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我最终还是没能得到那个承诺，我知道里德尔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并不在乎，但我很害怕他因为预见的内容而迁怒周围的人。
在我的魔力彻底稳定之前，我们都在德涅斯特河附近寻找着什么——显然，主要还是里德尔在找，他的那些食死徒们并没有那样敏锐的魔法感应，也不能看见魔力波动。我从莱斯特兰奇那里只打听到里德尔潜入克洛泽家族中获得了某种机密的消息——这可真是说了和没说完全没有区别。
“所以你们之前三个月就只听说了他们家族有秘密？”我想到我们在德姆斯特朗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悄悄潜伏，而这一群人就在迪特里西的带领下和欧洲的纯血家族们吃吃喝喝，聊天跳舞，就觉得非常愤怒。关键是里德尔聊天跳舞能将别人的传家宝骗来，但他们就只知道那个家族有秘密——梅林啊！哪个纯血家族没有秘密？
莱斯特兰奇汕汕地摸摸鼻子：“也是很不容易的，那可是整个古日耳曼巫师小心保护着的秘密”他终于说不下去地走了。
难怪里德尔要动用依附身体操控灵魂这么危险的魔法——他的食死徒们无能地浪费了他将近三个月。我打算直接去找里德尔问问。
这一个月以来，我已经开始释怀了，事实上在巴克塔尔庄园和阿尔法德道别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改变自己的感情，更不能决定里德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状况，那我接受它就好了。我和纳吉尼说了这个想法，纳吉尼用那双黄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很久，“你们魔鬼的感情真是单纯又强大！”
“不是你说的吗？做让自己不后悔的事就好了。我觉得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是会让自己后悔的。我解决了阿尔法德的事，我的力量也在逐渐变强不会有什么比被关在塔里听亚蒙哭丧更糟糕的了。”我和她说道——我打赌我在那双蛇眼里看到了惊悚的神情。
“你可真是”纳吉尼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出词语形容，“那你和汤姆呢？在发生了你知道的那种事情之后。”
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心还是稍稍难受了一下，“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越是随着力量的增长，我越是明白他的情感是不完整的——他不会爱。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我又为什么还要伤心呢？我并不能强求他的感情不是吗？况且即使得不到他的心，我还能得到他的□□”我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掩盖了我心中微微的钝痛。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我漫长的生命里，没有什么不是一瞬即逝的，也许只有汤姆能一直陪着我了——那已经很像爱情了，不是吗？”
纳吉尼几次想开口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奥尔菲顿，你果然不是人类”
这个有一些龌龊的念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我不能直视里德尔的眼睛——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乱蹦的心脏，他即使不使用摄神取念都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说不定会给我一个死咒或者两个一忘皆空（一个显然不能对我起作用）。我更不敢像以前那样蹭他的床了——里德尔尽管是个牙呲必较的人，但因为情感缺失，所以他对那些不涉及他的权利地位的事，其实很无所谓。但是他可能在你睡着之后摄神取念——那真令人毛骨悚然。
我带着纳吉尼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里德尔。
“你想知道我从克洛泽家族得到的消息？”里德尔背对着我，依旧查看着德涅斯特河沿岸的魔法波动。
“这样我可以帮你一起找这可是条很长的河”，我毫不羞愧地给自己找理由。
里德尔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食死徒快速的围拢过来，站成一个圈。他将他们一个个扫视了一遍，“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食死徒们面面纷纷低下了头——梅林啊！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他们因为害怕，完全没有问过，所以里德尔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知道要找什么。
里德尔缓缓开口道：“古日耳曼巫师迁徙到这条德涅斯特河的时候，他们用魔法在这里搭起了浮桥，但他们在桥上走到一半距离时，河流涨水，冲走他们。最终通过桥的人据说获得了三件宝物——凭借这些宝物，他们曾在西班牙称霸一方，甚至打败了当时被认为最强大的古罗马巫师麻瓜叫他们东哥特人我想现在你们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明显高亢起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莱斯特兰奇犹豫了一会儿，在克拉布畏惧的眼神中走到里德尔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我看见里德尔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
“罗杰告诉了我一个有趣的故事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里德尔缓缓说道，“传说中佩弗利尔三兄弟曾度过了死神的河流，并且获得了三件宝物老魔杖、复活石和隐形衣愚蠢的童话也不都是骗小孩的，不是吗？”
听到那三件东西我猛地地抬起头，正对上里德尔光彩熠熠的红色眼睛——凯尔特宝物中的矛——主神之矛昆古尼尔果然是魔杖。复活石和隐形衣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但一击必中的强大的魔杖却令人兴奋。
