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记得编号a1524吗
“编号a1524……奇怪了，我明明记得a1000~2000都是一年前的了，并且都属于我的管理内，可我居然完全不记得你的样子。”
狱警捏着他脖子上的牌子，带着一条长长疤痕的凶恶面孔，即使疑惑也没有持续多久。
当然，对于周理来说……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人究竟是长什么模样，也没办法知道。
说起来他能靠着一直沿着墙壁来行动，以及刻意避开有声音的人群来避免自己被看出异常已经是一个很困难的事了。
他眼中始终是一片黑暗……尽管他判断自己的视力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在绝对的没有光线的环境下，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哪怕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片黑暗的环境，也还是尤为艰难。
“算了，滚吧。”
这座监狱里的狱警也并不会特意针对囚犯。
但是。
没有人会对犯罪者摆出一副好脸色。
但是这位狱警的心中依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不可能因为这种小小的疑惑就特意去一趟档案室查询犯人的档案……但是如果恰巧路过并且想起的话，他也不介意这么干。
周理也不在意，只是笑笑就走了过去。
随后他依靠在一片墙壁上。
眯着眼听着。
……听这声音的聚集程度。
以及时不时夹杂在吵乱声音中的一两声属于给犯人们打饭的厨子的回应……
有至少六条队伍吗？
他开始感到不方便。
即使再怎么样，在囚犯数量如此之多的情况下，他想要吃个饭都不容易。
于是……
他倚靠着墙壁，双腿跨开，就那么随意地坐了下来。
达成目的……
靠什么呢？
智谋？行动力？
不，不不不。
人啊……真是很好骗的生物。
他们永远会相信他们想信的东西。
或者说……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被骗了。
不愿相信的心甚至还会帮助欺骗者来弥补一些漏洞。
谎言？欺骗？
不……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周理要做的。
只是满足对方的幻想罢了。
比如说……
给予一个，很可能会实现的承诺。
……
今天是尼可进到这座监狱的第五天。
在新来的犯人里面，他也是属于比较显眼的……倒也不是他犯了什么大错。
比起大批量的重罪犯人……他这种只是犯了偷盗罪的犯人，简直算得上纯良。
不过问题是……
他偷的东西。
有些太过值钱了。
当他所在城市的执法者们从他家中搜出那一件物品的时候，脸上无不带着震惊的表情。
那是一顶……
带着晶莹色泽的镶嵌着紫宝石的权杖。
他嘴上喊着的冤枉的话，终究是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即使是作为一个倒霉蛋，他也是一个很显眼的倒霉蛋。
明明是一个人类，却有着石头一般的灰色皮肤。
尼可看着自己手上的这盘东西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他吃不惯……哪怕监狱的伙食确实烂了点，但也仅仅只是卖相差，也不至于说会让人挨饿或者吃着犯恶心。
他只是尚未习惯现在的处境。
虽然生活在贫民窟附近的房子……但他其实并不是会做出偷盗行为的人，哪怕贫穷也不会违背法律，这是他的底线。
但是……
为什么会在我家搜出权杖？
尽管新闻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但是啊！但是！
尼可就算用脚后跟碰后脑勺也想不出来这种一看就很荒唐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偷盗者想找个地方藏东西，为什么会藏在他的家里？
这个灰色皮肤的男子，只是想找个稍微清静的人的桌子，静静吃完这盘东西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饿。
但是很快，他发觉了异常。
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与自己穿着一样的囚服……但是这个家伙看上去就很不对劲。
为什么他会依靠着墙壁坐着？为什么他会闭着眼睛？
不过这个监狱里的怪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抱着诧异的心情想着绕路。
“你记得编号a1524吗？”
然而这个男人却如此突兀地开口了，刚好就在尼可想要赶紧绕路的时候。
他看到我要绕路了？
尼可打消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那个家伙可是一直在闭着眼睛啊。
这只不过是巧合罢了，巧合！
“你会回来的。”
快步走远着的他还能听到身后依稀传来这样的喊声。
真是个怪人。
尼可把餐盘拍在桌子上，仍然这样想。
“那个……你记得编号a1524吗？”
手上的勺子还没有动，就听到周边有这样的讨论声。
“喂，喂喂，为什么是记得而不是知道？你的语句充斥着不合理……”
发问的人嗓音偏低沉……但回答的人语气和语调都比较轻挑。
尼可皱了皱眉，看来那个怪人不止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我知道啊，我知道！但是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用【记得】，而不是【知道】！就像那个男人也是用记得来询问一样！”
