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莹莹微光
“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被稻草拉着上升，距离血色的河流越来越远，哪怕周围仍然是血红，但却也没有阻挠稻草的上升，任由周理逐渐掌控。
血红仍在，但却也一点点褪去。
周理趁着这个空隙快速思考。
心想是一个幻想世界般的存在，做梦只不过是进入心想的一个途径……但此刻他理论上达成了沟通心想的条件，但却被隔绝在自己的梦里到达不了心想。
……那么，想办法逃离自己的梦？
真是荒谬。
但很有意思！
周理觉得很有趣，荒诞的戏剧往往比平淡的现实要好看得多。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以自身的梦作为阶梯去连接心想……应该就像是私人服务器里去连接公众服务器一样。”
“如果这个私人服务器被锁住，没办法连。”
“那就再开一个新的。”
周理想到了个可行的办法。
如果这个梦的核心是潜意识里的记忆，那么就让记忆浮现更多一些。
以记忆为踏板，逐渐逃脱这片血红。
于是他停止了思考。
不再抱有目的性思考什么，而是向着意识深处挖掘，不断回想。
慢慢的似乎真的有什么在浮现出来，就像海面之上浮现出片片薄冰一样。
周理感觉到很刺眼，仿佛光线要刺穿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睛都感受到灼烫一样。
“这是……打光灯？”
周理人傻了。
很显然，刚刚适应了永暗那里完全没有光的环境，突然来了个打光灯打在他脸上实在有点受不了……哪怕这并不是现实，但是在梦里的感受是趋近真实的。
更别提，现在他所处的都不是普通意义下的梦。
他眯着眼好让自己好受些，打量着四周。
脚下是红布，下边有大量的坐满人的椅子，密密麻麻得让他有些难以辨清，以及打光灯……是舞台吗？
周理转到身后，深黑仿佛纱帘般质感的大块幕布还未被拉开。
我现在，在舞台中央？
意识到这点后，他立马看着自己身上。
洁白干净的衬衣，深黑的燕尾服，银边的黄金怀表以及……
他转了下身子，披风甩到身前被他抓住，后边是黑色的，里面是红色的。
披风上边两端被两块银白的徽章固定住，挂在自己的双肩。
左边是一轮有些歪曲的弯月。
右边是中间缺了一块的烈阳。
仔细一感觉的话，脸上似乎还有块面具，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所以在我的某段记忆里，我是一个，演员？不，看这么大的舞台，以及我这套衣服，起码得是个主演。”
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之前他就感觉到了违和感。
假设“我”是个穿越者，穿越来到了永暗，通过一些经历成为了高位阶的溯源者，逐渐有了隐者这个名称，之后又有着自己的目的来到了这个监狱促成了现在的我的诞生。
那多多少少会存在一些问题。
但也解释得通。
但随着这一段记忆的产生。
就出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永暗是不可能有光的，这里的本土居民连光是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也从来不会想着往黑暗相反的方向研发。
也就是说，这段记忆不可能是在永暗发生的。
那就是在原本的世界？
不。
周理可以确定。
也不是。
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他相信自己产生的怪异感和割裂感。
特别是这些违和感得到了证明的时候。
突然他缓过神来。
台下响起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观众们戴着面具，有的是动物，有的是某种不明形状的东西，各式各样。
他们丝毫不吝啬着掌声。
“好了，本次我们【——】剧团的表演到此落下帷幕，我们该前往下一个地点了，希望各位有兴趣观看下一剧目的可以来捧个场，下次表演由我们的主演【——】来进行。”
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穿着黑白条纹西装的男人，拿着麦克风带着欢乐的语气说道。
而从他这个角度却能从细缝中看到。
面具下的脸部肌肉，并没有在动。
……意象也太模糊了吧。
除了完全没有具体对象的观众，这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主持人也完全看不到脸，说的话也明显残缺了什么……只能看到若有若无的张口。
进行的内容也不是表演，而是表演结束的时候……
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理很清楚。
源自记忆涌现出的梦境，并不一定是呈现出过往的记忆。
