去的流浪汉?

    人形的左边直挺挺地举着,拖着两条竹竿一般的腿一路擦过地面,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的空心树干,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亮光处,意想不到的满头银发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许千然定睛一看,竟然是昨晚的老头。他放下戒备,摆正身形,朝老人走去,却没注意到在半阖的卷帘门内,老人的左手还躲在光照不到的昏暗里。

    “等等!别过去!”陈清闲看清了那只左手。

    老人倏忽一个箭步,猝不及防就冲到许千然面前,左手不由分说对着许千然的脑门狠狠挥下。

    许千然发觉不对,立马侧过身体,向右后方退了半步,眨眼间一把菜刀几乎贴着他的鼻子劈下,猛烈的刀风撩起前额的发梢。

    怎么回事?老人不认识他了?难道发现他的身份了?

    他飞速退后,和老人拉开距离。只见熟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亲切,白发零零散散遮住了大半面容,老人低垂着头,瞳孔上翻,眼白异常突出,如同诈魂的恶鬼,正满目阴翳地瞪着他。

    “许警……许千然,出了警戒线他就不会攻击了!”陈清闲在警戒线外克制着音量对他呼喊。

    许千然听及,两步便敏捷地跳出警戒线,老人穷追不舍,转眼就已然跟到了他的身后。他快速回身,两人之间仅一线之隔,他近乎和老人是面贴着面的,但倒果然如陈清闲所说,他在警戒线外,老人拿刀的左手停滞在了半空,不再主动攻击。

    他定下惊魂和满肚子诧异,一手把老人的左手抓下,另一手打向老人手肘窝,老人的手臂一麻,松开了菜刀。他一脚踢在落地的菜刀上,菜刀飞回了车库里,老人也追着菜刀跑了回去。

    “这什么情况?”

    陈清闲压下眼眸,环顾两侧的巷路,路上玩耍的孩子全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聊天的老板也都好奇地抬起头,投来了视线,“我们换个地方说。”

    他拉着许千然飞溜进了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的老板正百无赖聊地趴在柜台刷着手机,看着短视频嘻嘻哈哈,突然看到两个客人,老板随即换了副面孔,笑脸相迎。

    “两位喝点什么?”

    陈清闲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现金递给老板,“老板,我们两个是出来玩的,不太清楚您这哪个比较好喝,麻烦您做两杯最好喝的就行,不用找了。”

    老板大抵是很久没有进账,见到陈清闲给出的钱笑成了一朵花,验过真伪后丝毫没有怀疑,就转身捣腾去了。

    他们在窗边坐下。

    陈清闲透过玻璃望着另一边的车库,低声交代着:“玫瑰市局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她自首那天。我们拉好警戒线后就进去了,没想到车库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老人,刚出来时他还没拿刀,逢人就打,有好几个没注意的警员就被打伤了。”

    老人竟之前就在里面,不过身为“导购员”,却也解释得通,许千然想着。“制服了吗?”

    “没,老人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跑回去拿了把刀出来。因为是普通市民又持带凶器,来的人全部决定先退到警戒线后面,然后老人就不动手了。”老板送来了奶茶,陈清闲变脸道了声谢,待老板沉迷自身的娱乐,接着道:“第二天武警把老人绑回了市局,我才顺利进去取证。”

    许千然一面听,一面注视着正对着奶茶店的车库。刚刚离近了没发现,此时坐在车库的对面,他才注意到从外表看,车库和其他的平房有些异样:其余的平房皆是一户挨着一户,左右两边相隔的距离全数是窄窄的一墙,而车库的左边和旁边的住户却相差了大概两米之宽。

    他留意着不同之处,问到:“也就是一开始市局是要查的?”

    “是的,毕竟案子这么大,那群人也知道孰轻孰重。但取证完的当天下午,平日里连人影都看不见的局长说市长来了道通知,要我们上交所有证物,然后闭嘴。”陈清闲从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转了个弯,双眼不由玩味地眯起,“我交的这一份。”

    许千然一目十行,陈清闲拿出的这份比他手上的那份内容更少,列了物品清单就没了。他看着那对狐狸眼,对陈清闲又多了个评价:狡猾。

    “老人对现场有破坏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陈清闲郑重地重复,“一开始我以为老人对我们出手的原因是他的领地被侵犯了,但取证后我觉得老人在保护车库。经过dna的比对,老人就生活在车库的最中间,其他地方他碰也没碰过。可惜除老人外的生活痕迹时间都太久了,残留的指纹和dna都没法找到正确的车库主人。”

    许千然听完,微微挑起眉梢,“保护”这个说法倒是能合理解释老人白天和晚上的不同态度,也能加深“那个地方”和车库的联系,他琢磨着。

    夜间是“那个地方”的开业时间,因此老人作为“导购员”亲切迎客;白天是闭店时间,为了不出大乱子,老人保护着“那个地方”不让人进去。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始终想不通,大相径庭的车库和“那个地方”,老人是如何判断的,并且坚持守护着,还有今天老人为什么不认识他了,以及不同的房子间隔距离。

    “取证那天,只取了东西?”他问陈清闲。

    “嗯,就一上午的时间,只来得及把东西收好。您那份报告还是我私藏了东西后,加班偷偷做的。”

    “辛苦了。”经过短时间相处,许千然亲身体会着陈清闲的配合,对对面的人颔首,“目前看来白天我们是肯定进不去的,不如去走访一下,问问那个老人的情况。”

    “也只能这样。”陈清闲低头看了遍自己的穿着,再看看许千然的,松散地笑了笑道:“还好我们都是便装。上面下通知之后,来船泊巷贴了张告示,但凡在巷子里看见警察和记者,或者有人问起55号的,去市局举报能拿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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