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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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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千然的手不由自主在门把上停下动作,侧过半个身体面对她,只见她眉眼间晕染着温柔软情的笑意,双目充盈着过去无数个日夜的憧憬与他对视,恍若迎面一场四月的春风荷香,叫他瞬间陷入了似白云、似棉花的陷阱中,酥软地提不上力气。

    “玫瑰花开了,我想看看。”连她的声音都染上了化在温水中的一丝甜蜜,浅显却过渡的糖分晶莹蛊惑,将理智抽筋扒皮。

    她难得没有望着我,可我只觉得,这世间唯有她一个人。

    不知是否被这一笑猛然摄去了心魂,许千然双耳内“嗡嗡”的,倦怠的头脑一热,磕磕绊绊地应了声“好”,就飞快离开。直到他略带慌张地靠在门背上,感受到门板的冰凉后,才在如军鼓的心跳声里,后知后觉她的话外之音是想让他去一次车库。

    真是累过头了,不过一个饱含深意的笑罢了,竟让他好像那青春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他思来想去,也只有过劳这一个理由能来解释他不设防时的窘态。

    “啧。”耳边传来道不爽的咂嘴声。

    许千然闻声看去,就瞧见何欢整张脸都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牙齿磨得“咯咯”响。

    俄顷慌乱便被映入眼帘的这一幕替换,他挺正腰板,倚着门,好整以暇地观赏着。

    何欢此刻的表情有趣极了,仿佛一下回到了他们还上大学的时候,两人日日斗嘴,每每何欢说不过他时,就是一副和现在差不多的气急败坏的模样。

    其实仔细算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何欢了。自从三年前起,他们能光明正大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出个大案子,他还能期待期待自己被调去负责,可命运往往喜欢有缘人失之交臂的戏码,很多次不是他没机会,就是案子其实没那么复杂,还没通知接手便被何欢几下推测找到了正确方向。

    “别气了,”真怀念三年前还能一起办案的日子,许千然想,“难得待一块,明天请你吃顿好的,你想吃意面还是牛排,或者别的也行。”

    每次把何欢气急了、惹急了,他都是这般解决的。

    何欢是孤儿,虽然有特招生的身份免学杂费,年年挣有第一名奖学金,但听说他没变成孤儿前,生物学的父亲欠下了一大笔债,因此他还必须打工才能满足基本的穿暖和饱腹需求。

    那时候一个的宿舍都想帮一把,不过稍稍细想一下都知道简单粗暴的资助何欢肯定不会接受,于是除许千然外的几个舍友就轮番藏他的饭卡,然后变相请他吃饭,饭后再各种打哈哈搪塞过去。

    以前的许千然认定自己是要当优秀人民警察的人,一个好警察岂能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对其他舍友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就故意逗何欢生气,再以消气为由请何欢吃大餐。

    在他的思维方式下:就算是好警察也是人,人与人之间避免不了会产生矛盾,更何况何欢和他一样聪明,藏饭卡那点小伎俩绝对不长久。

    果不其然,没几天善意的帮助就被何欢识破了,舍友们只得委屈巴巴地收手,改为分享自己“带多”会放坏的零食,以及采取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方式。

    然而可以说,自从遇见了这些舍友和许千然,何欢过上了一段他从未妄想过、乃至做梦都不敢幻想的快乐时光。

    “哼,你别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打发了我,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何欢别过头,懒得看许千然,多看一眼他都来气。

    几分钟前他推算了许千然出来的时间,刚要去换杯热咖啡,谁知转头就看见监控上的画面,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许千然赶上了,她都没有对自己这么笑过!何欢那叫一个羡慕。

    许千然走到桌子旁,拿起进去之前没喝完的那杯咖啡,用脚轻轻踢了踢他,“咖啡都凉了。”

    何欢不予理会并换了个地方放脚。

    “帮我去倒一杯?”

