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做父亲的,其实并不希望女儿的昏礼如此仓促,但瞧见自家女儿并没有表示出其他异议,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嘀咕着同意了万俟空所说的越快越好。
所幸,最近的宜嫁娶的良辰吉日,也是在一个月以后了,足够万俟空和杜长若两方做准备了。
在这一个月里,万俟空和杜长若两方各自做着准备,微胥中途回来过一次,风尘仆仆地拿着一个药匣,里面放着个一株一看就不得了的草药。
他回来时看见大张旗鼓的张罗,听见尊上即将要和杜长若成婚的消息,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嘴角,觉得尊上迟早要被杜长若害死!但他也没顾得上这些,治疗尊上天雷伤的神药已经找到了一株,他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另一株找到。不然,依照尊上受伤情况,他真的活不了几年了。
他不信尊上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说实话,要他是尊上,早在许久之前就将杜长若拿来入药了,还能留她活到这个时候?还能与她成亲?甚至自己的求生欲都是由她才激起来的?到底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杜长若重要?!居然还能想到找神药这条道上,倒是派所有人都去找了,问题是,能找到吗?
抱着一株神药的微胥磨磨唧唧。
罢了,还是得找,他必须得找到才行。
匆匆忙忙地将这珍贵至极的草药放入魔宫内库,置在了最珍稀草药的那一栏,微胥左看又看还是放心不下,又取下来挪了两个位置,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留在了之前原本放的位置上。
他又操心地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不识货的下属会把它当成普通草药,停滞了一会儿,离开了内库,背离了魔宫,开始继续寻找最后一株神药。
万俟空和杜长若大婚在前,杜衡这个女儿控是一定要风风光光大办的,婚礼最后依着习俗在女方的国家成婚。还没到成婚的日子,杜衡就大张旗鼓地将各路亲戚、各国间稍有联系的人、包括杜长若稍有熟识的人,就都请了过来。其中就包括清正宗。
其他收到杜衡请帖的国家君主均是酸溜溜的,觉得杜衡这是在耀武扬威,在向他们炫耀,在告诉他们自己寻了一个了不得的靠山,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心里暗想,蒲国公主与魔尊成婚,蒲国怕是要跟着鸡犬飞升啊。从楚国灭亡后,第一大国的位置就没有再定下来,如今看来,是非蒲国莫属了。
没得罪过蒲国的国家盘算着以后要继续跟蒲国保持良好关系,得罪过蒲国的国家开始一头冷汗,一边后悔一边着急上火考虑着怎么能让那个小心眼的蒲国君主杜衡不记他们的仇。
以上国家之间的小心思暂且不提,清正宗那边喻行舟收到请帖的第一时间,一言不发就赶了过去,成了去的最早的第一批人中的一员。
在他到之前,杜长若在与系统对话。
系统终于发现了宿主的不对,因为她实在是太认真了。它开始与宿主对话,犹疑地问道:“宿主,你是真心的想与万俟空成婚吗?”
在此之前,它一直以为宿主是逢场作戏,因为无论万俟空怎么待她,怎样付出,她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冷硬模样。它对此也心惊过也叹息过,但最终还是佩服居多,觉得可能只有宿主这样毫不动感情,甚至大多时候,将自己性命也看得极淡的人才能完成这种救世任务,也许,这也是主系统选她的理由。
但最近,它发现,宿主或许并不是没有动心,而是动心动得慢,一直克制着自己压抑着自己,但情感这种东西怎么能说压抑就能压抑得了呢?对方一点一滴地在感动她,那份被她刻意遏止的情感慢慢增多,等到终于有一天遏制不住了,如洪水一般溢出来的汹涌是极难控制的。现在的宿主,就到了决堤的时刻。
杜长若也没想瞒着它,干脆道:“是。”
系统叹了口气,既惊讶又不太惊讶。是人就有情,换个角度想,至少宿主不是彻底无情之人。
杜长若不想瞒它,也是因为有事求它,她在脑海里问:“系统,有没有除了献祭万俟空以外的拯救世界的方法?”
很天真的一个问题。
它真的很想直接说没有。想直接告诉她,你也知道万俟空是天生邪物,是带来灾难的灾星,天空因他而孵化,魔气因他而长存,不消灭他根本就没法解救世界!
但它诸多话语在心底酝酿,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最终只答了一句几乎不可能的话语:“好,我去找找,也许有呢?”
