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灵魂之艺，精益求精（11）
“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
近几日，在医师自己的宣传下，宅子里有近一半人知道了关于奇妙新药的事情。
水芹本不是这么招摇、喜欢炫耀的性格。
但这次的成果远超乎他的想象，所以他难免也行事张扬了一些。
“我也是个俗人啊……”
而且，不知为何，当握住那味名为圣石的奇妙主药时，他总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就好像自己得到了一位时常不动声色、心意难料的可怕大人物的体贴一样。
这使得水芹过于洋洋得意了。
有些失态。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却没察觉异样，只以为自己是单纯地飘了。
而已。
“我也有很正常人的一面嘛。”水芹这么感慨。
而在他的听众中，和大多数对医师深信不疑，或根本不在意事实真伪的人不同，胧对此耿耿于怀。
她表示自己十分怀疑。
胧忍不住去问本人：“你确定，自己不是被无惨大人传染了脑病？”
杰作受到质疑，水芹用十分冷淡的眼神回视她。
说实话，那样的他看上去有点陌生。
简直如同换了个灵魂似的。
“哪怕真的存在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也很难想象，会有人舍得在无惨大人身上使用。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个会在意雇主生命的人吧。”
除非医师有很多的份量可用。
但这种，一听就很神奇的东西，如果大量存在，而不是孤例的话——
也轮不到没有显赫背景和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的水芹来研究。
“况且，医师最近……”胧悄悄对丽子说，“这不像他的作风。我觉得他肯定别有用心，想借此达到某个不知名的目的。”
“有事情要发生吗？”
是不是该避避？
丽子点点头，向胧解释道：“我问了。”
“‘真的要为他用吗？要为无惨而用？你也说了，是非常罕见的、很难再获取的、珍贵的东西吧？暴露出去也没关系吗？’”
“‘就算如此，和你也没关系。’他这么说。”
“我继续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安排，他就把我赶出去了。”
“哇——好过分。”
丽子表示谴责：“明明自己都大肆宣扬了，却对正常来询问的人态度差劲，避开不谈，有肯定问题。”
“确实。”
“我听说，在古老而强大的唐国，有一种救命的东西……”
“其实就是用了圣人的遗蜕，或是身上积累的泥垢作药引，好像是认为有才能、立下伟业、开创大道的人，身上都有龙气，可以带来好运。”
“这次，该不会是类似的情况吧？”胧不乏恶意地猜测。
想要救治绝症，不是很容易与禁忌挂钩吗？无惨又是个没什么下限的家伙。
要是真有效……
踏破人类的底线，也不奇怪。
“遗蜕是什么？”
“咳咳，就是所谓的那个、那个——也可能是钟灵毓秀之地孕育出的天材地宝。”
“什么灵啊秀啊的？”
“钟灵毓秀，意思是汇集天地精华。”
“哦。”
丽子点点头，忽然扯回话题：“我感觉你在回避我的问题，遗蜕到底是什么，快说。难道会比身上的泥垢更让人无法接受吗？啊，我明白了，是身上的死皮，对吧？”
胧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
另一边，帮忙处理药物的熏也对新药发表了看法。
“医师，你真的、真的好了不起。”
熏完全信了医师水芹的说法，一字不差的那种相信。
贴身照顾无惨，见证了他破败身体状况的总体变化，她对医师有一种迷信般的信任。
不止是熏一个人，其他的同伴，大多也是如此。
连神药都能配制成功，简直是药神了吧。
“你真伟大。”
“伟大？”水芹叹了口气，好听的话张口就来，“我其实没有那么伟大的。”
“如果真的那么伟大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停留那么久了。”
“生命是无价的、独一无二的。虽然，我心里没有办法将生命的数量拿来做简单的加减法，认为十人的命一定重于一人，但在这地方苦耗时间，无视其余受苦受难的可怜人们，也算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重视疑难杂症而轻忽众生，多少有沽名钓誉、好逸恶劳的嫌疑。”
“我留在这里，做不到拯救苍生，只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熏摇摇头。
“不，医师，你千万不要看轻了自己。我、我们都很感激你的，你来到这里，真的是太让我们高兴的一件事了。”
真的？为什么呢？
是在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后，干脆放弃自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试图攀附大树，并且成功了，因此感到轻松和幸运吗？
水芹的眼睛短暂抽搐了一下，那种阴郁的神色一闪而过。
虽然想用锋利的语言刺一下她，剖开浅层的表象，深究内里不可直视的幽暗之处……
但水芹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近几日，过得太潇洒了，系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松得过头，才差点脱口而出这种话。
仿佛被欲望蒙住了双眼心窍似的。
看人下菜碟的本领都生疏了，这可不行。
做人果然要节制，不能总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养出一身惫懒劲儿。幸好及时意识到了这种倾向，不然，等偏得更多了，再想调整回来，那可就艰难至极。
“……谢谢。”
水芹露出亲切柔和的笑容。
他解释道：“请不要误会——虽然我放弃了一条路，但这世上，本来就是两难全的。”
“我并没有后悔，也没有丧气。”
“而且，我留下来，也是为了给后来者照亮前路的一盏灯。”
“哪怕这光再怎么微不足道也好，只要能给看见它的某个人，带去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勇气坚持下去，我都觉得满足了。”
“那份光芒的名字，是奇迹。”
“人，总会死的。”
“作为医师，我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对死亡卑躬屈膝，我们总有一天会战胜死亡——这不代表着我们要让自己永生，渴求摘下那个确实的、贪婪的成果，而是要永远不放弃，与死亡抗争到底的斗争精神。”
“我是为了这个理想才不断不断地前进着的！”
“哪怕看不到最后的结果，但我知道，我走在正确的路上，也终将倒在这条路上。”
已经存在于世上的公平和正义，往往是傲慢的。
祂孤芳自赏。
从不低头看人间苦难。
本来，打一开始，祂就不属于被俯视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