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本以为只有杜长若受死,其他人都会安然无恙的众人皆惊恐起来,不敢置信。
有人受不了这种打击,两股战战,瘫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内心悲哀想着,魔尊?什么魔尊?不如说是个疯子。
他们没有人能揣测到他的心意,今天,他们所有人都会葬送在这里,一个都逃不掉。
赵婉柔眼底疯狂。她贵为楚国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如果说她方才还在因杜长若被选中而幸灾乐祸暗自窃喜,毕竟,她碎的只是一只手,而杜长若没的可是一条命。
哪怕有所损伤之下,也是她赵婉柔更胜一筹。魔尊瞧不上她,可更瞧不上杜长若。
可眼下,那疯子居然说,要所有人都死!无论她赵婉柔、杜长若都会变成一抔黄土,命丧九泉。
这怎么可以?谁死都行,唯独她赵婉柔不能死!哪怕所有人都去下地狱,她赵婉柔也要活着!
思及此,她不顾胆怯害怕,一把抓住了魔尊衣摆,脸上露出既急切又极其谄媚的笑:“魔尊!留着婉柔吧!婉柔什么都愿意做!叛国也好!弑亲也好!只要您一声令下,什么都可以!”
魔尊静静看着她,眸中冷冷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赵婉柔内心升起一阵彻头彻尾的绝望,她慌乱又哀求着:“还是您看上了婉柔的身子,婉柔绝对乖巧,不求名分!婉柔情愿此生伺候在魔尊身边!婉柔愿意的!魔尊,婉柔愿意的!”
“还是您瞧不上婉柔?那么,那么!”她忍着巨大的屈辱,泪水从红着的眼眶里滚落,手指一指两侧跪着的魔将,“那么魔将也是可以的!您可以将我赏赐给您的下属!谁都可以。”
她咬了咬牙:“魔尊,婉柔会是一个好的礼物!”她得活着!
其余人被她没皮没脸、彻底失去尊严的言语刺得吃了一惊。
有人恍惚着问:“这真的是那位楚国郡主吗?”是那个一言一行都要压在众人头上,矜贵娇奢,目中无人的楚国郡主?
但有更多人受了她的启示,一窝蜂地涌到万俟空面前,跪着卑微着争先恐后地发誓:“我也愿意为了魔尊赴汤蹈火!”
“魔尊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将一切献给魔尊!”
恍若地狱阶口,无数魑魅魍魉现形,臣服着跪拜它们的魔王。眼中都是贪婪渴求悲哀凄苦,盼取一线生机。
而它们的魔王低头看着它们。
万俟空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身上越来越浓厚的黑色,像翻滚着的潮雾、像污沟里的浊水。他们不像人,像鬼。他们嘴里念叨着“叛国投降”“杀父弑母”“卖民保命”,脸上表情扭曲可憎,鬼叫声不绝。
多么肮脏又可恨。
万俟空瞧着这浊黑的人群,他们的黑像脏进了骨头里。
他将手抵在唇边,憎厌地看着他们,阴晴不定。但随即,他听见有人喊“魔尊仁慈!”
