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浑河（十一）

    “战况如何？”

    马扎上的努尔哈赤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根本不在意前线输赢一般。

    陈策收到军情比他要晚一些，但是他毕竟人多，行动起来速度也就没有陈策更加快捷，再加上在努尔哈赤的心中，他认为明军是会通知熊廷弼的。

    直到他分批次出动兵马以后才知道，熊廷弼竟然毫不知情，当即便安排人拦截沈阳周边，断了沈阳城的耳目，又派索海驻扎大营，时刻派兵骚扰城防，其余人马全部向南冲了过去。

    只要彻底占下辽阳，一部分人固守辽阳，剩下的人就可以在辽东大地上肆意劫掠而不必担心明军追上来，这次出征的目的便达到了。

    而陈策兵马速度虽然不慢，却没有拉开太大的距离，以至于自己赶到浑河北岸的时候对方连营盘都没有扎好。

    努尔哈赤一生经历战事无数，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迅速派遣了右翼四旗上千骑兵上前搦战，说是搦战，实际上就是让他们去踏营。

    努尔哈赤自信自己带出来的八旗精锐，对上明军？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着想着，他便看到了自己那现有的长子代善。

    “废物！”

    他心中暗自嘀咕，明军那种东西，竟然还能埋伏他一下。

    自己这些个儿子，除了皇太极别的真是什么东西都有。

    “大汗王，朗格将军部……想让大汗王增兵，说此方明军是援辽兵，非同一般……”

    “屁话！”

    努尔哈赤手中鞭子一卷一展，鞭子尖如同一条灵蛇一样甩在报讯的人脸旁，吓得后者脸色苍白。

    “增兵，再出五个牛录，告诉朗格，打不赢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喳！”

    ·

    浑河北岸。

    少年郝荣晃了晃脑袋，耳畔似乎能够传来远处浑河河水涌动的声音，他渐渐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醒了？你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就这样过去了哩。”

    一旁的老头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一只手上沾着水，似乎是一直往自己脸上洒，还在按揉自己的胸膛。

    “我……”

    “么事，刚才叫他们的马撞到脑袋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郝荣松了口气，疼痛和周围的哀嚎一同袭来，他不由得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战场。

    原本就没有砸好的木墙现在更是被骑兵冲垮了七七八八，还算平整的营地顿时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碎裂土壤，数不清的马匹倒在地上，鲜血几乎能把眼睛看到的一切染红。

    “建奴没有见识，根本不了解咱们石砫人的厉害。”

    郝荣还记得老头自顾自说的那句话，也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出身川蜀给他们带来了许多天然的优势，比如毒。

    之前骑兵冲锋过来时，数不尽的毒弩把让人无力甚至让人死亡的毒药送进那些建奴和马匹的身体里，还没有短兵相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马摔倒在地上，只能“嗬嗬”呻吟了。

    更别提秦夫人亲自操练的兵马，白杆大刀双绝，远的棍子劈打，近的大刀砍剁，这些已经够满人喝一壶了。

    “嘿嘿，你小子要是醒过来了，自己往后面走，待会儿还得来人呢，先去后头歇着。”

    老头拍了拍自己胸前，已经挂了不少带着脸皮的耳朵，看起来颇像一个凶神。

    “我才不歇着，赚钱呐。”

    少年当然不愿意回去，自己受伤又不严重，再说自己从石砫跑这么远来辽东，不就是为了赚银子，机会来了，怎能错过？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也是一个人的耳朵，是他和老头一起杀的，老头摘下来以后就挂在他身上了。

    老头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只是这种老东西想当他后爹他才不同意！

    “滚你个锤儿滴，小小孩儿，见见战场就够了，还能真指着你赚钱？滚！”

    老头骂了一句，随手拎起郝荣便要往后面丢，却突然看见眼前远处黑压压一道铁线，顿时心中一惊，半蹲下来，开始给弩机装箭矢。

    “麻麻滴，刚才不走，现在也不能走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会儿打起来了老子顾不到你。”

    老头迅速装配好，又跪在一块还没有摔倒的木墙后，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看着，又冲着郝荣用力挥手。

    “藏起来！”

    郝荣虽然经常顶嘴，心中却也明白事理，赶快猫在一块木板下，学着老头把大刀往自己的手上绑，用力握紧，等着建奴冲过他身旁的时候跳出来给出致命一刀。

    他从木板边缘探出脑袋看一看，只见远处的满人骑兵宛如一道不断推来的城墙一般，黑压压地推进过来，箭矢和刀锋对准了己方的所有人。

    先前的是一道波纹，那此刻就是一道海浪！

    黑色的浪潮涌来的速度极快，没多远便到了双方互射的距离，弩机和弓弦的响声不断，有两根尺长的箭刚好就射到郝荣的面前。

    沉闷的细雨当中，第二场恶仗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