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阴郁的怒火突然炸开（11）
小藤看着昏迷的惠美。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的延续，慢慢地，那个影子和眼前的活人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乐秋。
那天发生的事。
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复现。
——我要杀了你！
回忆重现，杀意暴烈。
你，迟早会成为她的……你已经是另一个她了。这么想着，小藤的膝盖压在惠美身上，双手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
“呀。”似乎有人惊叫了一声。
惊醒了陷入执迷的灵魂。
是谁？
小藤略显狼狈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表情还余着狰狞。
四下无人。
应该是自己太紧张导致的错觉。
她松开了手，干呕两声，平复眼前光怪陆离的幻觉。回过神来后，小藤不再情绪上头。
“原来，我也只是——”
算了，再去感慨那些，也不会觉得安慰，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不堪。
她敛起杂思。
为了防止动静太大，小藤是特意先迷晕了惠美，然后将人挪到僻静的角落，还用东西堵住了惠美的嘴。
现在的小藤，忽然想让惠美留个遗言，而不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于是，拿出了塞嘴物。
只听惠美大喊道：“——你们都疯了！”好在此地罕有人至，不会引来注意。
“哎……”
真是让人没有听下去的欲望。
你最后选择留下的遗言，完全是一句废话，我的行为真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她笑自己。
其实，该更干脆点的。
小藤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还是说给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听，也同样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这不是白白增加风险吗？
太不明智了。
“你说，如果没有照顾好无惨，就会让大家都活不下去。”
“是错的。”
“很多时候，我觉得，认为萤活该死去，没有对她抱一丝怜悯，也没有兔死狐悲之心的你，也是该死的人。”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凭什么认为自己和萤不一样，绝不会落入同样的下场？”
“还是说，在你的眼里，哪怕自己也得到那样悲惨的结局，仍是要理所当然地接受，不可心生怨恨的？因为无惨是你的主子，你是他的奴隶？”
“我无法认为你可怜。但你确实很可悲。”
“简直活得不像一个人。”
“你是什么呢？一条主人的忠犬，一只他人的恶狗。”
“你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死吗？不不不，我不是在讨论你真正的死因——那种事情，说给你听，太浪费了——重点是，别人以后会怎么看你的死亡。”
“是这样的：你前一天夜里着凉了，但还撑着不适的身体来照顾无惨大人。”
“理论上是不应该的。毕竟，要是把病气传染给他，那就是大罪了。可惜，你不放心让别人替自己，认为他们都笨手笨脚，做不了伺候的活儿。”
“你相信，自己很强壮，足够撑下来。”
“但是，一个不小心，身体真的吃不消了。你失手了……啊，该怎么评价你的行为呢？不要仗着自己的资历就掉以轻心，也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当然了，外面的人可能根本不会知道这么多，因为，只是一个侍女死掉了嘛。”
“他们会说，一个手脚粗笨的侍女惹怒了大人，为此忧思不止，担惊受怕，不幸离世。至于你生前费了多少心思，将他照顾得多细致入微，谁知道呢？”
“谁都不感兴趣啦。”
小藤的脸上浮出刻薄之意，最后说了一句：“其实，也没有照顾得多好。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获罪了吧？”
杀人诛心。
已经醒转过来，只是手脚无力的惠美，因愤怒恐惧而面色涨红，用尽最大力气地挣扎。
不过，比起近在眼前的死亡，小藤口中，自己死后那不光彩的名声，更让她害怕。
我的功劳，我的努力，我的名声。
那些我生命的价值，我活着的意义，全都……
“你不可以这么做。”惠美的眼里有着乞求，语气中软弱多过强硬。
小藤则看着惠美白费力气，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为什么现在要多费口舌，说这些呢？难道是我深恨她，为了延长和加重折磨，让她死得都不安宁吗？
不是的。
旧时恩怨一笔勾销，这句话是认真的。
那又为何？
是因为我必须极尽所能地贬低她，将她看作低人一等的什么生物，不同于自己的异端，才能够下手，掐灭这株生命之花。
最后，小藤好好地整理了惠美的遗容。
看着她并不平静的脸，小藤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由问虚空：“你为什么反抗得如此无力呢？”
“重重地下手，狠狠地诅咒，哪怕被拔掉牙齿，也要从我身上咬掉一块肉——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吗？”
为何表现出如此虚弱的模样？
无能得像是无法加害别人的无辜者。
这让小藤从心底泛出呕意。
……
我有罪。
无可饶恕，不做辩驳。
小藤这么想着，回答了茶茶的问题：“惠美说，我俩是共犯，很快就会被处死，死后都要下地狱，受千刀万剐。她在下面等着我们，看我们受刑。”话语内容阴暗，她的气息却轻柔，像是在形容一个虚幻的好梦。
编造谎言，恶毒诅咒。
——罪加一等。
耳边仿佛传来了判官在判决自己罪行的声音。
小藤这么想到，脸上笑意盈盈。
我真是不可理喻，明明是背上了罪孽带来的沉重枷锁，却觉得如此轻松。
连那种颓废的自我厌弃，都变得甜蜜起来，从伤口中流出甘美的汁液。
这算什么？
难道是所谓犯错的快乐？
可悲。