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涌现
而在阿尔托亚的眼中,商贩退下后却以着极快的速度朝着与教堂截然相反的方向前进。
“琳娜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没等琳娜回复,阿尔托亚便冲出了房门,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琳娜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同样拉开了房门,探出半个身体,用着微微嗔怒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声说道,“至少回来要好好跟我解释一遍!”
阿尔托亚游荡在大街小巷里,他的双腿后腿肚上生出点点黑雾,像是拖着黑色的尾焰。
商贩移动的很快,应该是用了某种加护魔法。
阿尔托亚并不知道商贩要去向哪里,也许是某个地下会所,去进行阴暗的交易。也许是教堂名下的福利院,去进行有关的教会活动。
但不管如何,他都需要牢牢锁住他的踪迹,哪怕进不去,也至少需要知道商贩去了什么地方。
阿尔托亚明显有着更灵敏的直觉,商贩很着急,尤其是在地下会面后。
药剂的作用是显而易见,既然已经开始,那便不可能停下,距离全城半数人口的普及都尚还有差距,留给教会的时间同样不多,商贩很有可能是去从事与“万圣之药”相关的活动。
如果能弄清楚药剂的来源,说不定就能弄明白教会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阿尔托亚可不相信,教会仅仅是为了屠城这么简单,更何况屠城这种事对于教会来说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
只要稍微传出去那么一点,都会掀起巨浪。这对于教会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有可能触怒到王国的权益,而做出一些相应的举措进行反制。
屠城这种事,如果是因为天灾,亦或外族入侵,王国未必会理会这样的偏远城市,但若是被“自己人”给背刺了一遭,那可就不好说了。
很显然,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兆头,王国都会派出相应的人选来调查处理,正像商贩之前在地下会所说的一样。
琳娜还在城里,哪怕是为了琳娜,阿尔托亚也需要弄清楚这些。
这些家伙不择手段,不管是贫民还是贵族都沾染上了黑色魔力,隐约有着全城化的趋势。
只要身处在这座城镇里,就无人可以幸免。
很快,阿尔托亚就跟上了商贩的步伐。
商贩此时已经进入了宅邸里。
宅邸大门外有着许多身穿银色盔甲的守卫在巡逻,大门口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因为距离太远,他也没能看清他们的装着身份。
潜行进去这种事就不可能去考虑了,阿尔托亚根本没有经受过相关的训练,哪怕是对于自身的力量都未能完全掌控,甚至可以说很粗糙。
起码他现在还没法让黑色魔力流动全身,只能运作于部分肢体。如果需要腿部力量,就只能作用于腿部。如果需要手部力量,就只能作用于手部。
阿尔托亚并非没有尝试过运作于全身,只是……
一想起来,阿尔托亚就有些头皮发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沉溺在海底的最深处,无尽的压力像是要把自己拧成麻绳,挤干自己的血液。
不过相应的是,这样的状态得到的提升也是全方面的,不管是力量,速度,反应,包括大脑的思维,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
这就好像是,开了无双?不过是几秒钟的无双。
“只能就此放弃了吗?”
阿尔托亚对自身有着很清晰的定位,起码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就算拥有着黑色魔力的他远比一般人要强。
更何况,只要有了最开始的那一条线索,要找到后续的线索并不算难。
起码对阿尔托亚来说是这样的。
“哐啷——”
那是刀剑交叠的声音。
阿尔托亚定睛看去,收回了眼部的黑色魔力。
世界一瞬间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斑斓驳杂。
一个旅行商人模样的人被架在外面,他的脖子上还被枪斧划出一道细长的血丝。
“我是来向男爵大人送礼的!”商人大声怒斥着,同时用手指向了身后的马车,马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男爵大人有令,近期禁止任何人通行男爵府。”
士兵冷冷说道,只要商人不退,他手上的武器也不会挪开半分。
强硬的手段让商人有些害怕,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商人最后还是放弃了,转头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边走边回头,恨恨的咬咬牙,“我这可是从北极海运送而来的雪原狼皮,你们就等着男爵大人的怒火吧!”
说完,他甩甩手,怒气冲冲地拉着马车离开了。
“男爵府么……”阿尔托亚喃喃着,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向着不远处街道上的一处酒馆走去。
“不行。”阿尔托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临时改变方向,向着一旁的地摊街市走去。
他在这条街上东走西走,借着一些被丢在地上的黑紫色破布缠住了头,露出眼睛。在地上和了一些泥巴站在裤脚和鞋边。
在准备完之后,阿尔托亚走进了酒馆里。
在推开门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酒杯,回头看向他。
轰——
剧烈的疼痛在大脑里翻涌,无数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明明阿尔托亚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它是属于自己的,又好像很陌生。
那也是在一个酒馆里,也是如同此刻一样,推开大门,自己的身上看上去风尘仆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我在说话?”阿尔托亚感到深陷在沼泽里,嘴唇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我说了什么呢……”意识就这样沉沉睡去。
他看见,无数的灵魂从遍地的残破躯体上飘起,他们面目狰狞,咆哮着,嘶吼着,环绕在自己的耳畔。
他看见,地上血流成河,魔物在肆虐大地,在掠夺,在兴奋的战吼。
冰冷,残酷,地狱的绘卷……
终于,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消退,自己又站在酒馆的门口,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们脸色红润,洋溢笑容,粗犷的笑声在酒馆内回荡。
阿尔托亚低头,将手从破布外衣的袖子里伸出来,看了看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
“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眉头一皱,阿尔托亚用力回想着,自己站在那个酒馆的门口,用着嘶哑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
大脑在绞痛着,撕裂感再次涌上,疼的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手掌里,快要刺破血肉。
那句话越来越清晰,呼之欲出——
“我从地狱而来,宣判你们的死刑。”
一瞬间,阿尔托亚惊醒过来,此时的他感受着全身的冷汗,有些发颤。
“我从地狱而来……”
路过的人们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伫立在门口不动。
但没人注意到,他那掩藏在阴影里歇斯底里的笑意,一种疯狂,一种狠毒。
骤然,阿尔托亚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双手自然下垂,落在身后。慢慢地,恢复了常态。
“毫无疑问,这份力量在影响着我。”阿尔托亚这般想着,走向了吧台。
在他走过两个雇佣兵所在的酒桌时,掠过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冲雇佣兵的脑门,他甚至感到若有若无的锋利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动弹不得。
连阿尔托亚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这种……
如同与生俱来一样的气质,由内到外散发的气息。
“但是我也没得选择,不是吗?”