“怎么说？”
“哈……拉克尔，我知道你从不在乎，虽然我们都是从两年前就关进来了，但是你从不在乎编号，哪怕这个监狱甚至不允许我们存在名字，这种身为人应该有的东西。
但是……我们也是被关在a区，如果按照编号顺序来说，这个编号的主人应该是一年前被关进来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我的记忆力很好，我甚至记得你三天前下午五六点左右的时候悄悄把一片烂黑的菜叶塞进了塞巴那个胖子的头发里……
你知道的，我这脑子要是不记着些什么，就感觉像是某种生理冲动得不到发泄硬生生憋着一样，简直让我难受地想咬掉谁的脸。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哪怕我没有刻意去记住周围区域的犯人，我也不可能对那个男人没有一丁点印象……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好像确实是……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的话，那张脸确实让我毫无印象，我甚至以为他是一个新来的犯人。
整整一年的时间，就算走廊角落里的裂痕我都能有印象了，为什么我会觉得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真是怪了。”
尼可半举在空中的手都不知道要怎么落下。
很明显作为新进来的囚犯，他没办法确定这些话的可信程度。
但是这话听着就很诡异。
怎么会有人在监狱里待了一年，却没有任何人记住，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简直就像凭空多出来的一样！
但是……看起来貌似只有个象征意义的编号，却又实实在在证明，一年前确实有这么一个犯人顶着这个编号进来才对。
太奇怪了，简直太奇怪了。
他忍不下去了，端起餐盘就要换个地方。
“你记不记得编号a1524？”
“我记得你是编号a614对吧？你记得编号a1524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好几个路过的地方都引起了同样的交谈。
尼可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东西。
那是，好奇？
很显然那个怪人有着无法理解的地方，但越是无法理解，越是让人诧异，就越是产生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魔力，勾引别人想去了解。
太奇怪了。
尼可直到看到那个怪人已经在不远处，脚步才一僵。
手上端着的餐盘里面的食物已经凉了，但是他居然连一口都没吃。
甚至还莫名其妙返回了这里……
到底是为什么？
“你回来了？”
尼可又听到了这样的话……明明那个男人还在闭着眼睛，但却感觉比睁着眼还看得清楚。
他到底是在用什么看东西？
怪人，这绝对是个怪人。
嘴上这样嘀咕着，但脚步却拉近了。
“那个，你手上应该拿着餐盘吧？不如给我来一口……说着还蛮不好意思的，我现在还没吃上哪怕一口饭呢。”
尼可刚打算发问，就被这样的话语打断。
想着反正都已经凉了，分一点给这个人也没事。
于是递上了勺子。
尼可摸着脑袋看着这个人，一开始的时候迟疑着甚至用手摸了整个餐盘一圈，然后吃了几口之后动作就逐渐开始熟练起来。
……看来这个人闭着眼睛确实没看到什么。
但是这样反而变得怪异了起来。
而在男人吃饭的时候，他反而能够很清晰地打量这家伙。
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简直就像走大街上都融入其中一样。
虽然穿着囚服，并且头发也缺乏打理，但是能看出这个人的底子很好，哪怕这样也有着可观的外表。
对比黑色的眼睛，皮肤就有些太白了……一定是没干过什么脏活。
尼可用着自己在贫民窟生活的经验判断着，但越是思考，越是忍不住开口：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那你为什么要闭着眼睛？为什么闭着眼睛的情况下还能确定我来了？”
男人咀嚼了几口，随后确认了口腔里没有任何食物之后才回应：
“只是脚步声而已。”
“人总是会适应的，人就是靠着适应环境才能生存的。”
“入狱了几年的囚犯会适应，内心会从一开始的不甘和局促，变得逐渐沉稳，这就是适应的表现，而内心的变化会完完全全表现在其他的地方。”
“眼神，动作，言语……而这其中也包括了，脚步。”
“像你这种新来的囚犯才会脚步急促又时常停顿……既不甘于进入监狱又没有改变的办法，而显得迷茫。”
“而刚才就更明显了……你就像勉强生活在浑浊的湖水里面的鱼，却突然因为水波的荡漾而搅乱了思绪一样。”
男人抬起了头，睁开了眼。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依旧聚焦于眼前。
“自我介绍下，我叫周理，你呢？”
周理完全没有意外眼前的结果。
当他意识到一年这个时间之后，他就产生了一个疑问。
入狱的时间是一年。
但是……他的存在却是今天才有的。
那么这一年，属于隐者的时间。
隐者究竟在这一年做了什么？
很显然，连同这一年一同被抹去，仿佛彻底也不存在一般的事实已经很难猜测。
但是。
这在周理的眼中却并不是坏事，哪怕这确实导致他连半点信息都无法获得，但却同样成为了另一种可用的东西。
神秘是最好的饵，能够轻易勾动人的欲望。
“我是尼可。”
眼前这个可能还在局促不安站着的，新来的囚徒给了回应。
上钩了。
“尼可，是吧？”
“你想不想，逃离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