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开端
教堂外的鹅卵石小径——
阿尔托亚此时位于书店。
缇娅和克莱尔已经来到了主教堂，一个城市并不只有一座教堂，但一定有一座主教堂。
主教堂一般位于城市最中心，就算不在，也至少在中心区域。
王国对于不同区域的管辖一般都是借由教会人员之手的，也就是说，一座城市的主教等同于城主的职位。
城市的赋税，征兵，财政，各方各面都由教会进行管理，这也能变相的表明出为何教会现在能让这座城市一半多的人不知不觉间服下万圣之药。
搞不好的话，连所谓的瘟疫都是教会亲手缔造的。
“像我们这样的边远城市居然能迎来王国的关注，着实是令我有些受宠若惊呢，呵呵。”主教在前面带着路，回头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克莱尔一脸冰冷，双手抱胸，待在缇娅的身边。在主教的声音传过来时瞥了他一眼。
缇娅与他不同，除了大魔法师的弟子身份外，也是王国的第三王女。缇娅从懂事起每天的课程都是满的，王国上下最好的学者，魔法师，剑士等，都是她的老师。在这样的教育熏陶下，王室中人一般都有着不俗的表现，缺乏的只是人情世故的经验，这是需要时间去磨平的。
“哦？”缇娅歪了歪头，“既然你不知道王国有人要来，是如何在第一时间找到我们的，又是如何从繁忙的教会事务脱身的呢？
当时的时间是下午3点，身为主教应该正在主持“涤魂礼”吧？
据我所知，“涤魂礼”对于教会来说应该是属于比较重要的仪式吧？
嗯嗯，你不惜舍弃全能神也要来帮助我们，真是令人感动呢！”
如果阿尔托亚在的话，就会看到缇娅的魔力正向着她的眼睛流去。
在此刻缇娅眼里的世界，竟与阿尔托亚如出一辙，那是只存在魔力的世界。
令缇娅失望的是，主教的魔力气息并未紊乱，反而很平静，他同样用着极为平稳的声音说道，“最近城中瘟疫横行，大多数的居民的闭锁在家中，涤魂礼虽是我教重大的仪式礼，但总不能连人都凑不齐吧。”
说着，主教还叹了一口气，“比起去年，今年的瘟疫带走的人口已经快占到十分之三了。除了不知情的旅行者，本地人少有外出，即便是礼神也只能暂停。
我身为主教，每日除了管理民众的疾病，还需处理很多事宜，当你们与克格里莫交手时，我恰巧在附近巡视民情。近年来的收入实在是不如人意，为了向王国朝贡，许多贫民都吃不上东西。”
主教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缇娅，眼神真挚，神情认真，“您身为第三王女，高高在上，又如何能懂得生离死别，无可奈何？我不奢求王国降下甘露，但求王女殿下向国王说上几句好话，好歹……能少死几个人。”
主教说完，摇了摇头，接着转过身，继续向前带路。
缇娅沉默了，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她相信了主教的话，也不是因为主教的诚挚。
而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是去巡视民情。她的老师学者赛特斯常教诲她，身为权重之人，更应关注看不到的地方。
在贫民区，她看见妇女倒在房门前，饿的不成人样，面黄肌瘦，哭哭啼啼。
她看见小孩从家里的窗户透出好奇的眼睛，一无所知，在木门前是他父亲的尸体，至死都还守在门口，手里还握着冰冷的食物。
她还看见老人躺在床上叹息等死，感叹光景的凄惨。
可是，他们向着缇娅投去期许的目光。因为缇娅身着华丽，气质优雅。
生来的地位不同，享受的资源也不同，拉开的差距似乎越来越大。身在帝都的人远比下级城市的人要有眼光，他们的涵养更高，并且随着年龄越拉越大。
就像是缇娅想要去帮助他们，帮助这些可怜的人，克莱尔就会出手制止。
就和克莱尔说的一样：“帮了，然后呢？”
缇娅更能理解，也能体会。
就算能解决了此时的窘况，那之后呢？领主会剥削，教会也会剥削，王国更会剥削。这样森严的阶级统治以及强化的神权注定了贫民的景气就是如此。
有地位权势的人掌握着更强的资源，普通人芸芸一生，又如何去跟圣骑士比划，又如何能与深埋于国家图书馆里的学者拼比知识，又怎样与充满魔力氛围的法师较量。
这种事，不从根本改变，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生于王权，缇娅不同于平常小孩，她的理性大于感性。
缇娅跟在主教身后，大胆的打量着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应该是常年繁重的工作落下的病根。
“至少，他说的都是事实。”心里这样想着，出于另一方面的考虑，缇娅决定在回去后汇报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何况，凯米尔森林可不那么简单啊。”按照缇娅的想法，如果对方真的要做出什么大动作的话，凯米尔森林中心会是关键。
“而且，克格里莫的出现也侧面证实了一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是否与教会有关系。”
缇娅鼓了鼓脸，自顾长长吁了一口气。
照《王国编年史》的记载，克格里莫至少也是几百年的老怪物了。
约莫一百年前，克格里莫就常在与王国作对。克格里莫之所以难缠是因为他不具备形体，是完完全全的意识形态体，而且自身携带瘟疫体系。
被他所传染的人胸口都会开出一朵黑色妖花，吸食宿主，供给给他本身。
而在一百年前，诺格瑞是除了帝都之外最大的商贸城市。那时的黑花祸乱一方，王国也只以为是特殊传染病，并未重视，当时最顶尖的法师与学者探查都得不到结果，大家也没有解决方法，最终导致这一座城池化作黑色花海禁地。