阿尔托亚自嘲一笑。
“哪怕它会吞噬我的意识和灵魂,更改我的举止言谈和思考方式,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不甘,不甘莉莉安的死。
更不甘,不甘母亲倒在血泊里,父亲死在自己肩上。
黑暗能给我力量,我为什么不用?”
阿尔托亚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坚定。
走到吧台处,吧台是木质的,将工作者与客人分隔开,“老板,给我一杯黑麦酒。”
老板是个有着胡渣,头发杂乱的邋遢大叔,此时正用手帕擦拭着酒杯。
听到阿尔托亚的话后,斜睨了他一眼。
“稍等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身向琳琅满目的置酒架走去。
不一会,一杯盛满黑麦酒的酒杯被推到阿尔托亚面前。
其实他并不懂酒品,只是经常听村长说起“黑麦面包”。
在接过酒的那一刻,阿尔托亚压低了声音,“男爵大人喜欢雪原狼皮吗?”
酒馆老板的手微不可察的一僵,很快又恢复常态。
“客人想了解些什么?”
阿尔托亚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酒杯抿了一口。
说实话,阿尔托亚原本只是想来酒馆打探一些情报,刚才的话只是简单的试探,但酒店老板的反应却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知道领主府的状况么,还是说他也是教会这次大型活动的参与者?”
阿尔托亚思考着,不慌不忙地喝着酒。
“他的魔力气息有一瞬间的紊乱,证明他的心绪刚才出现了漏洞,领主府引起了他的敏感。而之后极力的平稳心境却是为了掩饰,掩饰什么?”
想着想着,阿尔托亚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笑的有些阴冷。在外衣的包裹下遮掩的很好,没有被酒店老板察觉。
“客人?”酒店老板再次出声询问,很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平静,反而有些着急。
从外形来看,阿尔托亚仍然很廋小,完全的一副小孩模样,但令酒馆老板慌乱的却恰恰如此。
“我很好奇男爵大人最近在做些什么,不知老板能否相告?”
阿尔托亚放下了酒杯,双手十指交错,摩挲着。
“我…我不知道。”酒店老板已经慌了神。
阿尔托亚摇了摇头,“本来我还有些怀疑你,现在看来倒不必了。教会做这种事培养的只会是狂热信徒的死士。
你只是通过某些途径恰巧知情,不是么?
告诉我,我可以断你无罪。”
阿尔托亚声音平稳又有力,除了有些稚嫩外。
从书店老板的表现来看,他有些畏惧自己,阿尔托亚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只能顺着线索挖下去。
如果他想借此通报教会,此时藏匿面部的自己也有信心脱困,更何况教会现在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
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就此陷入逃亡的窘况。
但是,面前的这份入手点真的值得自己去赌一把,即便阿尔托亚之后也有着足够的信心和想法混入男爵府,但那之后呢?
书店老板咽了咽唾沫,拉下了身子,贴在阿尔托亚的耳边,用着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我只知道,嗯,万圣之药是必死魔药,以及教会在地下墓园做着一些奇怪的仪式。
同时他们的人最近大肆活动,在不少房屋上都隐匿地刻有奇怪符印。”
阿尔托亚皱了皱眉,“多谢。”
在转身离开后,阿尔托亚手指上逸散出黑色魔力,冲入酒馆老板的衣袖里。
阿尔托亚可不会傻傻的去问“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而是选择留下一定的跟踪手段。
直觉告诉他,酒馆老板有着一条情报线。他要自己去窥探一空。
在阿尔托亚走后,酒馆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翻开手掌,一个黑色的印记在发着暗色的光。
“叮铃铃——”门口的风铃随着木门推开发出清脆的声音。
来者是两个人。一个身着华贵红色礼服,头发金色的小女孩。另一个大叔衣着破烂,鞋底沾满泥巴,唯独腰间挂的剑鞘在太阳下闪耀发光。
小女孩白皙的手吃力地握着跟她的手差不多大的令牌,令牌上纹刻着一个三只头的血凤凰。
“王国来人。”富有磁性的大叔声音从剑士身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