梦更像把记忆中的要素揉碎混杂，然后添加进去重新组合成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片段。
梦是愿望的达成。
在表面看不清意图的情景之中，必定隐藏的深意才是真正的愿望。
主演的身份是不是真的先不确定。
但是剧团应该是真的。
小丑面具的主持人是不是真的也不确定……这一形象可能是有几个完全不同的人拼凑起来的。
但曾经有过一场表演，或者不止一场表演，让隐者的记忆中印象深刻，这也是可以确定的。
他打算再等等，说不定这段梦还有延续……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当他看到某个靠前的观众面具渗出鲜红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追上来了？！
而血红流出来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一开始还是缓缓渗出来，后边干脆就是每个观众的面具都喷出了一大片。
很快，主持人的脚边也出现了丝丝红色。
周理转头看向了黑色的幕布，如果说哪里还像是可以用作出口的，那就只有这里了。
随后一口气拉开，刹那间的强光让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耳边还听着后边传来一句话：
“走吧……不要再回来。”
与之前欢乐的语气成反比，这次的话语无比的冷淡，却仍让人听出其中夹杂着的悲哀。
“这里又是哪里？”
再一睁眼，又是全新的场景。
是一条漫长的小路。
路上尽是些模糊的黑影，看不清实质。
各自的身形不一。
有的好似衣容华贵的富家小姐，有的好似身形佝偻的老者，有的好似年壮有力的青年，有的好似举止优雅的绅士。
或哭或笑，或忧或幸，或恨或爱，神情都像活生生的人。
有的伸出手，有的俯下身，有的快倒下，有的在起舞，有的在举起什么。
但最终化作模糊的倒影，永久定格。
这条延长而狭窄的道路几乎没有光……只有偶尔几下的微亮，像老旧失修的路灯里面的灯泡那般的忽闪忽闪。
但不得不说，他反而觉得这样更适应一点。
周理本来还以为要多用几个跳板才能彻底逃脱那片血红。
但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他奔跑着，不顾路边的那些黑影。
越是奔跑越是黑暗。
本就微弱的光更是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逐渐的连什么是前方都分不清楚。
周理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只感觉有些硌脚，俯身一摸，感受着质感。
好熟悉，像是最近在哪摸过一样……
是……夜石？
他再次胡乱抓了几下，全都是一样的触感。
地上铺满了夜石。
但是很显然，这些梦里的石头却并没有能够帮助到他。
好黑。
什么都看不见。
周理不会滋生不安，但是这样的环境，也让他难免有些无力可施的感觉。
就仿佛这里是真正的永暗一样。
……心想？
心想……是什么？
艾克并没有告诉他，尼可也不清楚。
仿佛关于这个词，没有什么可讲的。
心……想？
心中所想本来就没有固定。
名为心想的世界又怎么可能是不变的呢？
周理突然懂了。
这里其实就是心想。
在梦中保持清醒是因为……
只有当你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自身的梦境来到了沟通的心想的时候，这里才会真正成为孕育溯源者的奇幻世界。
呵。
他大概懂得隐者的把戏了
窥见光芒后去拥有光芒。
也就是说，他需要光芒才必须去拥有光芒。
而需要光的地方，当然是纯粹的黑夜。
窥见？很简单。
他与生活在永暗的人不同的就是这一点。
他一直知道什么是光。
光的感觉，光的作用……
他早已在记忆中窥见。
每个人都能在心想中获取魂种。
而第一个魂种却不是获取的。
每个溯源者的本命魂种，都是他们在心想中缔造的。
而只有知晓才能勾勒。
周理懂了。
只有他才能做到……
只有他才能，在这片永远黑暗的土地……
缔造名为“光”的魂种。
周理看清了道路。
他的手中。
一枚浑圆白亮的光球缓缓绽放光芒。
这个魂种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
魂种：莹莹微光。
他有了个计划。
手中的光很微小，似乎连照亮眼前都做不到，弱小的令人可怜。
但似乎这样的微亮，在永恒的黑夜中，也足以成为人们的希望。
有什么在他的灵魂中倒转，以莹莹微光为中心牵引着，流进了他。
力量……在转？
在旋转，在流入。
在有规律旋转。
他感受着。
他突然懂了。
为什么只要沟通心想就可以成为溯源者，似乎从来都没人提过更具体的方法。
这种方法已在此刻铭刻在灵魂中，仿佛呼吸一样自然。
很快……围绕着他，一圈转完了。
第一轮转，微末溯源者。
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