而在一座城池的人化作养料后，花海似乎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形成了一个所有黑花共同的意识体，他称他叫克格里莫。
王国震怒，却无可奈何。
最后是白精灵隐世的吟游者卡雯不忍妖魔屠戮，出手解决。
书上虽是寥寥几笔，缇娅却了解的更多。吸食了一城生灵的克格里莫当时已经达到了第九阶级，以王国的实力根本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意识体极为难缠，他可以在任何受染黑花的生灵身上进行转移。像是克莱尔之前所斩杀的仅仅是酒馆老板的躯壳，克格里莫早已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缇娅与克莱尔之所以会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因为凯米尔森林外的一座村庄失去了联系，水晶球直接被染成黑色，无法通讯。
在旅途的半路上才收到这个城市教会的一些隐晦信息，于是又临时转路来到这里。
“只有凯米尔森林中心绝不能出问题。”缇娅暗自告诫自己。
小路走完，缇娅与克莱尔已经到了教堂门口。
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见到教堂内部很冷清，几乎没什么人，与其他区域的教堂比起来大相径庭。
教堂这种建筑，在王国境内任何一个地区都应该是比较拥挤的。
可是……目前这座教堂连相关的工作人员，修女，传教士，都很少见。
似乎察觉到了缇娅的奇怪，主教开口解释，“大部分神职人员都外出去抚慰水深火热中的平民了，越是这种时候，教会越不能坐以待毙，至少擅长光系治愈魔法的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缇娅点了点头，不经意间问道，“主教大人对本地的男爵有所了解吗？”
主教一怔，“当然，不知王女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吗？”
“只是稍微好奇，听本地居民说，男爵最近一个月都没有露过面，男爵府也处于紧闭状态。现在城内瘟疫处于紧急状态，男爵却不管不问，教会都已表态，那么男爵府里又究竟在做些什么呢？”缇娅掂了掂脚尖，向教堂内望去。
一个修女安静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克莱尔鼻翼微动，常年游历在生死间的他对死亡的气息更为敏感。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这个坐在长椅上的修女看上去还很年轻，皮肤也很白皙紧致，却给了克莱尔一种迟暮之人在等死的感觉。
主教还没有回答问题，克莱尔决定一会再告诉缇娅他的发现。
主教摇了摇头，“身具王家职位之人，教会是无权干涉的。其实在一个月前，男爵来过教堂一次，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缇娅也感觉到了修女的奇怪，带着克莱尔向着长椅缓慢靠近。
“那他来教堂做了些什么呢？”
主教作出回想的表情，“我想一下，他先是到了主厅做每日的祷告，然后聆听全能圣典释言，再之后就是去了忏悔室。”
主教顿了一下脚步，似在犹豫，“按理来说，忏悔室内发生的一切都是绝对保密的，不过……就看王女大人是否想听了。”
缇娅的脚步很慢，也很平缓，徐徐地向修女靠近，克莱尔用眼神会意了一下，缇娅也大致读懂了他的想法。
“我挺感兴趣。”
“根据当时的工作者修女娜可塔所说，男爵大人忏悔的是他的自私。
他说他害死了他的妻子。
他说他不该如此着重事业。
他说他诚心向光明神悔过。
他说他每天都虔诚礼神。
他只求神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哪怕是生死两隔，也想再见她一面，向她说一声抱歉。
但是。
神没有搭理他，神抛弃了他。
那一天，他失魂落魄，酩酊大醉，并决定再也不信神。”
主教在长椅面前停下，背在身后的双手松开，自然垂落。
坐在长椅上的修女娜可塔低着头，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有一丝精神，眼神空洞。
“你说是吧？娜可塔。”
在听到主教呼唤她名字的一瞬间，她猛地抬起头。
异变横生！
她的全身突然变得透明，舌头伸出来半米长，卷曲着，脸上白皙的皮肤像是碎片一样脱落在地，一头头发飘起，指甲变成利爪。
“妖灵！”克莱尔惊呼了一声，带着缇娅连忙后退。
在克莱尔带着缇娅后退的短短刹那，妖灵修女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声。
“呀！！！”
猛地向原先缇娅所在的位置扑去，整个教堂的地板直接炸裂。一击扑空，她簌地转头，一双眼眸像是幽冷的蓝色火焰，死死盯着缇娅。
主教站在妖灵身旁，侧着身子，斜视缇娅与克莱尔，用着平静的声音说道，“忘了说了，我也不信神。”
缇娅咬了咬牙，将挡在面部前的手臂放下，刚才妖灵的一击还刮起了强劲的劲风，将地板的掀起一层。
接着，她的口中念念有词，转瞬间，克莱尔身上亮起无数魔法阵，这是全属性增益魔法。
口中的嘴巴依旧在游动，缇娅抬起手一指，火焰像是水一样喷射出去，撞在妖灵身上。
妖灵再次尖啸一声，这一次仿佛带上了魔法攻击，把缇娅弄得有些头晕。
两方都拉开了距离，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