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灵魂之艺，精益求精（14）
“是活人。”
只见水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似好脾气地解答到。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无惨——大人——你真的不擅长杀人呢。”医师的脑袋有点歪，“话说回来，有什么是你擅长的吗？”
“或许是……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欸，真讨厌，我明明不想在自己的杰作面前，也当个刻薄的人啊。”
他的动作很慢，显得有些温吞磨叽。
却让无惨觉得极度不安。
像一棵倾倒路边的树，直起来了，才让人发现它的高大，并被这份高大震慑。水芹又问：“为什么不说话了？现在知道不说话了？”
水芹走到药箱旁边，将手清洁了一下。
随即，他撩开沾血的头发，清理了一下头上的创口。
鲜血沾染到医师的指尖。
恍惚中，水芹陷入了回忆的河流。
茶茶，他的镜子这么说：“我害怕镜子，害怕宁静的水面。”
你无需害怕，他想这么开口。
但没有声音发出，茶茶在缓缓地说：“它们只是没有生命的东西，那么冰冷的东西，却能映出人们的脸，充满感情的、温暖的面庞。”
“它们映出了我的脸，可我却不能让它们真正地改变，变得完全是我。”
“我看着石头，希望里面蹦出另一个我来。我看着湖水，希望里面浮出另一个我来。”
“但我分明知道……”
真是悲哀。
为它们，也为会这么想的我自己。
“哈哈哈——”听她诉说心事的水芹大笑出声，捉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面颊上，凝视茶茶的眼睛。
他说，“但是，你看，我的眼里一样映出了你。”
“可千万别讨厌我的眼睛啦，它们温暖、清澈、神采飞扬，是一双可爱至极的眼睛。”
医师将对方的手上移到自己的眼睛旁，撒娇般说：“我不要你讨厌。”
茶茶低垂眼帘，睫羽颤动两下。
水芹便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茶茶叹了一声。
“如果你能救别人的命。那你就是她的神。如果你想救别人的命，就不一定成功，那她就是你的神。”
“可我不需要神。”
“你也不用。”
“哦，我说得不够准确，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你是需要神的，用于了解和剖析。你想看看他们里面的东西，长什么模样。”
……
回忆结束。
水芹惊觉自己的失神，以及，在失神的时候，舔去了指尖的血迹。
而同屋的无惨，正恼怒于自己之前的表现——他居然下意识地胆怯了医师——不过，很快地，无惨就找到了要为这份恼怒负责的人。
医师。
这个该死的人，都是对方的错。
“你要死了。”
作为亡羊补牢的措施，无惨发号施令一般强硬地说到，掩盖之前暴露的问题。他想，哪怕不会死于自己砸下的这一击，也要步入注定地死亡。
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因为医师没能救我。
产屋敷的公子想你去死，你就必须去死，这么简单的道理而已。
“你不该这么心急的。”
医师叹了口气，忽然笑着说：“至少，等我把你治好，恢复健康了，身体里充满力量了……”
“到那时候，再动手也完全来得及。过河拆桥，过河拆桥，这河都没过，就已经试图把桥拆掉，还没拆成功。真是不智。”
“如今真是，丑态毕露。”
水芹说着这样负面的评语，笑容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嘴角的弧度甚至还在扩大，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
说话间，医师还大步上前，捉住了无惨的手，力道极大，不容许对方挣脱。
水芹的手指点了上去，从无惨的指尖慢慢上滑，沿着那弯曲的“红线”，滑到源头的伤口，往下狠狠一按。
“唔、嘶——”
无惨皱起眉，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襟。
他的身形有些摇晃，拼命平复那起伏不定的生命线和情绪线。
“你这个……”
无惨的脸上浮现出屈辱和愤怒的神色。
简直是生命力顽强的杂草，斩之不尽，除之不绝，总是要窜出来坏人心情，无惨想。
这位产屋敷少爷，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医师将染着自己血的手指擦净，像是去除脏东西一样的擦法，最终慢条斯理地说：“以血还血。别这副难看的表情，我可是手下留情了。”
无惨想杀了医师。
这份心意一直如此，以前被求生欲压制，此刻希望渐渐没了，则显得格外强烈。
就是因为医师的无能，这么久了都没能治好自己。
至于其它的，也是因为医师总以下犯上，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毫不恭敬。好像自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而不是需要小心服务的对象。
“是我大意了。”水芹感慨道，“忘记一个事实：除了怯懦，你还愚蠢。”
他真没想到无惨会动手。
倒也不是从没想过这方面的可能性，只是如他所说，水芹总觉得这位大少爷，至少得等他把自己给治好，或者完全没可能治好……
才会痛快下手。
意料之外的果断，或者说，鲁莽？
让人惊且喜。
不过，当短暂的惊喜之情退去，水芹就觉得，脑袋上的疼痛就无法忽视。
可能存在的后遗症，也让水芹感觉十分头疼。
“得了个教训。”
——因为这种疏忽死掉，那么难看地死掉，一点都不稀奇，也不有趣。因为被打破头而死掉，我未免也太可怜了。
还不如之前……
医师故作委屈地扁扁嘴。
宛如一只主动撩拨大蟑螂，结果却被疑似有毒的大蟑螂狠狠咬了一口，反而导致自己可能会中毒，坏心眼的可怜猫咪。
“你在想什么呢？人生、思绪和情感——”
水芹对无惨露出了一个贪婪垂涎的神情，喃喃道：“都给我吧。”
在他深不见底的目光中，无惨不禁瑟缩了下。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担忧与小心的意味：“那个，请问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水芹自作主张地回答：“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