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章 托孤 从二品内阁学士
刚入汴京城,苏纤纤就被太后特赐的御轿接走了。
时隔两年,苏纤纤再次见到太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沉默片刻,仪态万千屈膝行礼道:“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吉祥,凤体安康。”
当初清秀脱俗,聪慧狡黠的姑娘,变得端庄得体,淡雅雍容,再不复当初对她的孺慕之情。
一时无言,太后也沉默了。
良晌,太后说:“去看看陛下吧。”
苏纤纤微微一拜,转身入了内殿。
她朝着昏迷状态的天子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而后才款款上前,隔着帕子搭脉搏。
苏纤纤眼底划过一道暗色,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一炷香的时间,苏纤纤在众人期待目光注视下,低声道:“铅毒。”
毒,竟有人投毒!
太后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可能解毒!”
苏纤纤垂眸看了眼被太后紧紧抓住的双手。
那力道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不放。
她退后一步,借机将自己的双手从太后手中解救出来。
“陛下服用此等毒物已久,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损害寿数。”
“臣妇可以开一副温养排毒的方子,不过想要痊愈,恕臣妇才疏学浅,请太后另请高明。”
太后大悲之下,满头黑发变斑白。
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换做以前,苏纤纤肯定于心不忍。
现在她心底一点涟漪都泛不起,毫无感觉。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官眷,一个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太后选择保全自己的女儿,人之常情。
可以理解,却不能释然。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及度人。
出宫的路上,孔内监一如往昔主动相送。
只不过这次孔内监走在了她后头。
苏纤纤略有疑虑,放缓脚步:“祁王没对你做什么吧。”
孔内监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
五十大板,非死即残。
若不是两年前,她送给他一颗保命药丸,他早就死在了祁王棍棒之下,死在了那个雨夜。
不过这些他不愿说与她听。
怕她伤心,怕吓到她。
“奴婢无事,劳夫人惦记了。”
苏纤纤叹口气:“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等避过风头,我带你见见我儿子。”
孔内监眼眶一红,低声嗯了一声。
经太医院全体太医商讨,苏纤纤的方子确实对天子身体有益。
太后放下心,叫人赏了好些东西下去。
不怪她多疑,规矩向来如此。
事关天子,马虎不得。
夜凉如水。
苏纤纤卸了钗环,泡在浴桶里。
不多时,男人挤了进来。
苏纤纤视线放空。
她给天子下的软香醉梦散,并没有毒性。
中毒者只会陷入昏迷状态。
意识还在,身体也无大碍。
苏纤纤搂住男人的脖子,低声道:“天子吃的丹药里面含有铅毒,毒入五脏六腑,活不过明年了。”
叶子然亲了亲她的发间:“莫怕,是他自己作死,祁王也是作死。”
祁王也中了毒,不然也不会失控。
此毒会把他的欲望放大一百倍。
让他吐真言,毫无顾忌做自己想做的事。
是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按照苏纤纤的药方子,一日三次,第二日天子就醒过来了。
天子醒来第一件事传唤叶子然进宫觐见。
传旨的是孔内监。
苏纤纤特意叫人把小家伙抱到厅堂来。
孔内监一甩拂尘:“这是?”
苏纤纤抱着孩子两步上前:“他叫叶安瑜,小名丑儿。”
丑儿?
唇红齿白,不丑啊。
孔内监嘴角抽搐:“小名倒是惊奇。”
说罢,将一块紫玉掏出来,放到他襁褓里。
“权当做见面礼吧。”
苏纤纤也不推辞,笑着道:“丑儿,喜不喜欢孔叔叔给你的礼物啊。”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啊呜张大嘴巴,咿咿呀呀好一阵儿。
孔内监看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从苏纤纤手里抢过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一番。
到底是身份有别,孔内监别过脸:“走吧,回宫。”
苏纤纤抱着孩子,忽然注意到孔内监一瘸一拐的腿。
她张张嘴,到嘴的称呼变成了:“天使!”
孔内监背影僵了僵,没回头。
苏纤纤鼻子一酸,不自然的嗓音:“天使慢走。”
一路无话可谈,叶子然大步踏进大殿。
“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瞧着年轻俊美的臣子,天子方觉得自己老了。
一股子力不从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他雄心壮志。
天子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像是陷入回忆中,挣扎不出来。
天子突然问道:“你恨朕吗。”
叶子然面色不变,淡淡道:“不恨。”
没爱,何来恨。
他不会花费时间精力恨一个将死之人。
没有惊慌恐惧,没有急匆匆表决心。
这样的反应,才是天子想要的答案。
天子神色复杂:“你该恨朕才是。”
执掌世间律法的九五之尊,背弃了律法,选择了权衡利弊,将千年难得一遇的天之骄子踩进淤泥里。
他该心怀怨恨才对啊。
叶子然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陛下是天子,天子是天。”
“天做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不是他敲响了皇城外的登闻鼓,他与他,本是流传千古的君王和臣子。
如果他当初选择了处置恭王,史书记载的,应该是英明的君王和不畏强权的臣子。
天子悔恨一闪而过,错了,错了啊。
“你的本事,朕是知道的。”
“做银青光禄大夫,辱没了你。”
“朕许你进内阁,做个内阁学士吧。”
内阁学士,位高权重。
叶子然宠辱不惊,跪地道:“臣,领旨,谢恩。”
天子咳了几声,把孔内监叫进来。
“宣,文王。”
文王,年七岁。
其母位居四妃之一。
封号为湘,湘妃。
七岁的文王来到天子身边。
天子指着叶子然:“就是他。”
文王点点头,内监护着文王下了台阶。
七岁的文王站到叶子然面前,拱手行了一个半师礼。
叶子然撩袍跪地:“陛下”
天子道:“下了朝,教他,为君之道”
后面几个字,几不可闻,还带着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