整个十月份我们都沿着德涅斯特河寻找着古老魔法的踪迹，里德尔也如约没有让阿尔法德回到食死徒中。我们中途遇到了许多格林德罗，甚至还在不少草丛中发现了红帽子，然而始终没有找到我们希望的线索。里德尔依然每半个月测试一次我的魔力，我还是会有轻微的无力，但那种感觉已经微乎其微了，进入十二月之后，即使他再动用沃卡诺娃的灵魂魔法，我也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我很庆幸自己彻底摆脱了那种令人绝望的虚弱，重新找回了我的力量，而且那些力量看起来比我过去的更加强大。
在我们几乎走遍整个乌克兰境内快要进入黑海的时候，里德尔在一处快要结冰的河岸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那种介于神力和魔力之间充斥着死亡的味道的气息。
他将一片雪花悬浮着送到了河中心，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中，雪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砸向了河面。
“竟然是真的获得三圣器的人可以称为死神的主人”，迪特里西在我旁边喃喃着。
我撇撇嘴，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然而你连那条河都过不去。”我不屑地说道，我们面前的河流看着来普普通通，但河的对岸是属于死者的国度，活人是不可能走出来的。古日耳曼巫师可不是被河流冲走，而是直接变成了亡魂。
迪特里西立刻涨红了脸，“格林德沃研究过圣器——他留在城堡大门上的那个图案就是圣器的标志——如果他可以，我也可以。”
“成为死神主人的人会被打败，然后关在扭蒙伽德？”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人类就是喜欢夸大事实——没有人可以成为死神的主人。”能活着离开冥界确实很厉害，但那只是凡人的厉害，还远不足以让哈迪斯俯首称臣——诸神、恶魔和冥神都是强大又骄傲的存在。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缩起了左腕——撒旦啊，我有罪！
里德尔观察了几分钟后，开始默念起了咒语，他的魔杖挥舞出一个又一个如尼文的符号。那些魔力的流动和纳吉法尔船下的有些相似，但又复杂得多，等到那些紫灰色的光芒流转着出现在河面上时，一股空前强大的死亡气息开始蔓延开来——比纳吉法尔那扇门后的要浓郁阴沉得多。那种寒冷、压抑仿佛在渐渐剥离生命的力量，强烈到普通巫师都能辨别出来。我看到迪特里西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恐惧，他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些脆弱一些的灵魂已经因为这股力量晕倒过去。
里德尔微微挑起眉梢，看了一眼他倒下大半的食死徒们，对着多罗霍夫道：“照顾好他们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将明白，你们的主人早已征服了死亡”
多罗霍夫恭敬地低下了头。里德尔朝我伸出手，“奥尔菲顿。”
我将手递过去后，他带着我径直飞向了河流中心。还没等我看清河水里那些紫灰色的如尼文符号，我们就飞速沉了下去。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想象中河水冰冷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周围的景物扭曲着旋转着飞速而去，在我眼前几乎变成了一团团彩色的光影，耳边的声音嘈杂异常，就仿佛被里德尔用摄神取念搅乱一般。然而我还是能从那些黑暗破败的颜色中看出来那是我飞速流逝的人生。光影错乱之中，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剥离我的灵魂，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体内魔鬼的魔力便灼热起来，直至滚烫，继而顺着我的掌心蔓延到里德尔的身上，和那股钻心剜骨一般刺痛至极的死亡之力对抗着。在那种嘈杂混乱到达顶端的时候，一束刺目的白光穿破我眼前的画面和灵魂深处的灼热刺痛到达了脑海深处，我不自觉地拉紧了里德尔微凉的手掌。那束光线开始慢慢扩散，随着它将我的视野完全照亮，所有的声音感觉都消失了，刺目的白色也变得柔和起来，甚至让人生出亲切。我眨了眨眼睛，将微微的眩晕驱逐开。我们正站在一个白色的摆放着洁白坐椅的长廊，往前往后看，那长廊都仿佛没有尽头。
“迷离幻境”，里德尔冰冷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就仿佛我们刚刚经历的死亡过程根本不算什么似的，“制造魂器后，我会有一段时间出现在这里。”
我愣了愣——我只知道里德尔将灵魂碎片封印后，主魂会受到影响，也被暂时封印起来，从而进入一种类似死亡的状态，但我以为对于他来说那只是沉睡，没想到他是真的会来到死人之国。我有些想问他：三年前如果选错了路，他是不是就不能回来了，但那个问题是注定不会有答案的。
我转头看着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我知道的，他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我们要怎么走呢？”
里德尔撇了一眼身后，然后他带着我往前走去。
那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在我们并不快的步伐里飞速流转着。几个呼吸后，强烈的白光再一次包裹了我们，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睁眼后身边却是无尽的黑暗——那种黑暗不同于暗影之地能够吞噬一切如有实质的黑暗，这里的黑暗阴森寒冷无边无尽，我仿佛变成了阴影里的一粒尘埃，就这样悬浮在深渊之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视力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仍然能看清里德尔，但除此之外周围似乎空无一物。掌心处里德尔原本带有的属于人类的温度在进入这片黑暗之后也逐渐消失了，那只手现在仿佛石膏雕像一般冰冷彻骨。
里德尔带着我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传来的并不是地面坚实的触感，我们仿佛踩在了棉花糖里，软绵绵地让人站立不稳——然而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倒下了，我也不知道刚刚的那一步究竟有没有让我们往前移动一些——这里既没有任何参照物，也没有我习惯的重力，我们仿佛真的漂浮在无尽的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