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灵魂之艺，精益求精（12）
——哪怕我倒下了，后人还会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如果能做到这种程度，我的一生也就意义非凡了。
水芹没有直接说出这话，但熏自然而然地领悟到了。
确实很了不起。
真的很了不起。
仿佛闪烁着人性的辉光。
不知多少次了，她再度确认这点。
“熏，麻烦你去……”
一直保持安静的小藤忽然开口，支走了熏。等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医师两个人的时候，小藤才哼笑一声。
她评价道：“谎话连篇。”
“但我也才华横溢，不是吗？”医师没有因小藤糟糕的态度动怒，甚至还觉得挺愉快的。
果然，这种节奏和氛围，才更让他舒心。
水芹温和地笑着，话语中却显得自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事实，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小心翼翼地关注着，生怕我凭借自己的才能，将他从危险线上拉回人间。”
“同我说句实话……每天担惊受怕的，累吗？腻吗？”
“明明知道我的来意不善，还率先挑衅，真是不怕死。”小藤面无表情地回答。
“再怎么有才华的人，死了，终究也是死了，什么都不留存，一切皆被埋葬。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回魂附身，那只是愚昧者无聊的妄想。”
似是劝诫，似是威胁，她说：“医师，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会做出聪明选择的，对吧？”
“你说得不错。”水芹附和道，“不过，你口中的死人，会是我吗？”
他露出一种孩童般天真好奇的神色，问道：“不得不冠以死人的身份，依靠别人善意的谎言，才能苟活于阴暗处的，是我吗？”
“你——你真的想死吗？”别以为她不敢动手。
小藤皱紧眉头，强压住升腾的火气。
“我可不想死的。”
“对于无味的、平庸的、无聊的死亡，完全是拒绝的。这一点，我很确定。但你呢？”医师反问道，“你想死吗？”
“不要这么快反驳，不走心的。”
水芹伸出手，比划了个“嘘”的姿势，道：“也别自欺欺人了。”
“你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举动，那么的矛盾，平日里的你是这种性格的人吗？你是……真的还想活吗？”
“我很会看人哦。”
医师食指与拇指的指尖相碰，将这个手指圈成的圈对准眼睛的位置。
他说：“求生者和求死者的眼睛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说个典型的，你注意过无惨公子的眼神吗？那种旺盛到让人感到不适的求生欲，能看得很清楚。”
“你认真注视过自己的倒影吗？你的眼睛是怎样的？看上去和无惨公子一样吗？”
“你们像不像？”
我像他？！
开什么玩笑呢。一点都不好笑啊。
“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聋子，看不出你那点恶心心思吗？”
小藤礼尚往来地讽刺了回去。
水芹捣着药，脸上是一个宽和的笑容，问：“什么恶心心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表情没有破绽。
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是在小藤的眼中，这回答处处是破绽，透着一股挑衅和嘲笑的意味。
“你这个疯子、混蛋！￥……”
她答非所问，进行着恶毒的人身攻击。只有这种最直白浅显的抒发方式，才能缓解她一时喘不过气的痛感。
“真可怜。”
医师敛起笑意，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好像下一秒就要为她的悲惨和勉强落泪。
“喝点安神的药，好好睡一觉吧。再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水芹伸出手，作势要拍拍对方的背，以表安慰之情。
——他要是敢把手伸过来，我就干脆砍了它。
这么想着，小藤的神色更加紧绷。
她死死盯着医师的手，正要说什么，一阵敲门声就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嗒、嗒、嗒。”
茶茶停下敲击门框的动作，仿佛是刚刚才抵达这里，对之前发生的对话一无所觉似的。笑着说：“我来看看。药好了么？”
沸腾的情绪被打断。
得到喘息空间后，小藤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还要三刻钟的时间。”水芹则保持一贯的人设，笑得温和，如同散发着圣光，提供了精确可靠的答案。
茶茶紧紧地盯着医师的眼睛，问：“那么，在这三刻钟的时间里，应该不会让我来第二次了？”
似有不满，暗含告诫。
“当然。”水芹答得很痛快，“我们都是文化人，文化人最是以和为贵了。”
关于他的保证，茶茶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她移开眼，目光轻飘飘落在小藤身上，又问：“你觉得呢？”
小藤心里的不悦还未消散，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那就好。”
茶茶对他们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纠缠，然后就离去了。她的脚步声极其轻微，除非特别注意，否则根本捕捉不到。
“把视线收回来，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小藤翻了个白眼，对水芹说。
医师放下手中的物件，在屋内踱步。
无论如何，他还是难以克制心绪。
水芹忍不住赞叹道：“太棒了，太棒了，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是我中意的类型。好想、好想……啊！”
像是在评价一块可以入药的珍贵矿石一般。
他还记得对方温柔可亲地问：“如果连治病救人都做不到了，你还有什么价值？是你那光鲜的皮囊，还是你那腐烂的内心？”
那神情是多么温柔，那姿态是多么无辜，那言语是多么冷酷。
像是站在一面流光溢彩的镜子前，映出清晰的虚无。
“她摄走了我的魂魄，留住了我的影子。”
水芹满脸陶醉地说。
人们或是看见她的软鞘，或是凝视她沾满血液的刀刃，唯有我看见她刃和柄之间，锈迹的斑驳。
“恶心。”
这种变态的表现，我讨厌这个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小藤说到：“快闭嘴。”
喜欢不是种肮脏的情感，肮脏的是他这个人。她满心嫌弃地想。
水芹难得乖巧，学会听人话，不再开口。
但小藤还是觉得不适。
那种急促的呼吸，或者可以说是粘腻的喘息声——可能是错觉？
总之，仍然回荡在室内，让她反胃。
“你能不能不要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