宿主也许并不相信,但它在初见她时,瞧见她作为药引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它是真的想过,不顾任务了,失败就失败,只要能让宿主稍微好过些。它是设计出来完成任务的系统,但也拥有对宿主的感情,它当时哭着对她说的话是真的,并没有骗她。
后来在鬼渊里,宿主说过,着了它的道,若不是一步步按它的要求陷下去,她也不会对拯救世界执念如此之深。
它当时没有说话,只是保持沉默。它承认自己是监督宿主完成任务的系统,也确实在有一线机会的情况下就会引领宿主接近目标,也确实有为了完成任务给宿主挖过坑,但它从来没有想过害宿主,它以前对宿主说的心疼她的话也确实是真的,从不作伪。
而宿主也并没有发现,她执着于拯救世界,与它的引导与挖坑也并没有关系,而是宿主本身就是一个珍惜他人生命,愿意拯救他人性命的人。因为自己受过苦受过难,明白想活着的滋味,所以她会向所有想活着的人伸出手。宿主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也就是它佩服她的原因。
也是此刻,它半点也不担心她会因为情爱而舍弃众生的原因。兜兜转转,她总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而它只希望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她不会太痛苦。
但是它在临走时还是提醒了一句:“宿主,若是在世界毁灭前没有完成任务,你也会死。”
万俟空怎么样都无所谓,它只希望自己的宿主能活着。
杜长若神色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性命有些淡漠,但在听见世界毁灭时,倒是颤了颤眼睫。
系统叹息一声,离开了。
在系统走后不久,喻行舟来了。他进入蒲国宫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杜长若。
当时,杜长若正坐在花园秋千上静静待着。
看见喻行舟过来了,她倏地跳下秋千高兴道:“大师兄。”
喻行舟看见她,也露出了微笑,但随即,他就想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之前,杜长若还和万俟空水火不容,怎么转眼之间就要嫁给他了?
“长若,你是不是被胁迫的?”
几乎每一个人都要问她这个问题,杜长若已经习惯了,她笑道:“不是,我是自愿的。”
“那你对他……”心生爱意了?喻行舟攥住了她的手腕,只问了半句。
杜长若略不适地蹙了蹙眉,收回手腕,仍是答了一声:“嗯。”
喻行舟忽地有些心慌:“可你,明明之前还为我跳鬼渊,你还与我从魔宫逃出来数次。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是心悦我的。
喻行舟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他对这个小师妹是没什么男女之情的。但自从那日,他在魔宫里遇见她,就隐约感觉她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他将她从魔宫里救出去,她为他跳了鬼渊以后,从那起,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就总想着她。
他不是能将恩情和恋情相混淆的人,他明白自己那时的心动,确实是因为喜爱上了杜长若,他觉得杜长若也是对自己有意的,不然如何能从悬崖上替他跳下去。他虽然从来都没说,但总觉得两人既然彼此都有意,那总有一天是会走到一起的,他只是没想到,杜长若居然会转头要嫁给万俟空。
杜长若听他的说法,隐隐约约感觉他是有些误会了。但杜长若也没法跟他说实话,比如我对你有好感,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前世的邻家哥哥柳钰,我替你跳鬼渊,只是因为他前世死在了我面前,你长得与他相似,我不想让悲剧重演。
这么说不仅伤人,而且,主要是对方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她在找一个非常荒谬的借口。
于是她顿了顿,解释道:“跳鬼渊那次只是不忍师兄们前来救我,却有任何人因我而死,”她编了个谎,“如果当时要跌入鬼渊的不是喻师兄,而是其他什么师兄,我也会去救,代他去死。”
“至于万俟空,”她顿了顿,“他先前确实待我不好,但这些年大约都偿还清了,我于他再无怨恨,也确实,”她停了一下,总觉得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恋情有些羞耻,她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也确实心悦于他。”
“所以师兄,你就放心吧,我是自愿要与他在一起的。”她以为师兄是在担心自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喻行舟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紧盯着她再一次问道:“你真的对他心动了?”
杜长若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非常清晰明了了,为什么他还要再问一遍?她一边蹙着眉抽回自己的手,与他保持着距离,一边再次肯定道:“是的,动心了。”
喻行舟看着她的手离开自己的掌心,沉默少许,突地说道:“我不信。”
“长若,我不信。”
她隐约记得在许久之前,他都是唤她师妹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改口‘长若’‘长若’地叫了?虽然亲切,但如今看来,还是有些让人不适的情愫在里面的。
杜长若转身想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动弹不得了。
禁锢她以后,他对她的称呼从‘长若’进一步变成了‘若儿’。
他朝她走过去:“若儿,”他摸了摸她的脸微笑道,“你已经筑基了,你要是修为再高一点,我可能就控制不了你了。”
“但是现在还好。”
一道蓝光注入她的额头,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一双深潭般的眼,像是喻行舟的眼,也像是他眼底一直藏匿着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恶兽的眼,今天终于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