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灵魂之艺,精益求精(15)
这是……
发生了什么?
鸠推开门,便看到惊人眼球的一幕,呆了一瞬。
不知为何,她忽然联想到了惠美,在那个时候,站在她现在这个位置的惠美,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明明不是很久以前的往事,却仿佛很遥远,鲜少回忆起了。
——如果我死了,也会消失得这么悄无声息吗?
想象力伸出阴毒的魔爪,一种深邃的黑影似乎无声地笼罩了上来。
让鸠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好,能代我照顾一下无惨公子吗?毕竟,我这个样子,要先好好处理一下,而他又那个样子,我不太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医师的提问将鸠拉回现实。
让人尊敬崇拜的医师这么请求了,必须得答应他呀。
她磕磕巴巴地回答:“当然、当然可以。”感觉语气显得不够诚心,鸠又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愿意。
医师对她感激地笑笑:“谢谢。多亏了你的细心,才没让情况恶化。”
鸠腼腆地低下头,小声地解释了什么,大概是在推辞这种夸赞。
但水芹已经远去,大概是没有听到。
她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将所有注意力拉回无惨大人这边,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说起来,也是无惨大人自己支开了其他人,接着才会发生这种意外的。
咦?这也太巧了,难道……
不会的。
怎么会呢?只有医师有可能治好他,无惨大人再怎么坏脾气,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谁都知道这点。
这个猜测在心头闪过一瞬,鸠就飞快抹去,顺便暗暗笑自己昏了头,没了判断力。
应该是意外碰倒了东西,然后无惨大人心情恶劣,暴怒出手,把事情闹大了,才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不是蓄意伤人。习惯了直接命令别人,即使无惨大人要对医师下手,也不会有脑子,意识到这点上没人会听他的,选择绕开大家,自己去达成目的。
恶毒又艳丽,傲慢又愚蠢,他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好在他的性格再怎么难搞,也只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虚弱病人,想滥用权力,也必须假借他人之手,还缺乏亲自查证的能力,受到很多无形的约束。
多少给别人留下生存的余地。
“没关系的,放心吧。”水芹安慰着来人。
他们心有余悸,还想嘱咐些什么,最后却又没能吐露。只是说道:“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多喝水,先把伤养好。”
“我知道的。”
三言两语安抚住了前来探望他,为他的伤情而担忧的人们,医师满面笑容,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都散去后,水芹扶着自己疼痛不止的脑袋,几乎维持不住惯例的笑容。无惨给他造成的伤势,远比医师一开始以为的更重,而且后续的康复和愈合,效果不够理想。
怎么会没能发现无惨的杀意呢?
水芹自我检讨。
错估了他的不聪明程度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因为那家伙讨厌任何生机勃勃的活人,病态程度比预想得深。
这种讨厌的浓度还不稳定,极其容易在某个瞬间飙升,质变成憎恶。
憎恶的程度上不封顶。
习惯了无惨厌人的特性后,兼之自己对他某些方面不自知的轻蔑,所以没能及时发现他对自己格外的憎恶,反应迟钝了。
这么说是无惨的错了。
想到这里,水芹眨了眨眼睛。把责任推给旁人不太好——
主要是没什么用,由此想出的解决方法,必然是改变对方。而改变别人,这难度太大,宛若移山倒海。
但这次,不是推卸责任,根源真不在我。
欸,你说什么,这叫出尔反尔?
没关系。
——谁让我可能要死了。
医师平静地想。
可能有一点不甘心,也有一点事情未尽的遗憾,但也就那么一点点。
正如他偶尔倾吐的言辞一样,死亡,真的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罕见。
果然,人只有真正面临迫在眉睫的死亡时,才能发表直面死神的感慨,并不虚假的,也不是幻想的感慨。
在此之前的所有言论,都只是模拟和假设而已。
这么说,我大概也算是个真诚的人吧。至少,我没有在死亡这个大命题上自欺欺人,他想。
沉浸在死亡的前奏中,水芹忽然听到有人直白地问:“你要死了吗?”
眼前无人。
嗯?
一时之间,他还没想明白这声音是否来自人间,于是,怔愣了一会儿。
直到对方从窗户中翻进室内,辨认清楚了身份,水芹才悠悠一笑,叹息般说:“是你啊?也对,说话太不留情了,确实是你的风格。但什么死不死的……”
“我只是个常人。”
死亡不是人类可以主导的事情。
渴望主导祂的人终会发现,自己只是在死神的漠然放任下,唱着滑稽大戏的可悲妄想家。
真不甘心。
青瓷不懂他如今的百感交集,直言:“大家不想你死。”
好像是这样。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医师,待人友善的医师,妙手回春的医师。”
“习惯了我的存在,治人,嗯,会救人。”无论从感情出发,还是从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出发,都会想要我好好的,一如既往,“当然如此。”
不过,我获救,与他们得到救治相比,哪一份的重量更沉呢?
水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但是很快,他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也合群一回。
而且,眼前的孩子……这天真又残酷的孩子,好像是野兽,又仿佛是植株的孩子……是不会被这种道德问题困扰的,还是省点力气。
果不其然,青瓷没有任何受他的话影响的样子。
好像根本没在听话的内容,只听了个音调的起起伏伏似的。
平淡而专注的神态,还显露出几分乖巧。
要问,也得换个人问。
水芹思考到:哪里去找一个无比尊重生命,又厌恶我的本质,把我的价值认作是生命本身价值的人呢?谁会比较符合这个条件?
医师陷入了沉思。
而在他恍惚的期间,青瓷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