    何欢依旧充耳不闻。

    “唉,她今天说了不少好东西,本来我想和你聊聊理清思路的,但是这两天又是赶着接手,又是熟悉案情的,脑子里乱得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许千然特意感慨,边说边悄悄观察着何欢的反应,“要是有杯咖啡提神就好了。”

    说完,他故意放下杯子,缓缓推到了何欢的手边。

    没一会儿,许千然心满意足地喝到了热咖啡。方才趁着何欢不情不愿接咖啡的片刻,他大致扫了遍室内,发现这个房间虽然美其名曰监控室,但填肚子的干粮、毛毯、咖啡机、微波炉和空调应有尽有,那把特制椅也能放下作床和自由移动,倒不如说是舒适的监牢。

    何欢用余光瞄着许千然,他的气在听到美食时其实已经消了大半,可一想到明明他才是对她最感兴趣的那个人,心里就总留着半股气顺不下去,而被偷偷盯着的人反倒气定神闲地一口一口嘬着咖啡,浑身上下散发着事不关己的作态,那半股气更膨胀了。

    “意面,我明天中午要吃意面,”许久没有和许千然好不客气地点单,总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他有点变扭地开口,“还要雪顶奶茶、梅子粉的鸡排作为下午茶,零嘴的话就来点话梅,晚上要牛丼饭。”

    许千然一顿,蓦然想起多年前头一次被请客还畏畏缩缩不太敢点餐的羞赧何欢,不禁失笑,“行,给你吃成头胖猪。”

    芬芳馥郁的咖啡香随着热雾袅袅升起,不动声色地融入了空气中,霸道地要自己的气味弥漫得无处不在。

    “我觉得,”何欢听完审讯的内容后,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神情严肃道:“她没有对我笑,可能是因为第一面我就信她了,毕竟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很珍惜,反倒得不到的不断追求。”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八成是要吃子弹了。”许千然看向他的目光中,写满了“没救了”三个字。

    “诶呀,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嘛,”何欢乖乖地靠回椅背,不再继续聊危险话题,“她今天除了说作案过程,还说了自己的故事。”

    “嗯,应该就是她作案动机的一部分了。”

    “是的,今天这个明显不足够,不足以支撑行为,还是要等故事的结尾。”何欢指着笔记的那块,“只是这样的,动机太薄弱,肯定有其他更严重的经历。她不是还说了那个一直在看的什么人嘛,估计在她的故事里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许千然一下就听出了他那点小心思,有意补充:“是穷尽时间也要守护的人,怕是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但目前还没听出故事和那个人有什么关联。”

    “中间的修饰词和形容词都是可以忽略的。”何欢听得满肚子的酸味,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人、那个她口中的“他”,可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许千然面前这么说,也还不想告诉许千然他和她之间每晚还有不为人知的对话。

    这两天只要他稍微表露出一点对她的兴趣,就会无缝衔接得到许千然的警告,他隐隐感到也许是两人终于能好好地再一次合作了,许千然不希望看到三年前的事情重演。

    “嗯嗯,”许千然极其潦草地认同他,“你以前的案情概括都是满分,每次都被老师夸作精简的典范。”

    何欢眨眼就品出许千然是在内涵他,半股气宛如春风吹又生的野火死灰复燃,“许、千、然!我要加餐!”

    “你加,你加,随意,别客气啊,”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许千然混得挺好,有的是可支配的闲钱,“满汉全席我都能给你搬过来。”

    他双臂环抱,毫无畏惧地俯视着何欢,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果然男人有了钱就变坏。”何欢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同许千然打嘴仗了,反正没几次是说得赢的,“她一直看的那个方向,之前刘书晴派人检查过。”

    “有查出什么吗?”

