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我到达伦敦的时候少了一条左臂，我知道未成年巫师是不可以幻影移形的，但显然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强忍着疼痛沿着河流四处寻找，默默祈祷着它不要落得太远。我是可以自己长出左臂来的，事实上即使少了半截身子我也能长出来，但我不知道那会是多长时间。
最终我在三百英尺外的一处草丛找到了它，把它重新安了回去。然后我找到一条河将右手放在冰冷的河水里使劲搓洗着。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不这么做我仿佛就真的像邓布利多认为的那样不再是从前的我了。然而当初难道不是他告诉我我是谁只和我自己有关吗？那么我是女巫还是魔鬼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那个世界里非巫师的生物有多么难以生存，但我以为那些都离我很遥远。我曾经对那个世界有多么向往，如今就有多么怨恨。我疲惫地站起来，看着伦敦点点的灯火却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在麻瓜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奥罗来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的时候学校的老师们没有费力阻拦我。但我并不怕，我可以幻影移形去任何地方，几乎没有人能够抓住我。我走了很久，走过了那些修建着罗马式柱子的宏伟建筑的废墟，那些有着尖尖房顶的哥特式教堂的残垣，麻瓜的街道上一片黑暗，空无一人。我找到了一个被炸掉一半的空房子，我没有用魔法，我知道自己身上有踪丝。我试着调度了体内的另一种力量，试图用我学到的咒语修复这个破房子。然而我的咒语让那仅剩一半的房子也被炸平了（还好周围没人，不过话说起来，整个伦敦都不怎么有人）。我的身体似乎有几秒钟的僵硬，而后又恢复了，我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并没有别的异常，那也许是我身体里的两种力量在融合时的副作用。
我遗憾的看了一会儿犯罪现场——果然魔鬼的力量只适合用来毁灭。
天上开始下起雨来，单薄的长袍紧紧贴在了身上，混合着刚刚房子被炸时冲击到我的灰尘，难受异常。我找了一个可以避雨的桥洞，那里已经有五六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了，他们脏兮兮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不出男女。
“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吗？”
有人和我搭话，我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并不打算理他们。
“你穿的可真奇怪！怎么？父母死在战争里了，还是找不到了？”
这些麻瓜真聒噪。
“我问你话呢！你这个臭biao子！”那个男孩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他冲过来想要揪我的头发，我动用魔力捏在了他的手臂上，男孩的手立刻断掉了——这还真是适合拿来摧毁的力量。
男孩痛的抱着弯折成奇异角度的右手，蜷缩在地上痛哭起来。其余几个孩子也都靠了过来，叫嚣着想要给男孩报仇。我活动了下手指，瞄向了一个孩子的腿骨……
我将那群麻瓜挨个打服之后便在安静又远离人群的桥洞住了下来。
白天我会去偷东西吃，实在偷不到饿得很了，就去蛊惑一个灵魂，那能让我一个月完全不需要进食。晚上的时候我就躺在桥洞，一点一滴地回忆曾经在霍格沃兹读过的那些书上的内容，想象着自己还在那个世界，坐在温暖的壁炉前，为着明天要交的论文而苦恼;而不是像现在，在各个世界的边缘苟且着。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甚至怀疑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尽头，我会就这样在这个桥洞里腐烂，忘记我的名字，忘记这个世界。
直到八月的一个晚上，我又一次遇到了那个危险的少年——汤姆·里德尔。
那天晚上我去伦敦东区的一家面包店里偷了食物，回来的路上一个脚步声不远不近地响在我身后——我被跟踪了。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脚步声加快了许多，一个长者酒糟鼻的男人拦住了我：“孩子，你是饿了吗？我太太今天做了烤土豆和黄油蛋糕。你愿意去品尝吗？”
我看见他脸上跳动着的恶心的欲望。
“不去。”我绕过他。
“啊，我太太花了很多时间做饭。你看，我们的孩子在战争中去世了，她会很开心有个孩子同我们共进晚餐的。”他急忙伸手拉住我，我这才发现他没有右手。
“不去，让开。”我接着想要绕过他，他匆忙上前，伸手捂住我的嘴将我紧紧扣在他身前，拖着我去了建筑物的阴影处。我完全没有费力挣扎，熟练地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臂上，熟悉的气息渐渐流淌进我的体内，男人则慢慢倒了下去。我的身体又僵硬了一会，这一次比上一次吸食灵魂似乎多僵硬了几分钟。也许巫师和魔鬼真的不适合繁育后代吧。等到十分钟后身体恢复控制，我用魔力在指尖化作小刀，割断了他的喉咙。他的身体也死亡了，这样魔法部就不会接到离奇死亡的报告，从而泄露我的行踪。
做完这一切我抱起面包打算回去，转过转角才发现这里是一所孤儿院，沃尔孤儿院。而此时一个少年正站在孤儿院破旧斑驳的大门前。
“我等你很久了，奥尔菲顿·塞特。”汤姆·里德尔正抱起手臂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在学校的图书馆，而现在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回到霍格沃兹开始他的五年级生活了，而我只能留在那个桥洞里耗费我无尽的生命，等待一个不存在的终结。
我感到极其难受，于是加快了脚步离开。
“我能去除你身上的踪丝和诅咒，如果你还对魔法感兴趣的话。”
我的脚步顿了顿，我不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
“这边。”里德尔放下双手来到了我面前开始引路。他站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竟然长得这么高。我犹豫了一会儿默默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跟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
“你杀人的那个地方真是醒目，我站在窗口就看见了。”
听起来他似乎不打算向麻瓜警察或者魔法部告发我，不过反正我已经是通缉犯了，再多几桩案子也没什么关系。我看着身后黑漆漆的建筑，有些无语：“你们孤儿院晚上都不开灯的吗？”
“我以为你听说过配给制度。”
我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麻瓜们在打仗。”他简略的提了一句，似乎对麻瓜的事情很不感兴趣，“到了。”
我们站在一座废墟下的地堡里，里德尔举起魔杖，杖尖发射出一团荧光悬浮在我头顶。
