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后续番外之风波未平（3）
对于跪着的人来说，站起来，不是幸福。
跪得容易，跪得心里踏实，跪得稍微舒坦一点，放眼望去，所有人和自己一样，没有无法理解的异类——
那才是他们的幸福。
正义，就和拥抱是一样的：逼得太紧了，压力太大，会让人窒息而亡。
“青瓷大人，您讨伐了残暴的无惨，为我们不幸故去的亲朋好友报了仇，不至于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胧在演讲着自己的宣言，青瓷则微微走神。
我杀死了无惨？
不完全正确的结论。
他，是自己吃了自己，自己净化自己，然后手捧最澄澈的结晶，在天地的浩大中，化为飞烟，感谢我的垂怜。
记忆回到那个时候，即使已经不可重返，青瓷仍然觉得非常的幸福。
激动和感恩填充了她的心灵。
另一边，没有察觉青瓷内心想法的胧，依旧在高呼。
“请正义、高尚又强大的你，来告诉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我们值得活下去。”胧呼唤道：“我们要活下去！好好地活！是不是？请您赐予我们这个权力！”
这叫‘为自己而活’吗？
至少比……
哪怕是在他人命令下的‘自己’。
也算个进步吧。
到了此处，胧暂停声音，扫视众人，等待一个回应。
明明是我开始铺垫造就的氛围，现在却成了别人脚下的舞台——
想到这点，川见辉海狠狠地皱眉，犹豫再三，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率先喊：“我们要活下去！好好地活！”
他的吼声中满是恳切和不甘。
川见辉海瞥了一眼青瓷，很快就不在意地挪开了视线，而后紧紧盯着胧。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怎么敢的啊？真是无耻的手段，对吗？
他的眼神中，带出了威胁性的追问之意。
胧能够感受到这点。
真是自找麻烦。
就像……
“既然觉得不舒服，为什么要去看？让他们走开就好。”
“我喜欢和自己过不去——我不喜欢同自己过得去，那意味着原地不前。”
……一个死人可能会有的表现。
旁观者们，则一头雾水，不明白事态奇怪的进展：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又为什么要突然那么激动？
川见辉海扭头，扫视他们。
被注视的那些迟钝之人，左右看看，面面相视。
接下来，他们也犹犹豫豫地、试探性地开口：“我们要活下去，好好地活。”
不过，当他们发现，这么说着呼喊着这个话语的人，不单单只有自己一个的时候……
就很快将犹豫抛在了脑后。
变得尽情尽兴地呼唤起未来，将那话语当成不可变更的真理了。
呼声连成海洋。
至于青瓷，就是乘风破浪而来，众望所归的“救世主”。
“重建吧。”
胧微笑着补全：“在老爷们的眼里，土地，这土地上的一切——房子、植物、动物、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们的。”
可世界上没有亘古不变的东西。
就连天上的太阳月亮，说不准啊，也是日日新、时时新呢？
“我们的，要属于我们。”
“要是他们不给呢！”
青瓷正要开口，胧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继续说道：“茶茶姐曾对我说过世界的奥秘。”
“她说：‘这世界上的神佛也好，妖鬼也罢，究其根本，都是源自于人的渴望。对善有善报的渴望，对恣意妄为的渴望。’”
类似的话，青瓷也听茶茶说过。
原来，说过不止一次么。
“老爷们、贵族、天皇，他们是神吗？是佛吗？如果是的话，想必不会死亡，不会衰朽，永远强大而神圣。”
“可，他们真的就不可侵犯，不容亵渎？！”
“他们就永远纯净，不会化作吃人的恶鬼吗？”
“用刀砍下他们的脖子，会重新长出一个脑袋吗？用火焚烧他们的躯体，烤焦的血肉会变成金子吗？”
“——不是的！”
胧肯定地大喊道：“我亲眼见过的。我知道，他们不会断肢重生，更不能死而复生。”
“我用我的性命和尊严担保这个事实……”
“人被杀，就会死。”
她看向青瓷，大声地问：“青瓷大人，请您告诉我们，您能杀了他们吗？”
？？？
迷惑。
怎么突然说这个，变成了这样的场面？
但是，事情好像有趣了起来。
“当然可以。”
青瓷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笑容，仿佛兴奋的小孩一样，复述了胧的话语：“人被杀，就会死。耶哎——”
“鬼也一样。”
她向前伸出手，阳光洒满了她的手掌，好似天堂坐落于上。
“那我们就该举起刀。”胧接过话，“请您带领我们吧。踏碎所有邪恶而贪婪的阻拦者，绝不妥协。”
“——直到我们取得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以永恒照耀人世的太阳为证。”
她将手置于身侧，虚握拳，然后用力举高。
青瓷没有愣住，反应很快地接上了胧的节拍，动作帅气地拔出那柄名刀，指向天空，仿佛要去征讨神明一样意气风发。
威风凛凛。
刀身已有裂痕，但不减锋芒森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比璀璨。
像是一束刺穿幕布的冷光。
而她蓝色的眼睛就是无垠天空。
笼罩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