    “阴雨天渗水严重,大半墙皮脱落,赶在你来之前重新刷了层漆。”

    许千然面露惊讶,“就这?”和她交流久了,惯性思维下总会优先考虑那些深层的内涵,突然这么现实,倒让他感到不太正常。

    “就这。”何欢真诚地肯定,眼神中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意思,“亏我还在人多的时候冒险开了修改的程序,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无趣的结果,白心惊肉跳了一上午。”

    他一脸侥幸逃脱的神情,完全没注意到许千然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眯起了双眼,锋利的眼刀无声地落在何欢发顶,深深地凝视着。

    “是蛮让人失望的,”许千然悄悄然靠近何欢,出其不意往他脑门上狠狠弹了记栗子,“我怎么记得有个人上午刚说过自己不可以听任何和案情有关的内容,却又好像对之前审讯室里面发生的事,包括昨天的内容我都没说就清清楚楚呢?”

    何欢吃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虚猛然从眼底窜上表面。他顾不上和许千然计较那下栗子,讪讪地避开对方炯炯烧心的目光,飞快恭敬地端起杯子,嘀咕了声“我……我再帮你加点”,就立马使着椅子逃离许千然目光的狙击范围。

    “呵,”许千然注视着他做贼心虚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冷笑,“何警官,阳奉阴违啊。”

    “哪有,”何欢背对着许千然弱弱回嘴,“我又不是天天开,今天就没有。”

    “你这意思是我还应该表扬你不成?”

    何欢单手划着椅子回到桌前,胆怂归怂,但这么多年在许千然身旁混吃混喝练就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表扬就不用了,您别告发我就行。”

    “不告发也行,”许千然接过何欢双手奉上的咖啡,端高贵的气场,居高临下看着何欢,“坦白从宽,请吧。”

    何欢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转而低头对着许千然的鞋子抱怨:“我是来推测案件方向的,自然是了解地越多对预测越有力,可是她只要坐在椅子上,审讯室的音频就是对我屏蔽的,只有她离开了才会解除。这让我怎么工作,我可不能砸了自己‘预言家’的招牌,于是就稍微改了点这监控的程序,启动后审讯室里的话就会转为小号字幕在屏幕最下方滚动。”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装上义正言辞的面具勇敢抬起了头,谁知正对上许千然挑着眉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脸上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说着:你编,你接着编,信你的鬼话我就不是许千然。

    他的面具一瞬间支离破碎,何欢缩起脖子,声细如蚊道:“你也知道我是专门研究犯罪心理的,几百个案子里难得遇上这么有挑战的。你看她这么有趣,就像伊甸园里的禁果摆在伸手就能拿到的桌子上一样,这我哪忍得住啊,我就想多知道一点她的事情而已嘛。而且我知道分寸,就稍稍改了一点点,真的一点点,绝不危害社会,这些字幕滚完一遍之后也会自动永久删除,不留任何痕迹。”

    他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还没说出什么信誓旦旦的言论,手指就被许千然拍了下去。

    不止犯罪心理,何欢其实在计算机方面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点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何欢说不会留下证据那就是真的不会被人查到。

    “行了,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嘛,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暂且饶了你。”许千然放下了心,大抵是今天他没防备下也差点被她迷惑了,这次他没警告何欢,“那今天怎么不启动了?害我白费口舌。”

    “因为只有你一个人,你肯定会讲给我听啊。”何欢见许千然不追究,又大胆了起来,自信满满:“听你讲可比开程序安全多了。要是我私自改动被当场抓包估计真得被抓去吃子弹,但如果是你主动告知的话,咱俩最多一起挨骂写检讨。”

    “有难同当是吧,我可真是谢谢你。”许千然看时间不早了,阖上笔记,“我明天去现场看一眼,晚上再来。”

    “那她11点之后的话你不听了?”

    “不是还有你的程序吗?何警官,麻烦你记一下吧。”许千然报复性地对何欢一笑,他打开监控室的门,立在光影交界处,“物尽其用。”

    深沉的夜色铺面而来,从明亮的室内望去,许千然的背后像是潜伏了一只张着漆黑大口的巨兽,等待着猎物在不自知的情况主动走入它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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