“你没有踪丝？”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他皱起了眉头，用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打量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肮脏的形容，突然就有些懊恼起来。我知道身上的校服已经有七个月没有换了，平常洗澡的方式就是穿着衣服去河里泡一泡。梅林啊，我以为再见到熟人我会直接被杀掉或者关起来，所以根本没打算再见到任何魔法界的人的。
在我已经盘算着要不要吞掉他的灵魂封口的时候，里德尔开口了，“你们魔鬼的魔法去不掉踪丝吗？”
原来他是在打量这个……然而我更羞愧了，我根本不懂什么追踪魔法或者检测魔法，甚至对于魔鬼的魔法也一无所知，亚蒙就只会把我关起来哭丧。
“我不会。”我像一个机器一样干巴巴地说。
里德尔沉默了一瞬，“你们魔鬼的魔法是血脉相传的，你会发现也许你并不需要学习。”
“我不知道踪丝是什么原理。”
对面的人更沉默了，“我可以帮你去掉它，但是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的。里德尔勾起了唇角，又是那种冰冷的笑容，仿佛模仿人类表情的一张空洞的画作，荧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睛深沉得看不到底。
我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事实上，我一无所有，但他提出帮我一定是从我的身上看到了价值。
“你想要什么呢？”我问他。
“你的忠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为我做事，变成对我有用的人，我会给你知识和力量，甚至让你光明正大地回到魔法界。”
“权利创造自由”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冰冷，它变成了充满诱导的蛊惑。
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当我以为他只是个将自己的危险隐藏起来，想要融入人群，还时不时表演失败的孩子时，我却发现，他想要的是站在世界的顶端，指挥这个世界。他的条件很吸引人。我可以继续学习，可以回到那个我向往的世界。但我并不相信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狂妄的许诺。然而我还剩下什么呢？是桥洞里发霉的生活，还是暗影之地无尽的囚禁？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好。”我平静地答道，用自己麻木的目光回望他的眼睛。我想不管是谁只要能带我脱离这糟糕的现状，没有任何厌恶地接纳我，哪怕只有一瞬的生命，我也愿意。
里德尔笑了，那双眼睛有了一丝波澜，释放出那疯狂又危险的笑意。这个疯狂又危险的人，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需要你的誓言。”
“牢不可破的誓言吗？”
“不，我们没有见证人。是灵魂契约和血誓。”
我撇撇嘴，这个名词听起来就很黑魔法。果然他接着说道：“血誓是苏美尔文明遗留的魔法。那个时候还没有魔杖和咒语体系，人们以血为媒介签订誓言，古代也有许多歃血为盟的魔法。我要和你签订的这种，除非两个人都死亡，否则誓约永远有效。”
这个人类真是打得好主意，我可是不死的。
“灵魂契约是，嗯，家养小精灵的来源。最早的巫师将妖精和现在已经灭绝的精灵结合，这种血脉和灵魂契约最为契合，会将这个魔法烙印，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从而使得家养小精灵完全服从于巫师。但我改良了这个咒语，我不需要一个家养小精灵，我只需要你的忠诚。”他看了看我，“你的血脉不能传承它，但是灵魂不灭契约始终有效。”
我不知道家养小精灵是什么，但我开始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我也许麻木但不代表我傻。我本来以为一个十五岁的巫师知道牢不可破的誓言就已经不错了，而那个誓言十有八九不足以杀死我。但听听，这都是什么？身体不死，誓言不止，灵魂不灭，誓言不休。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偷偷溜出去。汤姆里德尔显然发现了我的犹豫。他挥了挥魔杖，四周升起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不和我合作，你就只能逃亡了。要知道，现在魔法界的人看见你都会将你抓回去的。更何况你也许活不过今年了。”他不再看我，转而把玩起了魔杖。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活不过今年？
里德尔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一样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在使用咒语之后感觉身体僵硬不受控制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明白吗？你中了你亲爱的邓布利多教授的诅咒。那是一个古老的斯拉夫咒语，车诺保格的诅咒。每一次动用魔力都会加速身体的僵化，在半年到一年后将会彻底成为一具石像。”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我大声地反问，试图掩盖麻木了很久的内心突然涌出的悲怆。
“你可以自己试试。”汤姆里德尔挥动魔杖，似乎低低念了一句什么咒语，一根细细的仿佛青烟一样的丝线从我的身体里被抽离了出来。少年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似乎很是兴奋。显然他也刚掌握这个咒语不久。细丝离开宿主后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知道其实自己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抽出魔杖把我知道的咒语一个一个不停歇地念了一遍。在我刚把“四分五裂”念到一半的时候，我感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首先是我的手，逐渐变得好像冰块一样，我再也握不住魔杖了，那种极寒的感觉顺着我的右臂一直蔓延至到全身，我摇晃着向后倒去，汤姆·里德尔挥了挥魔杖，让我减缓速度躺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只会念一个咒语的。”
我念了三十多个咒语，那种诅咒的气息此时无比清晰的游荡在我身体里，寒冷，阴暗，将我的骨头寸寸化作冰锥。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邓布利多，我的心也被一点一点冻结了起来。
我以为我会在这里躺上几天几夜，但是二十几分钟后我就能活动了，只是那二十几分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难受得多。
“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你会治愈我吗？”我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后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显然，你半年的寿命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汤姆里德尔转过身。
“好。”
“明天这个时候，还是在这里。”
说完他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