仁慈?他抵着唇忍不住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阴郁感便淡了不少,像普天之下所有俊美少年郎一样,笑得让人着迷又神往。
他停住笑,眼里闪着愉悦悲悯隐约混杂着疯狂,轻声说道:“那么,我垂怜你们。”
万籁俱静,只因魔王一声垂怜。
台下之人仰头望着他,眼中神色似日夜拜佛烧香的信徒虔诚望着他的神明。
神明亦回望他。
一簇火从万俟空袍角蜿蜒而出,像蛇。
火蛇遇见空气倏地爆裂开来,星星点点落在地上瞬成火浪。众人脸上情绪还未从欣喜渴望重获新生里转换过来,就被火海湮灭,尸骨无存。
火海在宫殿里绵延,每个被它触及的人都难逃一死,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来。
杜长若眼睁睁看着她身旁的薛泌被裹挟在火里,她奋力去捞,只捞住了半截粉袖。
那片火从她身边蔓延过去,却唯独不伤她分毫。
杜长若抿了抿唇。
系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醒的,它被吓了一跳,怯怯道:“宿主。”
语调和薛泌在这情景居然有几分相像,杜长若下意识回了一句:“别怕。”回完才意识到,薛泌已经葬身火海了,她听不见,也不会在。
她朝万俟空看过去。
万俟空手抵着唇,眼里俱是愉悦。他勾了勾唇,在笑。火光在他眼里印出跳跃的符号,像是不止在殿内熊熊燃烧,也在他眼底肆意生长。
空气中都是灼热的,灼热里又透着隐约的血腥味,那是方才百余条的生命,被火湮没的生命。
万俟空在火里嗅着这血腥气,痴迷的满足的,像个无药可救的瘾君子。他一袭黑衣,乌发垂散,浸在火里,蛊惑霏糜,如一株自甘堕落开在地狱的花,自我放弃地长在无边暗夜里,沉醉沦陷。
他在火里笑着,从一开始的低笑到后来克制不住的大笑。他笑得肆意且张狂,竟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少年得意来。
整个宫殿内只听得见他恣意的笑声,其余一干人等皆跪拜着,大气也不敢出。
等他终于笑够了,停下来,隐约感觉有人在看他,他眯了眼回视过去。
他隔着火海与杜长若对视。
许久,他收回眼,一副被败了兴致的模样,伸手灭了火,在焦黑的殿内转头就走。
原本躲在一位魔将身后避火的微胥见此赶忙跳出来询问:“魔尊,那这位姑娘?”
他还没问完,就见自家尊主头也不回地丢下四个字“随你安排。”语气里都是浓浓的不耐烦。
倏地,他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略偏了偏头,这次回头倒是带了些笑意,逆着微光,俊美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嘲弄:“给她最差的待遇。”
说完就又大步离开了,只隐约瞧得见他玄黑的袍子和半束着的长发。
微胥:……得,真是白问这位祖宗。
知道的明白她是你的药引,你救命要用的人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隔了世代的仇人。
你也不怕这位姑娘接受不了现实寻死觅活抓狂自戕,卸磨杀驴前还要给驴吃一顿好的呢,这祖宗直接连看人家一眼都懒得看。倒像是压根不关心药不药引的事,好似整日受体内天雷折磨的不是这位爷,是他微胥一样。
老头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去安顿杜长若。
他并着十几位魔将站在杜长若面前,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走吧。”
杜长若只得跟在他们后面。
魔尊的话也不能违背,微胥领着杜长若东拐西拐走进了一间陈旧破败的屋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杜长若都不会相信如此华丽的魔宫里居然有这么破旧的屋子。
领头的微胥也有点尴尬,他拽了拽胡子,看看后面的少女好像没有太大反应。
“桌椅板凳、床都有了。”他一指屋内嘎吱嘎吱看着就上了年纪的物件说道。
杜长若神情自若,适应的很快。本来她也不抱什么期待。
小老头微胥越说越心虚。他瞧着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的,不卑不亢,不吵不闹,很是安静,还长了一张清丽秀美的脸,以后还要用人家的命作药引,就让人家住在这种地方,不太好吧?
凡事压迫的越重,反噬的越厉害。尊上随心所欲惯了,不在意这些,但他小老头得懂事。
于是他咳了咳道:“别看这儿瞧着破,但是有什么东西都是可以临时加的。”
他摸了摸胡子:“姑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跟老头子我说,老头子替你安置。”
他特地道:“魔尊,是不在意这些的。”
这意思就是他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高一点她的待遇了。
杜长若也没跟他客气,当下道:“如果可以,那么请直接换一张床,要柔软的,越舒服也好。桌椅板凳也换成别的样式的,嗯,我觉得之前马车里的就很好。再加一扇屏风,乐器之类的有吗?有时间把这屋子漏风的地方补一下……”
她零零散散说了许多,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微胥甚至觉得她在听见自己要被作为药引时,情绪都没这么严肃。
他一开始只是普通地听着,到最后居然得叫魔将拿着纸一项一项长长的写下来才能记得住。
微胥:……怪不得魔尊叫随便招待她,就她这自我爱惜程度谁能委屈得了她?
这都什么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